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策沉吟半晌,“还未到绝境,赵氏还未彻底抛弃他,他便不可能对我们说实话,为今之计,只有等。”
等伍良才山穷水尽,等赵氏按兵不动,等永承帝阳谋成真,到那时,便才是他们的机会。
“对了,可需要叫世子回来?
傅曜怎么也是世子的亲舅舅,若世子回来了,傅曜怎么也该高高兴兴,对不对?”景赢说道。
景赢言下之意,想要借高陆岑来试探傅家对桓王一脉的态度。
景策点头,“危险,却可行,我修书一封送去世子处,他回不回来,全看他自己心意。”
翌日景赢上衙,发现清河王府无名尸案已经结案,给出的结案陈词为死者系流民,无身份,
因走投无路故选择寻死,又不忿权贵富贵,故又特意挑在清河王府设宴之地暴露尸体,给贵人寻不痛快。
景赢嘴角一抽,一旁的沈岳见状,与景赢悄悄私语道,
“满愚,我听说查出死因当场就定了案,陆少卿一回来就立马写了结案陈词,而且刘寺卿也当即就批了。
这清河王府也是倒霉,回来头一遭办席就遇到这种事情,平白惹了晦气不说,还徒留话柄,
现在外面传得可难听了,说什么死者是蓄意报复,还说清河王府以前造过孽,所以被人找上门来了。”
沈岳一脸兴冲冲地朝景赢分享八卦趣闻,景赢闻言微微一笑,“无知者无罪,沈兄总不至于轻信市井流言。”
沈岳微微一顿,故作神秘,说道,“不过我还听说,这死者貌似是谌王的人,有人曾在谌王身边见过。”
沈岳还故意左盯右盯,瞧周围有没有旁人,景赢心中冷笑,面上不显,
“竟有此事,沈兄消息真灵通,不知说这话的人是谁,要不要上公堂对质一番,省得平白污了他人声名。”
沈岳当即摆手,“莫当真、莫当真,玩笑话而已。”
景赢料想,唐家此番受此一劫,应该在找机会反击才是,或许影七的死让唐家人看见了机会。
景赢堪堪离开大理寺,便被一熟人找上,正是方辉,方辉面色涨红,支支吾吾地看着景赢说道,
“大人,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景赢见状找了个偏僻角落一问究竟,原来是方辉受罗匀嘱托,要他注意一个叫杨案的人,
景赢还没问起缘由,方辉就说道,“我们本打算离开云京,罗叔也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回家去拿他藏好的银子。
也就是刚好,那杨案住在罗叔家一条巷子,罗叔趁着夜里回去的时候发现杨家的屋子吵得很厉害,
大意就是杨案这段时日花天酒地、夜不归宿,如今还打算买一个女昌女支回来,杨案的媳妇闹得很凶,街坊四邻都伸着脖子在瞧热闹。
罗叔好好的计划就这样被耽搁了,不过回来之后罗叔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杨案此人滥赌好色,家中一贫如洗,甚至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银子还去给女支子赎身?
我们虽然足不出户,但是京中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案子就是清河王府惊现尸体一事,
那杨案本就是大理寺中的小吏,混迹衙门多年,说不定是收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银子也不一定。
罗叔想着,大人你对我们有义,我们一行人此离云京,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
临走前不想留什么遗憾,是以特地派我来知会你一声,若是你想侦破此案,或许可以从杨案入手。
大人,今日一别,万务珍重。”
方辉作势朝景赢鞠了一躬,景赢心中感触颇多,也回了方辉一礼,
“你们也要珍重,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希望日后你们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从此前程万里,一路好走。”
景赢与方辉一别,当即去到了罗匀所在的猫儿巷子,
在巷口四处转的时候正好就听见了大吵大闹的声音,中间还伴随着锅碗瓢盆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景赢循着声源找到了杨案的家,果然如景赢所料不错,杨案又在和其妻子吵架,且杨案家外还停着一小辆马车,
杨案打扮得衣冠堂皇,正拿着一个小包袱在往外面走,
而杨妻形容憔悴,一身粗布衣衫也被洗得发白,脸上斑驳发黄,此时正拽着杨案的胳膊想把杨案往回拖。
可惜杨妻的力气到底没有杨案大,杨妻眼中挂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哭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杨案面露嫌弃,走得更是毫不犹豫。
最终杨案上了马车,马车缓缓从景赢面前驶过,一阵轻风拂过,
景赢瞥见马车中坐着一衣着暴露的妩媚女子,此时正依靠在杨案怀中娇笑不已,杨案对此显然很是受用,嘴角扬起畅快的欢笑。
景赢不禁蹙了眉头,果然有蹊跷,这才案发几天,
杨案居然不仅能给花楼女子赎身,还能搬离住处,在这寸土寸金的云京买一个新宅院,更甚至用得上马车出行。
景赢猜测,杨案如此招摇,只怕给杨案银子的背后之人心中肯定很不安,
杨案行事太过愚蠢和嚣张,看来背后之人不久就会容不下他了。
一连蹲守两夜,景赢和景圆都不见杨案在他的新宅院中出事,景赢显得更加戒备,对景圆说道,
“如果这个时候杨案出事,一定会吸引大理寺的注意,
但是杨案如此张狂的行事,大理寺同僚只怕都心中有揣测,瞒是瞒不了多久了。
我本以为幕后之人会先下手为强,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有耐心,
至今都不曾对杨案出手,也是,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婴燃,既然他不动手,我们就动手吧。”
景赢的言下之意是扮作劫匪,夜袭拷问杨案当日之事,
景圆早就做好准备,直截了当拿出夜行衣,带上黑色口巾,二人施展轻功朝院落飞去。
景圆轻轻松拿下杨案,先是狠狠揍了杨案一顿,
又提溜着赤身裸体的杨案到了装满水的大缸中,杨案浑身一个激灵,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说说吧,清河王府办宴那天,你都捡到了什么东西?
杨案,你可知,私藏证物,还从中牟利,不仅会被打三十大板,还会被驱逐出大理寺。
你想想,要是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你觉得给你银子的人,最后会怎么收拾你?
等没有人在意你了,你的死期就到了。”景圆问道。
杨案睁大一双三角眼,反驳道,“你以为我搞这么多是因为我傻吗?
我越是嚣张,他才越不会杀我,杀了我,不是摆明了告诉世人,那个人的死有问题吗?”
景赢挑眉,又看向景圆,景赢为避免在杨案面前暴露身份,是以并未说话,景圆继续哑着嗓子问道,
“你倒是真是聪明,但是你如今把我们都引来了,你觉得对方还想留着你吗?
不如跟我们合作,我至少可以保你不死。”
杨案冷笑一声,“可笑得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忽凌空射来数支飞箭,景圆当即提溜着杨案朝院外飞去,
景赢留下断后,杨案回头,正见到他家的墙头上立着十多个手持弓弩的黑衣人,
冷飕飕的飞箭还不断朝杨案的方向射来,杨案登时软了腿,吓得不敢动弹。
景圆提着杨案到了小河边,杨案冷得发抖,不停跑跳着,
忽僵住不动,原是景圆的大刀已经横亘在杨案脖颈处,杨案甚至能感到那冰冷的刀锋触感。
杨案登时腿软得跪地,吓得颤颤呜呜,这才开口说道,
“小的当天是捡到一个竹团,小的一时贪心,以为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所以就私自捡回去了。
小的回家用斧头劈了好久,才把东西劈开,里面是一张揉圆了的信纸,
小的不识字,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就找隔壁的书生看了一下,
那书生跟我说只要我拿那张纸去清河王府,王府的人就会给我银子,
书生说,里面写的是那个人和世子的侍妾私通被处死,那人不甘心,
他自言他并未和侍妾私通,于是留下遗言,希望有人能帮他。
然后小的就拿着那信纸去了,没想到清河王府的门房还真的给小的很多银子,小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这种权贵人家的私密事,哪里是小的敢管的,而且那世子爷带了绿帽子,要是被传得人尽皆知,小的可就没命了!”
杨案说着装起可怜,景圆很是疑心,“信纸你当真交回去了?”
杨案点头,“小的留着那玩意儿做什么?”
景圆收回刀,“若你有半句虚言,我饶不了你!”
杨案求饶道,“你不信你去问那书生算了,他还让我千万不要提到他呢,
但是确实只有他为我作证了,他叫万孬,这也是个诨名,貌似他的真名和诨名读音很相似来着。
之所以那书生有这么个称呼,是因为他的胆子小得很,见到死了的鸡鸭都怕,平日里也不敢与人争执,
我记得吧,有个泼皮很是嚣张,万孬在街边摆摊写点书信,那泼皮非要去收保护费,不愿意交的人要么被掀翻摊子,要么被泼皮毒打一顿。
万孬呢,连挣扎都没有,非常爽快的交了钱,就这样,
周围一圈一起摆摊的书生就瞧他不起,明里暗里都嘲讽他,渐渐地吧,大家对万孬的态度都有点随便。
就他那个人吧,不管你跟他开什么玩笑,他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你说,不欺负他,欺负谁呀。
这件事整个猫儿巷子的人都知道,所以我们一般都叫他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