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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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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南到潇湘,江流千里,云倾与小谢没有急着赶路,坐船徐徐而行。谢蕴湄说要寻亲,但毕竟时过境迁,音信杳然,并非一时能有进展。她极少说起到慕容家投亲之前的遭遇,云倾也不主动询问,出事时小谢不过十二三岁,不知受了多少苦,相信等到日后愿意说的时候,她自然会告诉自己;谢蕴湄也不再提起两位父辈的态度,不谈论将来,二人只是在沿途的青山绿水中徜徉。

“那些天,她待我极好。”云倾道,“些许小性子都收了起来,还常常为我弹琴唱曲。”

“如此说来,你们到了永州。”唐斐问道,“后来呢?”

虽然从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但他觉得云倾心里不可能没有波动,能想象那一段旅途中的风景:山水如画,滔滔江流,一叶小舟上的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女,还有清幽婉转的琴韵歌声。

“后来……先到了岳阳,”云倾道,“按小谢所言,当年逼得谢家走投无路的一干仇家里,以岳阳的韦陀门为首,虽然韦陀门不久后也遇袭覆灭,但我们既然来了,总需查看一番。如果她家中有人曾被掳去,或许尚有线索残存。”

韦陀门的旧址已然荒废,破败不堪,一部分房屋被无处可去的流民乞丐占据,没人住的那些,屋瓦房梁也大都被拆走,只余下断壁残垣。

本没指望能找到什么线索,在附近打探、查看下来,也的确一无所获,就在他们即将离去时,谢蕴湄在一口枯井的井台处发现了谢家人专用的联络记号。

两人既惊且喜,沿着记号指出的方向细细搜寻,结果每次相隔数里,就会再度找到同样的印记,有时在街角的墙根处,有时是道旁的树干剥去一块树皮。

云倾注意到所有的痕迹都是用锐器刻画而成,虽已略显陈旧,但并不似有四五年之久,推测或许是谢家有人幸免于难,同样来到岳阳寻找亲人下落,留下刻痕以期日后相会。就这样,他与小谢循迹出了岳阳城,城外十五里就是波澜浩荡的洞庭湖,记号遥指向湖心的君山岛,于是,一直追踪到君山脚下一座大宅。

宅院乃是空置,只门房里住着一个又聋又哑的看门人,透过门扇的缝隙望去,满目荒草,不过建筑尚且完好。据附近的住户说,此处一年多前开始闹鬼,主人家不得不搬走,明明无人居住,夜里却常常见到灯影晃动,时而有笑声、哭泣声甚至哀号声传出,方圆数里没人敢靠近。

“都已经找过来,总要进去看看,我二人作了一些准备,特地选了正午时分,绕道后方翻墙而入。”庭院里杂草丛生,到处摆着一堆堆乱石。我发现那些石头看似胡乱堆砌,实则布置成了七星阵的形状,令人踏进去就走不出来。”

事后回想,从进入那座宅院起,所闻所见的一切都充满诡异,如同一个量身定做的陷阱。云倾是学过阵法的,一个七星阵还困不住他,但他很快察觉情况不对,眼前的石阵另有蹊跷,越是依照所学原理尝试破解,就越陷入死门,不得不停下来重新计算方位。

当他终于找出症结,领着小谢从鬼打墙般的迷踪阵里脱身时,已是将近夜半,前方大宅里果然有光影闪动,远处响起断断续续的哭声,直令人毛骨悚然。

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要退出大宅,就需再次穿过石阵,两人决定先找地方歇息片刻,再商量下一步如何探查。

后宅里多数屋子都黑漆漆的,前行几步,谢蕴湄忽而惊呼一声,弯下身去,云倾低头看时,在火褶的光亮里但见一条通体赤红的蛇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三角形的舌头正咬在少女的足踝处。他急忙拔剑斩去,那蛇甚是凶悍,身体被斩成两段,头部尤自紧咬不放。他顾不上厌恶,俯身抓住蛇头,运劲捏碎,只见伤处现出两个小孔,周围柔嫩的肌肤转为青紫色。

云倾待要处理毒伤,谢蕴湄低声道:“这里危险,咱们先进屋再说。”

十余步外有几间厢房,云倾心中惶急,不及细想,伸臂将她抱起,疾步朝最近的一间奔去。房门并未上锁,稍微一推就开了,里面黑黢黢一片,迈步进入的瞬间,他瞥见靠墙处有张香案,上面摆着一尊一尺来高、模样怪异的木质雕像。

他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就在此时,脚下一虚,房内的地面竟安有翻版,骤然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洞穴。

云倾急忙提气,然而脚下无处着力,纵有轻功也难以施展,他只能尽量将小谢抱紧护住,在少女的惊呼声中,火褶的光亮一抖,熄灭了,两人直直坠了下去。

幸而陷阱并不很深,约莫只数丈高,跌落不至于受伤,但头顶已然关闭,伸手不见五指,四壁摸上去都是光滑的铁板。云倾将小谢轻轻放下,这荒宅里危机四伏,处处透着古怪,他决定先试着跃上去察看情势,然而才深吸了口气,鼻端忽而闻到一股清香,似兰非兰,直透脏腑,丹田中的内力竟提不起来。他心知不妙,但此时闭气已经来不及,脑海中一阵昏眩,身不由己地跌坐在地,就此没了知觉。

“你是说,昏过去之前,闻到的气味类似兰花香?”唐斐问道。

云倾点了点头,也不解释,唐前掌门是用毒的行家,可能已想到了端倪。

“你在明,敌在暗,被算计也是理所当然。”唐斐道,“对方筹谋日久,手段必然层出不穷,想来即使你没有着道,后面也会有其他幺蛾子。”

云倾默然,当他醒来时,已经被关进地牢,空气湿冷窒闷,那股兰花香气却仿佛仍然萦绕不去,充溢在四肢百骸,他感到身体发沉,气息窒涩。小谢躺在自己身边,昏迷不醒,脚踝上的伤处已肿胀发黑,而后他就看见了柳无影。

“之前懵懵懂懂,直到那天,我才开始明白义父为何防备小谢,不同意我与她在一起。”他说道,“她是我的弱点,而我却成了云堡的弱点。”

柳无影其时年约三旬,白面无须,他让人专门搬来一张太师椅,坐在铁栅外面,手里摇着一柄描金折扇,几个燕瘦环肥的妖娆女子侍立在旁,肆无忌惮地朝他们注视,不时掩唇嬉笑。

对于云堡,柳无影这个世仇之后已逃遁失踪多年,几乎等于不存在,但在他本人而言,却是十七年的蛰伏等待,终于放长线钓上大鱼,怎能不得意非凡、兴奋莫名?

云倾实在不愿回顾当日的经过。谢蕴湄中了蛇毒,他不得不向柳无影求取解药,如果是为了自己,他宁死也不会低头,可是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在眼前死去?

屈膝低头换来了一瓶药膏,云倾还想着等小谢缓过来,一起设法逃出去。但他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被封住穴道或捆绑手脚,只要稍一提气,甚至用力稍大,他就会内腑剧痛,头晕目眩。

唐斐听到此处,心下微动:“姓柳的下在你身上的,莫非是,午夜兰花?”

午夜回魂、午夜兰花,都是失传已久的奇毒药物,柳无影为了对付云堡,倒真是煞费苦心。

据他所知,午夜兰花在剧毒榜上排名第五,之所以没入前三,因为它是一种相对慢性的毒,形态呈雾状,施放时气味芬芳如兰,但需让中毒者持续吸入至少半个时辰,方能在体内积聚足够的毒性,产生实质伤害;效果似乎也没有噬髓蛊、风影那般立竿见影,但论阴毒却尤有过之。

一个习练上乘内功的人中了午夜兰花,只消不动真气、平心静气,短期内并无大碍,甚至可以维持正常状态一两个月之久;然而一旦强运内力,毒性立即随气血扩散,后果异常酷烈,不仅丹田气海必受重创,从此内力全失,而且每晚子夜前后发作,令人痛不欲生,待到时日一久,毒性侵入内腑,便再无可救。

柳无影施施然坐在牢门外,将午夜兰花的特性详细解释一遍,笑嘻嘻道:“云三公子,你的心上人被火赤链咬了,拖延得有点久,就算本座心软给了对症解药,但要是没人用内力替她推宫过血,可仍是死路一条。听说云堡的人最是痴情,你私奔也奔了,跪求也求了,就该为人家舍生忘死到底才是,该不会临到动真格就退缩了吧?”话音一落,他身边众女都花枝乱颤,吃吃笑起来。

“当然了,”柳无影接着道,“危难当头,先为自个儿打算是人之常情,云少侠前途似锦,岂能为了一个女子自毁功力?但凡留得青山在,说不定忍耐几日,云堡的援兵就到了。”

云倾不是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恶意和讥讽,但顾不得理会,他凝视怀里的小谢,少女仍然昏昏沉沉,敷药以后脸上的黑气褪去了一些,但印堂、眼睑仍透出青灰,显然中毒已深。柳无影有一点没说错,拖延太久,药性一时难以克制蛇毒,的确需要立即推宫过血,用内力促使药力尽快发散。只是运功疗毒而已,如果身边有扈从或亲人在,尽可以代劳,但此刻身在地牢,仇敌环伺,小谢的毒伤却是等不了了。他犹豫了一瞬,还是盘膝坐好,在柳无影得意的嘲笑声中,将掌心贴在少女背后的大椎穴上。

在云倾的记忆里,从没有任何一次运功如此痛苦,午夜兰花的毒性在丹田肆虐,就像千百把小刀乱戳,到后来,他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动静,冷汗浸透了衣衫和发丝,沿着额头滚落,直渗进眼睛里,在几欲昏厥的痛楚中,他仍然自戕般地拼命催动内息,将自己越来越微弱的真气逼出来,就像抽取仅余的生命,注入小谢的身体。在昏过去的前一刻,他看见少女的脸上已恢复了一丝血色,她仍然仅闭着眼睛,一颗泪珠从睫毛下滚落,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湿痕。

等再醒来时,谢蕴湄已经不见了,牢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手脚都上了镣铐。

两天后,云倾被人从牢里带出,他失去了自小勤学苦练的内力,每天夜里都要苦熬毒性发作的折磨,身上镣铐似有千钧之重,被推搡着,勉强拖动脚步,发觉地牢就在大宅正厅的下方。

厅中灯烛照耀,五六个健仆手按腰刀守在进门处和四角,柳无影坐在当中,身边依旧环绕着几名衣着妖艳的女子

“看看是谁来了,”柳无影嘲弄道,“几日不见,芝兰玉树般的云三公子怎地变得这般落魄,岂不是要让那些迷恋你的名门闺秀心疼?”

云倾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什么模样,也不在乎,他竭力支撑着身体,不愿失了气势,冷然道:“既然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剐了你,那不是暴殄天物,大煞风景?”柳无影道,掩不住志得意满,“何况留着你还有大用,云堡主得知消息,必定心急如焚,就算是不可一世的秦总管,为了救你怕也得低头罢!”

想到父亲和义父,云倾心里一阵焦急,自己任性而为,却成了仇敌手中的饵。

他尽量保持冷静,沉着声音问道:“你把她怎样了?”

“就知道云三公子怜香惜玉,定是要问的。”柳无影眼里恶毒的光一闪而逝,拍了拍手,“也罢,就让你见一见她,免得牵肠挂肚。”

随着击掌声响,一个素衣少女脚步轻盈,从厅外入内,目不斜视地走到近前,屈身跪伏于地。

“起来吧。”柳无影摇着折扇,拖长了腔调,“谢大小姐立下大功,本座奖赏还来不及,怎会苛待。听说云三公子叫你小谢,这名字不错,还不快去敬一杯酒,你可是人家挂在心尖上、拼了命都要保住的人儿!”

谢蕴湄低低应了一声,起身从一个女子手里接过酒壶,倒了一杯,双手捧着来到云倾面前,轻声道,“多谢云少侠相救之恩。”

从进来起,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虽然面对着云倾,目光却好像根本没有落在他身上。

云倾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清婉的容貌,秀致的眉目,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面容,曾经令他心醉,而今却只余下陌生和不可置信。

其实他并不是全无感觉,这两天独自蜷缩在阴冷的牢房中,回想起数月来的经历,与舅舅家翻脸,与义父争执,丢下了以往形影不离的护卫,远赴岳阳,再从韦陀门摸索到君山岛上的荒宅,失手遭擒,看似巧合,却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一步步引导着自己落入彀中。他只是不愿细究,更不敢深想。为了慕容家后园里那一场邂逅,她准备了多久?一年、两年,或许更早之前,她就在江南等待了。为了不知何时但总有一日会来的自己。

那些姑苏城里的轻谈笑语,踏过青石板路的成双脚步,流动在杏花烟雨里的琴韵,终究全是虚妄,一场骗局而已。

那一刻,白皙纤细的手捧着酒杯送到眼前,香醇的液体微微荡漾,云倾只觉得内腑一阵翻搅,强忍着将涌到喉中的腥甜又咽回去,他别过头,冷冷道:“滚远些,别碰我!”

谢蕴湄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杯中的酒业泼出少许,溅在他早已污迹斑斑的衣衫上。她垂下眼帘,仍然僵硬地立在原地,像是忽然失去了说话和动作的能力。

当天后来的情形,云倾的印象有些模糊,记得柳无影发出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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