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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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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楚瀚亭来到书房求见堡主,他的面色仍然很不好,请云倾禀退左右,而后毫不迟疑地跪倒在地:“堡主,属下是来请罪的。”

云倾的心情也正起伏不定,他知道厉行舟不怀好意,但所述的情况不可能都是假的,自己希望云向隅能撇清嫌疑,可到底与万花谷扯上了关系,其中隐情不能不弄个明白。楚瀚亭在这个时候来请罪,简直是添乱,他叹了口气:“楚总管,向隅随我多年,我不信他会投效柳无影,但此事不能拖延太久,势必要有个定论。厉行舟那些话究竟怎么回事?你与其找我求情,不如再去劝劝他,无论为了云堡还是他自己,都不应再有隐瞒。”

说着,伸手欲扶,楚瀚亭却坚持跪着不动。他连日来因为焦虑忧急已经憔悴了不少,此刻越发显得颓然:“堡主,向隅带去雁形门的那个孩子,的确是他瞒着同门上下,偷偷收养的。”

云倾的手停在半空。他转回书案后坐下,注视自家的总管,徐徐道:“如此说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起来慢慢说罢。”

楚瀚亭仍没有起身,低声道:“具体情形,属下目前还不清楚,只是知晓厉行舟口中孩童的来历。”他顿了一下,咬了咬牙:“他名叫郑延佑,丙辰年四月生,是青桓的儿子。”

“青桓,廖青桓?”云倾的目光倏地一凝,这个曾经熟悉的名字,已经多年不曾有人当面提起,想不到,会在今时今日,调查云向隅时传入耳中。

一时间,记忆的片段像被唤起,凌乱地掠过脑海。近十年前,廖青桓与尚未改姓的楚向隅一样,是自己少时的四名亲随护卫之一,随同来到江南,当他与谢蕴湄一起花前月下,漫步在苏州街头时,他们几人就远远地缀在后面,待到与慕容家闹翻,又护卫着自己和小谢离开苏州。

在镇江与父亲、义父会合后,秦深派廖青桓和楚向隅外出办事,一连多日未归,云倾也没放在心上,那会儿他正夹在意中人和义父之间,左右为难,不久后就追着谢蕴湄孤身出走,没带任何随从。再往后,等到一连串噩梦般的经历渐渐远去,他有精神和体力关注身边变化时,护卫里再也不见了廖青桓的身影。又过了一段日子,他才从周围下属闪避又支吾的言词中得知,廖青桓暗通仇敌,出卖云堡,已被按门规处死。

起因仍然是万花谷,廖青桓奉命调查谢蕴湄的底细,辗转追踪到秦淮河畔的青楼,却在那里邂逅并迷恋上了一位清倌人,不惜一切要替她赎身,但一个小小护卫又从何筹措所需的大笔银两?就在犯愁之际,他失手被一伙陌生人擒住,严刑拷打,当对方拿那女子的性命相要挟,同时又许诺以身契和丰厚银两作为酬劳时,廖青桓屈服了。此后堡主云冉和总管秦深组织人手前赴岳阳营救云倾,以及之后在湖湘与万花谷几番交手缠斗,他都曾充当内应,向敌方通风报讯。

秦总管是何等人物,眼里揉不下沙子,察觉端倪后立即顺藤摸瓜,铲除内奸。廖青桓与那名女子一起潜逃,在途中被云堡派出的护卫拦截,死于剑下。

云倾将飘远的思绪拉回,他记得,负责追杀并且亲自动手处决廖青桓的,就是云向隅。其时自己已从潇湘返回北地苍山,正在不分昼夜地苦修折梅心法。后来只是听说,云向隅带回了两具年轻男女的尸身,乃是廖青桓和那名害得他身败名裂的女子。

他那时已经十分麻木,闻讯后什么都没说,既然两情相悦的姑娘都能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诱入陷阱,曾经亲如兄弟的下属选择背叛,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他只是有些恍惚,仿佛世界已褪去原本色彩,变得不再真实。

而现在,他好像又一次感到了那种无法言述的恍惚与空虚。丙辰年生辰,这个叫延佑的孩子应是在廖青桓死后才出生。

“是向隅放过了那个女子?”他问道。

楚瀚亭跪在地上,但觉周遭的空气里有种凝冰般的寒意,他不敢抬头:“是。公子知道,向隅和青桓打小交好,早年在外历练时,廖青桓救过他的命。向隅曾同我言道,原以为可以做一辈子兄弟,守望相助,岂料世事无常,好友就这样误入歧途,手上沾染了同门的鲜血,再不能回头……他比任何人都要痛心疾首。”

因此,当重伤将死的廖青桓倒在面前,用最后的力气恳求他放过自己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时,云向隅终归没能狠下心拒绝。他将那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安置在附近的镇上,又设法找了一具新丧不久的年轻女尸,带回云堡复命。

云倾蹙紧了眉头:“那女子现在何处?”

“已经不在人世。”楚瀚亭道,“她一直留在那座镇子上,隐姓埋名度日,孩子三岁时积劳病死。向隅说,她只是一枚棋子,身不由己,对廖青桓是真心的。”

云倾默然不语,他不确定情况是否当真如此,还是楚总管为了替弟弟说情,但这些话的确令他回想起了谢蕴湄,想起她婉转低徊的愁绪,她的挣扎不甘、绝望与仇恨。早先云向隅和谭青桓同去金陵察访,想来早已见过这个女子,甚至目睹了好友坠入情网、步步沦陷的过程。

也难怪柳无影当初重起炉灶,不叫万柳庄而称万花谷。此人不仅工于心计,也确实很懂得利用手中控制的女子达到目的。

他沉默良久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瀚亭心中一紧,额头渗出细汗,他明白现下绝不能再有任何隐瞒:“大约五年前,属下发现向隅的状态有些不对劲,总惦记着往山下跑,一去就是好几日。我起初以为她在外面做了对不起弟妹的事,有一回借故一同下山,悄悄尾随,才发觉竟是收养了一个三四岁大的男童。他见我跟来,起初还想遮掩过去,被我一再追问才不得不道出原委。”

得知真相时又惊又怒的心情,楚总管至今记忆犹新,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刻意欺瞒堡主都是重责,况且这个孩子的身世与万花谷有着扯不清的关联,生父又因背叛云堡被处死,不管从哪方面看,他的存在都是隐患,是不该留下的。

“向隅看出我动了杀念,与我大吵一架,几乎拔剑相向。我只得退让,要他找一户人家,将这孩子远远地送走,远离江湖是非,平平常常长大也就罢了。然而那孩子应是在母腹中就颠沛流离之故,先天体弱,胎里带毒,需要长期以上好药材滋补,普通人家压根养不起……后来没法子,在冀州城郊寻了一户菜农,定期送去银两药材,权作寄养,仍随母姓叫做郑延佑。”

云倾心里已大致了然,印象中,云向隅提出愿往涿州分舵任事,就是在四五年前,只怕至少一部分原因是与郑延佑有关。待在云堡,倘若隔段时间就找借口下山,时间一长总会露出破绽;相形之下,涿州紧邻冀州,即使不时往来走动,也不至引人注意。

“看来向隅为了恪守对廖青桓的承诺,实在付出良多,纵然是亲子也未必能做到这般程度。”他淡淡说道,“可是你们用心良苦,瞒过了我,却没能瞒过外人。”

难怪厉行舟神情暧昧,口口声声不想道人是非,要为云堡留些颜面云云,原来根由在此处。

楚瀚亭满面羞惭,无话可说。他低着头,只看见绣有银色云纹的雪白衣袂从眼前浮过,下摆微微抖动,知道公子的心情并不似语气一般平静。

隔了片刻,云倾才又问道:“如此说来,亏空的银两也都和此事有关了?”

“属下尚不清楚。”楚瀚亭低声道,“照理说,治病的花费再是不菲,也用不到几万两之多,但是向隅的脾气……我知道他虽闷着不说,却总想寻个法子,将那孩子彻底治好。或许……或许就昏了头。”

他觉出云倾声音里那一丝细微的失望,心里又是懊丧,又是焦灼,猛地叩首道:“堡主,向隅是糊涂,但我了解他的为人,重情重义、嫉恶如仇,绝不会做出勾结万花谷的事,请公子明察。”

云倾叹息一声,忽然有些意兴索然,下属们或许并非不够忠诚,或许另有苦衷,但他们毕竟选择了隐瞒。就像在情势发展到今日地步之前,云向隅有太多的机会向自己坦白实情,可他终究是没有,直到为宵小所趁,山穷水尽。即使再仇恨柳无影,云堡难道就容不下一个病弱的幼童?还是在下属们眼里,自己对待与万花谷有关的一切人或事时,是必定会斩草除根,没有任何人情可言的?

他摆了摆手:“楚总管,你退下吧,去和向隅单独谈谈,让他别再自以为是,把所有的情况都交待清楚。否则的话,即使是我也救不了他。”

话是这样说,他心里已经没有了把握,也明白云向隅回山后闭口不言的原因。云舵主收养的是曾经背叛云堡的廖青桓与万花谷女子的孩子,通过雁形门请来给郑延佑疗毒的是柳无影,为他在紫椴木材契书上做手脚的是被万花谷收买的奸细周信,如今要说云向隅本人与万花谷没有牵扯、不是内奸,实在是一件非常勉强的事,所谓百口莫辩莫过于此。就连一直以来对亲信下属的品性有着足够信任的云倾自己,也不能不感到动摇和疑惑,以及一丝灰心失望。

同一时刻,云堡北边一座不起眼的小偏院里,客卿唐先生也陷入了相当不妙的境地。

厉行舟拍在肩上的一掌旨在试探,只用了三四分力道,因此伤势并不严重,吐出的乃是一口淤血。唐斐意识到,之前用药方调理身上旧伤,虽然颇有成效,然而陈年暗伤积累日久,又不能运转内息配合治疗,体内的淤血实际上还未完全清除。厉行舟的一掌使得内腑震荡,气血浮动,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疗伤契机。

他于是写了一张活血散淤的方子,叫从人去煎药。一剂药汤服下去,片刻后果然又吐出了两口淤血,周身气息顺畅不少。

唐斐对效果很满意,厉行舟一定想不到,无意中帮了自己一个忙。世上之事往往如此,吉凶相倚、福祸相依,端看如何把握,放在医理上亦然。他在卧榻上躺下,打算休息一个时辰,心里尤自琢磨着雁形门登门的用意,以及言行中透露出的种种讯息,事端接二连三地发生,云堡主怕是要伤脑筋了。

然而才躺下不久,他就觉出了不对劲,药力已经发挥得七七八八,体内的气血却并没有逐渐平息,反而运转得更加迅速,以至周身上下都泛起微微的热意,随着血脉奔行,内腑经络里隐隐涌起微弱细小的气流,丹田里的内息也开始蠢蠢欲动,仿佛不经催动就要自发地运行周天。

这是怎么回事?唐斐坐起身,略一思索,很快明白过来,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方才开的药方是以当归、陈皮、黄芪、郁金等开淤活血的药材为主,再辅以土鳖和血竭通经络,防止气血凝滞,因为怕初冬时节,雪后潮冷,又加了独活、白芷、苍术等几味药散去寒湿。这些药材都很常见,只是为了快些见效,分量用得偏重。

原本不可能出问题,但却忽略了一点,自己为了疗愈并重新打通被噬髓蛊破坏的经脉,已经全力调理了近三个月,由于初时脉象沉细,疲惫气虚,所用的一应方子也着重于补益气血,温养经脉,加之日日在流萤海沐浴,得温泉助益,体内已渐渐血脉贯通,气机充盈。

他已经做好了进入疗伤最后阶段的准备,但是这一步十分凶险,又太过重要,需要在心无旁骛、不受打扰的情况下才能进行,唐客卿近来为了使云堡局势稳定,给自己创造一个绝对安全的外部环境,先是不辞辛劳地在苍山转了一大圈,继而又伤风感冒、忙着看热闹,于是将疗伤进程暂时搁置,继续不紧不慢地温补,打算等返回流萤海再行推进。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云堡的风波尚未平息,自己却挨了一掌,厉行舟的掌力虽然不重,却偏于阴沉,而服用的药汤里,当归、黄芪、陈皮、郁金等药材都有行气之效,一来二去,竟而激发了停滞已久的内息。

此时此刻,唐前掌门面临着一场进退两难的危机,四肢百骸处处皆有气流躁动,一般情况下只消运功调息、加以引导,很快就能平复下来,但以他的经脉状况如何能做到?放任不管,内息仍然会对脆弱不堪的经脉造成冲击,不仅内伤加重,甚至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变起仓促,唯有赌一赌运气了。他深深吸了口气,起身来到门外,叫过卢峰、卢林两名从人吩咐了几句,要他们看紧门户,无论谁来都不可近院打扰,而后返身回房,将房门和窗棂都从里面扣住。

做完这些,他走到桌旁倒了半盏净水,从怀里取出一个素青断面的荷包,里面有一只白玉瓶。这是他最珍视的东西,除了沐浴从不离身,即使在温泉里浸浴时也不会离开视线范围。

唐斐打开瓶盖,从玉瓶里倾出一颗色泽雪白的药丸,和水吞了下去,唐悠赠送的雪莲寒芝丸,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本应先在温泉沐浴,再用无根水送服,让效果达到最佳,但眼下也顾不得了。

雪莲寒芝丸不愧为治疗内伤的极品灵药,不出片刻,一股清凉之意直透丹田,渐渐向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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