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大亮,桑俞餍足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人的睡颜,心里的满足都要溢出来了。
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响起,他下意识瞥向床头。一条简信弹出,猝不及防闯入了桑俞眼中。
[Jane,Miss you.When will you come back? Byron]
Byron?男性的名字。
怔愣之余,他快速回神,将一些荒诞又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
晚晚说过,她只爱我。
他这么告诉自己,可是心里的嫉妒和压抑却止不住地往上冒。
晚晚的心里当然中有他一个,他当然全然相信她。
可是,可是……她那么好,会有人喜欢上她简直易如反掌,就像婚礼那天有几个人找她要联系方式那样让人不安。
Byron……
她的同学,还是朋友,他们的关系很好吗,好到什么程度,她还会再回美国吗,不,她说过会陪着她的……
可是,如果那里有她的朋友,有她还想继续深造的学业,有她要从事的工作,那他该怎么办。
晚晚,他该怎么办,关于她的一切,他都心惊胆战,草木皆兵。
“小鱼……”迟未晚醒了,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在他嘴角落下一吻,“发什么呆呢。”
桑俞迅速敛神,回吻她,“在想等下早餐做什么好。”
他煮粥的功夫听见她在餐厅打电话,纯英文交流,熬粥的勺子不由握紧,屏气凝神。
“想你啊,我当然想你了。”
“对,我记得……是吗!我们之前一起救助的那只小猫被领养了?太棒了!”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哪件事,当时他糗大了,哈哈哈……”
一时不察,青菜煮过了火候,颜色没有那么翠绿诱人了。桑俞低垂着眼眸,关了火,将粥盛了出来。
包子,小菜和瘦肉粥都端到餐厅时,她还在讲电话,脸上的表情灵动又兴奋,还冲着她笑。
Byron吗,还真让人嫉妒呢……
爱与欲往往一体两面,极度是爱后面是深藏的贪念和占有欲。
桑俞走上前去,将抵靠在桌边打电话的迟未晚搂进怀里,在她另一只耳边轻声,“晚晚,早餐好了。”
迟未晚点头,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表示自己知道了,电话却没有挂断的意思。
“好啊,我肯定会去看你的,什么时候?唔,我想想……”
他不甘心自己分到的这点注意力,又被她可能要离开的消息刺激到,抑制不住想去堵住她的唇,不想让那个令人恐惧的时间点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对他来说就像死囚的行刑日期。
迟未晚看着他压上来的唇一时忘了反应,后知后觉,“小鱼……”
“晚晚,早安吻。”
这个吻并非浅尝辄止,有深入的迹象,用力嘬弄出的亲吻声和英文解释,像是刻意说给某人听的。
小鱼的小心思倒是一点也不难猜。
她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免提,在伊维特的惊呼中桑俞愣住,满脸通红。迟未晚只是憋着笑回了句,“男朋友。”
她再次吻了他,亲吻声一点也没有收着,“小鱼,打个招呼吧,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好朋友,伊维特。”
桑俞脸红到了脖根,四肢僵硬,和电话那头的女声勉强打了个招呼,迅速把脸埋进了迟未晚的颈窝。
她愉悦的笑声在餐厅里回荡着,“抱歉,伊维特,我男朋友有点害羞。”
马上就感受到了锁骨上的轻柔的吮咬,那是她的小鱼在抗议呢。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男朋友很‘热情’呢。”伊维特打趣她。
恋爱中的占有欲她也有,并不愿意和别人过多分享这样的小鱼。
这样可爱又害羞的小鱼。
两人没再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将人从怀里挖出来,亲昵地抵着额头,“真是可爱的小鱼宝宝。”
两人鼻息绞缠在一起,桑俞憋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又无地自容。
迟未晚终于没忍住再次吻了上去,“小鱼,我爱你……”
桑俞更用力地回吻,“我也爱你,晚晚……”
此后的一周里,迟未晚多数时间都待在书房,她从没掩饰过她在干什么,但他总是待在另一个空间里,不去打扰她,就连送饮品和水果前都会事先敲门。
今天晚上桑俞感觉到空气里涌动着不太寻常的气氛,她走路时的脚步比往常轻快很多,还订了一个小蛋糕说是要庆祝,但具体庆祝什么,她没说。
他像往常一样将水送进去,转身的时候却被她起身拉住。
“小鱼,坐。”迟未晚笑着冲他眨眼,拉着他,将他按坐在了她刚刚的位置上。
她一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一手越过他的肩膀去点鼠标,眉飞色舞地解释:“看,我做的计划,我们的未来计划。”
她的语态和摆动的动作无一不彰显着她的兴奋,他听到这几个字眼的时候,心跳都漏了一拍,随后剧烈地颤动着。
那天晚上,她从书房说到客厅,从餐厅讲到卧室,她将他妄想经年的梦境编织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蛋糕被打开,郑重地点燃了蜡烛,漆黑的卧室里只有一点烛光,像是隐隐燃烧的希望。
“小鱼,许个愿吧。”迟未晚期待地看着他。
他从来都不信这些的,但是此刻,没人比他更希望这个愿望成真。
他诚恳地闭眼,愿意向任何神灵请愿,希望他和他的晚晚能永远在一起。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颤动的眼睫下滑落,被她轻柔地吻去。
“小鱼,我也许了一个愿望。”
桑俞满眼柔情地望着她,眼神无限缱绻。
迟未晚笑着看他,“和你的一样。”
她说和他一样,和他一样,永远在一起。
在他吹熄蜡烛感动之余,卧室的灯被打开,猝不及防地,迟未晚掏出了个丝绒小礼盒。
他诧异地盯着她的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她的目光依旧那样柔情又充满爱意,今晚太多的惊喜让他恍若梦中。
“小鱼,打开看看。”
他手指颤着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戒指,一枚小鱼戒指。
心跳一滞,他紧张到不敢呼吸,眼神黏在那枚戒指上一刻也离不开。
迟未晚取出那枚戒指,在他的视线下变魔术似的把它变成了两枚,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那枚戒指中还套着一枚小戒指。
那是她在大学期间的毕业设计,展示完后拜托小姨寄回了国内。
设计灵感是她的小鱼,戒指是开口设计,鱼型的戒指首尾相衔,灵动又漂亮,两条“小鱼”嵌套在一起,少了哪只都不完整。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是学珠宝设计的。
她郑重地将大的那枚套在了桑俞的左手无名指上,将小的那枚递到了他手上,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手指在发抖,在她鼓励的眼神中,颤颤巍巍却无比精准地将戒指套上了她的无名指,虔诚地落下一吻,语气轻颤,“晚晚,我爱你……”
迟未晚拭去他的眼泪,“小鱼,我也爱你。”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这一刻,桑俞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具象化的幸福。
他的晚晚,他最好的爱人。
一直到睡梦里,都是她甜蜜的呢喃。
他的心被一寸一寸填满,蛰伏在心里最幽暗处的阴霾也被一点一点驱散,一股温暖充斥着他的心房,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憧憬未来。
和她的未来。
对他来说,最好的定心丸就是她说,我未来的计划里一直都有你。
几天后两人买了飞山南的机票,手牵手走进了迟家大厅。
“爸。”
“叔叔好。”,桑俞带着礼品,着装正式,紧张肉眼可见。
迟东旭看着两只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敛了眉眼,把头偏向一边,“小陈,给客人倒茶。”
没有问她辛不辛苦,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有问为什么她会和桑俞在一起。
聪明如小姨,肯定在她拜托寄戒指的时候就有察觉了。而迟东旭这边,只要他想,随便一查消费记录就知道她人在哪了。
他脸上没有一丝诧异,想来是早就知道了。
当初他让李峋转问自己回不回国的时候,她就已经有预感了。没人比她的爸爸更关心她的状态,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理的,他知道她没放下。
迟东旭抿了口热茶,五年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晚晚是他的女儿,她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清楚,自从五年前那通电话后,虽然女儿没有怪他,但两人之间总隐约隔了层什么。
一年又一年,她还是放不下。
原本活泼顽皮的女儿,慢慢变得不爱笑了,话也少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原因。
大四那年,拿着自己的毕业设计向他和李峋展示,看到枚对戒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面前两人手上还戴着她的毕设,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个女儿的倔强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至于那个叫桑俞的小子,说来话长,不过他自己倒也争气,闯出了些眉目。
他本以为他们年少时懵懂的感情会很快就消散殆尽,可连续三年清明的前一天,爱妻的墓前都会有一捧扎了紫色丝带的白玫瑰,整好十六支。
墓园前厅,甚至墓园内都是有监控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是谁送的。
也是那时候,他才对那小子真正改观,开始了解他在学校的表现。年年都拿校级一等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国内外的比赛也代表学校参加过很多,拿过不少奖,是个值得栽培的苗子。
事实证明,有天分又足够努力的人往往只需要一个机会,他暗中给了他这个机会,而他也确实抓住了,现在发展得如日中天。
思绪飘回到小半个月前,一次商务酒会上,吴总亲切跟他握手,直夸他给他推荐了个好苗子,现在都快要成独挑大梁的一号人物了,可不能把人要回去了。
迟东旭只是笑着敬酒。
这小子的潜力不可估量,现在只是起步阶段,跟他这种拼搏了大半辈子的人当然比不了。如果他还能和晚晚走到一起,当然是他们家的女婿,如果晚晚放下了,那他也要把人挖过来,毕竟人才在哪儿都是稀缺资源。
“爸,这是我交的男朋友,还没跟你正式介绍过,桑俞。”
桑俞紧张起身,恭敬弯腰点头,“叔叔好。”
迟东旭只是瞥了一眼,没应,视线专注在迟未晚身上,“闺女啊,不再看看了?你还正年轻呢。”
迟未晚惊喜于他这么轻易就松口,连忙拽了拽桑俞,“爸,就他!”
迟东旭这才对上桑俞的视线,神色严肃,“我有个要求,我的女儿不外嫁。”
那不就是让他入赘吗。
“我答应!”迟东旭肯同意他们在一起,还把晚晚嫁给他,别说一个,一百个一万个他都答应,何况只是入赘。
此刻他激动地两眼泛红,手指攥成了拳。
迟东旭想到了自己和李峥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些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后,长叹了一口气,朝迟未晚道:“去看看你妈妈吧。”
迟未晚激动地站起来,牵住了桑俞的手,“是,爸,我现在就去!”
迟东旭顿了顿,望了眼与他女儿比肩的桑俞,补充道:“添一枝花。”
“是!”
*
李峥的碑前,十七枝漂亮的白玫瑰生机盎然。
迟未晚与桑俞十指紧扣,笑着偏头问他,“小鱼,你知道为什么是十七枝吗?”
桑俞摇头。
“妈妈是二月的,爸爸是十月的,我是四月的,所以以前一直都是十六枝,代表我们是一家人。”
她与他深情对望,“小鱼,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