疯了。

这就是精神污染！

乔也终于想起为什么这个新系统的声音这么熟悉，这的确是她本人的声音没错。

银幕上有一个乔也，脑子里还多出一个乔也。

她都快要怀疑自己到底是谁。

这种精神污染很奏效，目的就是让人在这种环境里对自己产生怀疑，

怀疑自己才是那个虚假的、被投射出来的影像。

乔也无奈地看着银幕里的自己，银幕里的自己也用同样的表情回望她。

既然她们都说自己是乔也，那就该有和自己一样的感受。

“既然你说你是乔也，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乔也反过来给系统出题。

没听到脑子里的声音，乔也以为自己轻易抵住了精神污染，轻笑一声。

啪——

一个黑影从乔也身旁滑落，她下意识往反方向跨了一步。

乔也低头去看，昏暗灯光照射下，那东西发出金属独有的光泽，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乔也有点眼熟。

这是……一把手枪？！

“？”乔也愣愣看着它。

【你想杀人。】

怎么说呢，猜的挺准的。乔也想。

【乔也，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我不会用枪。”

【别装，你小时候学过。】

“我很久没用了。”

【听我说，上膛，瞄准，扣板机，会了吗？】

“……”

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你怎么可能是我？我是这么讨人厌的人吗？

没等乔也张嘴，它又急急忙忙开口，像一个随时要离开的人殷切地交代后事。

【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包括你吗？”

【……包括。】

【这里会影响你的精神值，尽快@#！……%@】

「考生乔也，精神值82/100」

考试系统再一次占领了主导权，新系统的声音消失不见。

乔也弯腰捡起那把枪，是她熟悉的型号。握在手上的瞬间，记忆像开闸泄洪。曾经她被陆妄关在训练场，日复一日瞄着靶子的那些画面像洪水涌来。

她把枪别在腰间，重新坐在她选定的位置上。

现在该是判定结果的时候。

乔也盯着银幕，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刚刚银幕黑了一瞬，随后又立刻点亮。

放映机嗡嗡作响，正在照常工作。

银幕上的乔也没有再模仿她，而是缓缓起身。她站起来的瞬间，向银幕外看了一眼，随后转身往高处走去。

她坐在了刚刚灰瞳让乔也坐的位置上，从旁边座位拿出一桶爆米花。

镜头一转，放映厅门外放着一个巨大的爆米花机，几乎有旧世界的报刊亭那么大。

像所有爆米花机器一样，暖黄色的温暖灯光把铺在底层的爆米花照得暖洋洋的。

正中间一个银色不锈钢锅，锅很大，足足一人高，锅里满满都是热油，时不时冒出几缕白烟。

巨大的爆米花机灌满银幕，乔也坐在第一排，几乎就相当于把她的脑袋按在爆米花的透明窗上一样。

银幕上的画面没变，乔也却听到了些动静。

虽然微弱，但还是被她精准捕捉，那是重物在地毯上摩擦的声音。

很快，一道阴影落在爆米花机上。透明窗的反光能看到，有人来了。

那人停在爆米花机前，打开透明窗，从地上拎起个什么东西就往锅里扔。

咕咚——

那东西浸入油里的时候，发出一声惨叫，乔也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

她听到温锐扯着嗓子喊：“姐姐！不要杀我！！”

热油烫坏了他的嗓子，几乎瞬间就剥夺了清亮的声音，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很快就说不出话了。

接下来是陆观棋，她挣扎着不可思议地看着银幕外，看着那双把她丢进油锅的手。

陆观棋没有反抗，惊恐定格在她脸上。

随后是佘贝拉。

梨珂。

那四个人，一个，一个，被这双手丢进油锅里。

乔也觉得自己呼吸不畅，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告诉自己，银幕上发生的都是假的，这些只是电影，电影而已。

系统并没有播报她们生命值清零的消息，她们还活着。

乔也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眼睛死死盯着银幕。

爆米花机开始工作，轰鸣声越来越大，锅里的东西开始膨胀，像玉米粒倒进锅里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没过多久，白花花的爆米花从锅里一跃而出，先是一颗，两颗，然后大堆大堆的爆米花从锅里吐出来，落在机器底部，堆出一座小山。

那个人拿出一个铲子，打开透明窗毫不犹豫地铲起一堆爆米花，装进纸筒。

画面没有征兆的抖了一下，随后镜头角度发生偏移。

它飞快地旋转180度，乔也看清了那双手的主人。

乔也……是乔也！

她的脸灌满银幕，面对镜头扬起一个微笑。

下一秒，画面回到电影院，乔也坐在观众席抱着那桶爆米花，看向银幕外。

乔也知道她在看自己。

她们正在隔着银幕对视。

乔也汗毛竖立，呼吸不畅，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银幕上发生的一切。

她用了很久才找回理智。

她在干什么？

她明知道银幕上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但她还是觉得恐惧。

突然，乔也手上一沉，她低头去看，是一桶爆米花。

甜腻的味道扑面而来，香甜诱人的气味此刻让乔也反胃，她脑子里全是那四个人被丢下油锅的脸。

她一把推开那桶爆米花，恼火地转头去看。

递给她的人是灰瞳女孩。

她正无辜地看着乔也，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手里紧紧抱着那桶爆米花，正满眼担忧盯着乔也。

“只是选错一次不要紧，但不能一错再错了。”灰瞳嗓音温暖而轻柔，像在关心一个病人。

错？什么是错？是说乔也选错了座位吗？

那什么又是对的？

“你刚刚也看到了，它已经告诉你别人希望你做出什么选择，你应该按照他们的期待，做你该做的事。”灰瞳说着把爆米花重新递到她手上。

“期待？”乔也反问，“谁的期待？你说的他们……是谁？”

灰瞳理所当然地指了指银幕：“那些正在看着你的人，父母，老师，同学，亲戚，陌生人……总之，你的观众。”

观众？我的……观众？

乔也回头扫了一眼，她的确站在一个电影放映厅，她身边是一排一排电影座椅。

明明……她才是观众。

显然，灰瞳说的和乔也认识的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观众”。

“大家都看着呢，别让他们失望。”灰瞳这几次三番的劝说，称得上苦口婆心。

金瞳冲过来，一把推开爆米花，站在乔也身边。

“他们想看什么就要做什么吗？”金瞳冷声反问。

听了这话，灰瞳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原本乖巧温柔的脸上突然迸出危险和狠戾，灰色的瞳孔此刻尽是凉薄。

“听你的，哪次有好下场？”她冷声质问金瞳。

乔也重新抬头看向银幕里那个坐在电影院正中央的自己，那个她正高高在上地垂眸盯着乔也，像在看一只蚂蚁。

突然，银幕快速地黑了一下。

很快，但乔也还是捕捉到了，她不会看错，这一次她非常笃定。

那是什么？

怪物耳机一直没有反应，金瞳和灰瞳一直站在她身边，怪物耳机也没有提示。

她们不是考生，也不是怪物。

那她们是什么？

乔也不再去听金瞳和灰瞳的争吵，她盯着银幕思考。

灰瞳刚刚指着银幕说，那边是乔也的观众。

如果银幕背后是观众，那么银幕前的是什么？

乔也把手里的爆米花扔在地上，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银幕，一步，一步，缓慢而笃定地向它靠近。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强有力地跳动，咚咚，咚咚，每一下都清晰无比。

如果她想的没错，那这根本就不是一块银幕，而是……

乔也利落举起枪，对准银幕正中间，对准银幕里的自己。

上膛，瞄准，扣板机。

砰——

子弹划出枪膛，在银幕上留下一个漆黑的洞。

银幕猛地黑下去，明明暗暗闪了几下，随后又缓缓点亮。

被打出洞的地方从黑色逐渐变成暗红，血液从洞口涌出来，在银幕上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红色血痕。

灰瞳的惊叫声响彻影院，乔也戴上耳机刚好听到提示音。

「附近怪物已苏醒，请小心。」

「怪物正在靠近，请小心！」

银幕抖了几下，随后缓缓抬高，放映机的光突然变亮，整个放映厅都变得明亮起来。

乔也终于看清了银幕的模样。

她猜得没错，那根本不是一块银幕。

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银幕只是它的瞳孔。

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一眨地，默默注视着放映厅里发生的一切。

乔也捕捉到了它眨眼的频率，由此推断出它的真实模样。

那只眼睛被激怒了，银幕逐渐变成暗红色。

乔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立刻回头去看，刚刚还安稳待在原地的座椅瞬间崩裂。

轰的一声。

整个放映厅的座椅瞬间炸开，零件四处飞溅，地面分崩离析。

乔也觉得地面在颤动，她身体摇摇晃晃，两只脚用力踩向地面才能勉强稳住身体。

低头去看，地毯早已被撕成碎片，地毯下面露出正在流动的黑色地面。

乔也仔细分辨，发现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地板，组成地面的是一条条黑色胶片。它们正在猛烈起伏，像发了疯一样拼命扇动自己的身体。

银幕猛烈摇晃，乔也往后退了几步。

它缓缓升高，向前倾倒，像是马上就要整个砸下来。

但它没有。

它停在半空，像在用它那只硕大的眼睛认真俯视乔也。

无数胶片在它身旁飞舞，交错之间发出刺耳声响。

那些胶片……是它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