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毕竟是庄主夫人，护卫们不敢真对她怎么样，只能先派个人去围场向姜沉禀报此事，但围场外被南景铄营中的士兵把守得水泄不通，他根本进不去。

待见到从围场出来的姜沉，已是一个时辰后。

姜沉听完护卫的禀报，神色骤变，本就冷峻的脸顿时像结了一层寒霜。

前来报信的护卫吓得双腿直打哆嗦，怕庄主暴怒之下直接将他砍了，贪生怕死地将责任全部推到了颜芷身上。

姜沉神色愈发阴沉，阴狠刻毒的目光似要将南景铄射穿。

从藏剑山庄报信的护卫出现的那一刻，南景铄就知道计划成功了，只要云影安全，他便无所畏惧，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姜沉的暴跳如雷，一语双关道：“姜庄主这么看着本王，是在怪本王抢了你的猎物吗？”

姜沉冷笑：“王爷不愧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调虎离山、暗渡陈仓的计谋用得当真是出神入化。”

“过奖了。”南景铄对他意有所指的夸赞照单全收。

“不过王爷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姜沉似笑非笑地话锋一转，“姜某一向习惯未雨绸缪，既深知自己技不如人，无法阻止王爷抢走猎物，只能提前做准备，比如对猎物下毒什么的……”

围场的猎物都是南景铄事先派人准备好的，姜沉不可能有机会动手脚，他话中的猎物只能是指云影，不由心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听出他声音失了沉稳，姜沉满腔的怒火总算被冲淡了几分，他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王爷如此聪慧，岂会不知我是何意？”

南景铄从马上探身过去揪住姜沉的前襟，咬牙质问道：“你给云影下了什么毒？”

姜沉直言不讳：“断肠丹，服之三日后便会万蚁噬心，皮肤溃烂，今天刚好是第三日。”

南景铄愈发用力地揪住他的前襟，“把解药给我！”

姜沉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盛怒的眼睛，讥讽地勾唇：“你觉得可能吗？”

“你找死！”

南景铄挥拳就要揍向姜沉的脸，坐在马车中的太子刚好掀开帘子看到了这一幕，当即喝止：“老四，你想干什么？”

南景铄松开手，打马来到太子的马车旁，没有解释刚才的行为，只言简意赅道：“二哥，臣弟尚有要事亟待处理，就不护送您回东宫了。”

说完，不等太子允准就策马离开了。

太子不禁有些不悦，“这个老四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果然是贱婢所生，如此不知礼数。”

挤兑完南景铄，他又问姜沉，“他刚才为何要打你？”

虽然依附于太子，但姜沉对他也并非毫无保留，只含糊其辞道：“属下也不知何处得罪了宁王殿下。”

太子没有深究，想当然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就算你有错，也轮不到他来管教！”

听太子暗指他是狗，姜沉眼神一冷，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又听太子颐指气使地吩咐，“他不过是一个不受父皇宠爱的闲散王爷，你以后不必对他如此恭敬，免得失了孤的颜面。”

他收敛眼中的冷意，摆出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应了声“是”。

南景铄可以一走了之，但姜沉只能将太子平安护送至东宫，才得空回藏剑山庄收拾颜芷整出来的烂摊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比天色更黑的是姜沉的脸色。

护卫们也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忐忑地等候着姜沉的发落。

“看守云影的护卫和照顾夫人的丫鬟赐死，其余人等一律杖责八十。”

此话一出，有的人面如土色，有的人哭着求饶，姜沉一脚踢开妄图扒着他裤腿求饶的丫鬟，面无表情地看向颜芷：“你是希望我当着下人的面处置你，还是跟我回房？”

颜芷仿如局外人般平静道：“我随你回房。”

虽然她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狂风骤雨，但她无所畏惧，反正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姜沉的忍耐早就到了极限，待房门一关，他立即扬手给了颜芷一耳光。

这一耳光用足了力气，颜芷的脸颊高高肿起，鲜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这只是开始，姜沉取下挂在墙上的鞭子，一鞭一鞭狠狠抽在她身上，边抽边骂：“贱人，你是什么时候和宁王勾搭在一起的？他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为他卖命？说！”

颜芷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任凭姜沉如何严刑拷打，始终不发一语。

她知道自己的沉默会让姜沉更加怒不可遏，但她就是要激怒他，最好他一怒之下把她打死，这样她就彻底解脱了。

姜沉最恨的就是她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他打累了，索性扔掉鞭子，换了个法子。

“你以为在我面前装哑巴就能蒙混过关是吗？你想都别想！等我剁掉你父母的手脚，把他们做成人彘，就像四年前的姜浮一样，我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他拿捏住了她的软肋，就不信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果然，颜芷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她虚弱地喘息着，勉力支起身子，目光怨毒地瞪着他，厉声诅咒道：“姜沉，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这样的诅咒姜沉听过无数遍，耳朵都起茧了，他根本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他只信他自己。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放心，我一定活得比你们久。”

“活得久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众叛亲离，遭世人厌弃唾骂的怪物，根本不会有人爱你。”

被迫绑在他身边四年，颜芷对他的弱点也并非一无所知，知道说什么最扎他的心。

“你胡说！”姜沉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一样大声反驳，“苏离是爱我的，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这世上只有她爱我，也只有她永远不会背叛我！”

他最可悲的就是明知苏离是唯一爱他的人，还肆无忌惮地利用她伤害她，最后活该一无所有。

颜芷嘲讽一笑，继续往他心上捅刀：“但苏离现在在哪呢？你找了她两年，找到了吗？”

“我本来就快问出她的下落了，都是你这个贱人，放走了云影，毁了我的计划！”

姜沉被戳到痛处，愤怒瞬间冲昏了他的理智，他重新执起鞭子，恶狠狠地继续鞭打颜芷。他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直到她全身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再没有丝毫动静。

姜沉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翻过颜芷的身子，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才发现她已经断气了。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脑中有一瞬的空白，他把这个自己曾经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女子活活打死了，心中却没有丝毫的难过和悔痛，相反，还有些庆幸。

颜芷死了也好，这样就再也没有人敢对他说这些难听刺耳的话了。

***

南景铄吩咐过柳青若救出云影，便直接将她带回宁王府，不要再让她回客栈，接连发生了这么多意外，他只有将她完全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才放心。

虽然无名无分地住进宁王府不合规矩，但云影心中并不排斥，她相信南景铄的人品，也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姜沉那个疯子实在太可怕了，她不想再被他抓去受折磨，便坦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南景铄回来的时候云影正在用晚膳，她正专心致志地啃着鸡腿，突然被一个人紧紧拥进了怀中，连鸡腿都吓掉了。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由分说地冲上来就抱她，那时候她毫不留情地赏了他一个巴掌，而这一次她什么也没做，静静地任由他抱。

南景铄只是抱着她，并没有更逾矩的动作。

云影不知道他究竟要抱多久，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在他怀里闷声问：“你抱够了没，我饭还没吃完呢。”

南景铄这才松开她，揉了揉她的头，温柔道：“那你继续吃吧。”

云影重新拿起筷子，又夹了一个鸡腿，直接上手抓着啃，见南景铄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别老看着我，我吃相不文雅。”

“没关系，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云影俏脸微红，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他说甜言蜜语的本事又更上了一层楼。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害羞，她赶紧转移话题：“你吃饭了没？”

“没有。”

“那你快坐下来和我一起吃吧，管家大叔吩咐厨房给我做了好多菜，我都吃不完。”

“我没胃口。”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云影见他脸色不好，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手刚伸出去发现满是油光，又讪讪地缩了回来。

南景铄毫不介意她手上的油渍，握住她的手沉声问：“姜沉是不是给你服了断肠丹？”

云影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得到确认，南景铄的心头顿时像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我马上去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说完他便要起身，云影立即抓住他的手安抚道：“不用了，我的毒已经解了。”

“已经解了？”南景铄不敢置信，“怎么解的，谁给你解的？”

“我自己解的呀！”云影像只小狐狸一样狡黠地眨了眨眼，“我亲手调配出的万毒解可解世间万毒，区区断肠丹算什么？”

她的万毒解放在悦来客栈里，她从藏剑山庄逃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想回客栈拿解药，但柳青追上了她，将她送回了宁王府，自己去替她取解药。

服了万毒解，她通体舒畅，一点事情也没有了。

南景铄还是不放心，执意让管家叫来了府医，替云影仔细把脉检查，确认她真的无恙后，心头大石才安然落地。

这一天的心情跌宕起伏，他忍不住又抱了云影一下，暗暗发誓，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