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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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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十一月初九,苍山云堡通传武林,雁形门掌门厉行舟勾结江湖左道,企图里应外合,以鬼眼蘑为引戮害云堡上下,幸得发现及时方免遭一劫。此事证据确凿,厉行舟及其党羽现已扣留,待查明根由后依武林规矩处理。为防居心不良之辈颠倒是非,或以同样手法为患,特传帖告知各家门派及江湖同道。

以及,涿州分舵舵主楚向隅骄矜自傲、糊涂昏聩,误交奸人,不思悔改,险险酿成大祸,置宗门于险地,现将其逐出门墙,此后所作所为概与云堡无干。

武林贴中没有提及陆君淮,毕竟是家丑,云堡出了内奸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不必昭告四方了。

厉行舟在刑堂审讯与身中奇毒的双重威慑下很快开口,此人生性狡猾,又似心存顾忌,提起与陆君淮勾结沆瀣、算计楚向隅时供认不讳,将前后经过交待得十分明白,但被问及其他内情,尤其是背后主使时,却是吞吞吐吐,闪烁其词,吃了几番苦头才招出几句实在话。

雁形门规模不大,弟子门人加在一起不过百余人,纵然夺了云堡也占不住,但在窥伺已久的西域密宗门眼中,苍山地界作为北境外番势力进入中原的门户要冲,却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

早先被正道门派合攻,密宗门虽死伤惨重,但门中积聚的功法、秘药以及大量财物都及时转移,保存了下来。经过二十余年,已然再度聚拢实力,除了吸纳西域、滇藏的胡人和番僧投入门下,又以经义发展信众,从中擢拔适合练武、学习秘术的苗子加以培养。

密宗门吸取当年教训,不仅一应行动、扩张都力求低调隐密,还着意在中原物色可用之人,或是穷途末路、急需助力,或是拿捏把柄、软硬兼施,以种种手段收为己用并暗中扶植,逐渐渗透,编织势力网。

柳无影应是最早依附密宗门的江湖人士之一,他一心向云堡寻仇,而密宗门觊觎苍山地利,既是附庸,也是相互利用。柳无影在沧州立起万花谷的招牌后,近水楼台地将手伸到雁形门,厉行舟彼时还是个不得志的弟子,得他之助斗倒师兄和两位师叔,顺利接任掌门,从此也成了密宗门的暗棋之一。虽则他支吾着不肯承认,但当年前任雁形门主突然暴毙,如今看来也是处处蹊跷,内情甚为可虑。

至于陆君淮,应是五六年前就成了万花谷的内应,当事两人都已身死,具体经过厉行舟也说不清,想来不外乎威逼利诱,陆君淮好享受、有野心,又自视甚高,以柳无影的心计,总有空子可钻。

云倾看过供词,沉默良久,而今回想中元决战,实是步步危机,如果自己输了,北边的鹰鷲帮,沧州的万花谷、雁形门一齐发动攻势,加上陆君淮在冀州配合作乱,云堡焉能不危殆?还未知周遭是否埋有更多隐患。

人心苦不足,面对欲求与诱惑,又有几人能坚如磐石?就像柳无影,一腔怨毒、不遗余力,密宗门用他来对付云堡实是一着好棋,即使此人已经死了,仍旧余毒不尽。

云倾觉得,云堡只是西域密宗门欲下手的目标之一,在燕北幽云、洞庭潇湘之外,必定还有其他地方的宗门同样被盯上,面临潜在危机。尤其两年前峨嵋金顶一役,不少门派死伤惨重,武林至今元气未复,更是容易出现幺蛾子。

但厉行舟所知有限,之前与背后势力的联系主要通过柳无影,柳无影则听命于密宗门座下四使之一的青溟使仇万殇,此外任凭如何审问,也只供认出,他带来的人里有两个轻功了得的手下,是密宗门派来的,分别叫做白二和孟三,负责协助并传讯。白二已经死在议事厅,孟三却成了漏网之鱼,在客院被围时趁乱溜走,想必已经逃离苍山。

再审冯锡杰等一干杂七杂八,多是厉行舟自行收买结交的狐朋狗友,更说不出什么。密宗门能多年来在江湖中不漏形迹,足见保密功夫之到家。

云倾又写了几封书信,将审问得来的讯息大致记述,派人送往少林、峨眉、铁剑门、六合门等正道门派,当然,还有金陵左家庄。窥伺在侧的密宗门是中原武林的心头之患,动向与野心日渐凸显,需要及时与各家门派互通声气,一同警戒防范。

给左回风写信时,云倾想到了唐斐,手中的紫毫笔不觉顿了顿,唐前掌门来到云堡四个月,一大半时间躲起来养病,即使如此,掀起的风浪和争议一点也不小,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所幸是以发挥正面作用为主,这还是他内力全失,不得不收敛锋芒的情况下,倘若哪一天武功恢复,不定会如何搅风搅雨。

他对着信纸,有心向师兄说几句,但回想数月来相处的情形,感触过于复杂,又不知从何说起,抱怨不是,发牢骚不是,总不能表示赞许吧,只好含蓄地写道,你和小秋所托之人在云堡已安置下来,一切尚好,帮过几次忙,只是不太省油。

不几日,沧州雁形门来了人,是厉行舟的师叔带着几名弟子登门探问,请了幽州一名耆老作陪,礼数很是小心周到。向仲予代堡主接待,出示了厉行舟部分供词,对方一行看罢脸色大变,索要了一份副本便提出告辞。云堡也没让他们空手而归,除了厉行舟本人和三名心腹,余下八名门人弟子连同那个老秀才刘塾师一并放了回去。

里里外外的事还有不少,像厉行舟招来的那些“江湖好友”,鉴于还未来得及为恶,除了疑点明显的、当日曾动手伤及云堡下属的,其余在审问并责令写下告罪书后也陆续打发下山,尽量不留着过年。涿州、冀州和幽州三处分舵都需要重新任命舵主,陆君淮虽然死了,但几年来他管理下的冀州分舵必须整顿,坑害过楚向隅的蕉叶商行也需追查。堡里更换了新总管,虽然向仲予老诚持重,但毕竟在外多年,上上下下都有些不惯,只能重新适应。

云倾不知不觉忙了好些天,等他注意到时,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唐斐了。

窗外飘着雪花,他披上一件银狐皮斗篷,信步走到客卿居住的小院,院门半掩,只见卢峰何卢林在扫雪,里面的房屋却是空的。婷云随在身后,轻声道:“唐先生前几日收拾东西,自己去了山谷那边,他说堡主正忙着,区区小事就不必禀告了。”

山谷,流萤海,云倾微怔,这阵子唐斐一直待在堡里。

他几乎忘记了,唐客卿的主业是疗养,其他工作都是副业,来去全看心情,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返回那边泡温泉也是很自然的。他示意两个从人免礼,走进房中,室内桌椅炕几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杂物。因为几天没住人,地面和墙壁已泛起生冷的寒意,空气里还残留着微苦的药味。

他想起上次来到这里时,唐斐正在生病,发着烧躺在并不暖和的屋里,将自己当作另一个人,昏昏沉沉地拉住衣袖不让走。那一夜过后,两人谁也没再提起,唐斐却留下来,一直帮自己将难题处理完毕。

婷云见堡主沉默不语,似是若有所思,提议道:“那边应是粮米充足,要不婢子再走一趟,给唐先生送些食物用品?”

“先不忙。”云倾淡淡道,“人家是要躲清净,又不缺吃少穿,你贸贸然过去,他未必领情,说不定还嫌打扰。”

隔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道:“即便要送,也得先看看情况再说。”,“”

婷云眨了眨眼睛,如果送东西会扰了唐先生清净,上门看情况岂非同样打扰,那么到底去不去呢?

她没有困扰多久,因为第二天,云倾就一个人出了云堡,前去温泉山谷。

时近腊月,山风呼啸,寒意刺骨,山路上满是积雪,越发又陡又滑,这些自然难不倒云倾,但当他在飞雪中施展轻功一路上行时,不由担心起唐斐,武功未复,万一半道脚下一滑,跌了下去,岂非有性命之忧?虽然觉得不至出岔子,但心中思虑,脚下也跟着加速,竟使出了七八分功力,不一时就来到山路尽头。

百丈绝壁披覆积雪,比夏秋时节更显料峭严酷,然而转过崖壁,眼前骤然绽出大片青翠绿色,风挟着暖意扑面而来,花树绽放,芳草如茵。纷扬的雪花落下时已化作细雨,空气里满是柔润的湿意与花朵泥土的芬芳。

云倾的脚步不觉慢了下来,山谷内因有地热,四季如春。这里本是属于他的别业,他也曾于隆冬之际在此盘桓逗留,但那已是很久前的事了,久到印象已然淡薄模糊。寒冬腊月里的流萤海,原来如此秀丽宜人么?

沿着山溪往深处去,清澈的流水中漂浮着点点花瓣,是桃花。他才恍然想起,早先谷中的木屋刚建成时,义父兴之所至,带着自己在屋后和石潭边种下数十棵桃树,想不到会在这时节开花。

他在如织的细雨里信步前行,嫌狐裘斗篷厚重,解下来挽在臂弯里,穿过芍药花丛,一直走到流萤海边。成片的桃花果然开了,粉白胭红,大大小小的石潭上方水汽氤氲如雾,倒映着水彩般的绿意与明妍花色,山风吹拂,落花缤纷如雨,宛似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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