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神app

繁体版 简体版
看书神app > 云水潇湘 > 第4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三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外间脚步细碎,镶珠和嵌碧已折返回来,一个拿着唐秋的药箱,一个捧着银托盘,里面放置银刀银针、诸般用具。

方几上的茶点早已撤下,唐秋命人取来一坛烧酒,说道:“会有些不好受,云兄无需惊忧,平心静气即可,切莫动用真气。”

云倾点头,他中毒以后,伤处并不疼痛,反而酥麻发木,跟着整条右臂都有些无知无觉。他还没见识过唐门中人解毒疗伤的手法,此时不觉紧张,反而生出些许好奇,依言放松,等着看对方如何施为。

唐秋从针桶里取了几枚银针,两手或扬或点,毫不客气地封了他左肩到胸口的几处穴位,手法有疾有缓,每一针所用内劲各不相同,先行护住了心脉。一般情况下,本应让伤患除去上衣,然而他见云堡主旅途中尤自白衣如雪,像是颇有洁癖,也就作罢,好在以他的医术,隔衣认穴也是极准。如此还不够保险,又用布带在上臂紧紧缠了几匝。

就在此时,本已缄口的唐斐忽而说道:“看你出手,伤病虽大致痊愈,但气血未足,内力也才恢复到八九分。我奉劝还是量力而行,这般急着逞强,万一气力不济可没人帮得上忙。”语声冷淡,包含三分讥诮,但仔细分辨,却不难觉出其中一丝关切之意。

唐秋治病时最忌打扰,头也不抬地淡淡道:“闭嘴,否则就出去。”

云倾很无语,但他的毒伤已是非治不可,也唯有当做没听见。他注意到唐斐的视线从唐秋处转到了自己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不悦,仿佛在看一个多余存在的人,当下也淡淡回视一眼。他还没计较唐门暗器之事,这位等待发落的始作俑居然朝受害者神色不逊,未免太嚣张了些。

不过由此可见,唐斐应是也有着不错的医术。

唐秋的心思却都在疗毒上,云倾回过神时,见他取出一双薄薄的手套,质料飘飘软软,非绢非绡,不知是何种材料织成,唐公子戴好后,一手按在伤处附近,一手拈住毒蒺藜边缘,轻轻一提。

尽管多处穴道被封,云倾还是感觉小臂上一热,像瞬间有好几种劲力透肤而入,深浅方向各不相同,还未及辨别,耳边传来“叮”的一声轻响,那枚毒蒺藜已被取出,丢进了嵌碧手中的银盘里,一串动作前后不过数息。

他这些天查看伤处,毒蒺藜上每一瓣都带有倒刺,本以为要起出必定大费周折,弄不好还须剜下皮肉,未曾想唐秋说取就取,如此干脆利落。

唐秋见他神色微动,作了个手势,示意不要说话,跟着取银刀在伤口上划了个十字,撒上一些黄色药粉,又拣了一根银针插在正中。伤处仍然麻木,并不觉疼痛。

这枚银针比寻常的针粗许多,头尖尾粗,倒有些像锥子。唐秋两根手指捏住末端按压几下,也不知如何,就看到黑血从针尾处汩汩流出,滴入旁边的银碗里,血色如墨,并无腥气,反带着一股甜香,针和碗都转眼变成了黑色。原来银针中空,针尖处有极细的凹槽,专为引毒之用。

血流虽细,但始终不绝,每当缓下来时,唐秋就再撒上药粉,按压针身和伤处周围,让毒血继续流出。如此过了盏茶时分,血色才渐转殷红,继而成了鲜红,显然是毒性已除。云倾感到伤口传来刺痛,臂上的紫黑色也已消散,忍不住动了动手臂。

“别动,放松。”唐秋低声吩咐,他将空心针拔出,转手又在伤口上撒了一层淡青色的药粉,跟着解开布带,却不拔出封穴的银针,只是握住了云倾的上臂,一股内力透了进去。

云倾体内真气本能地与外力相抗,但他一来穴道被封,二来记着唐秋之前的嘱咐,故而收敛心神,任凭摆布。他只觉从手臂进入的这股内力十分柔和,似乎没有自己练就的折梅心法浑厚,但胜在绵和柔韧,运劲窍门也颇为巧妙,心里不禁想道,唐门久负盛名,称霸蜀中,确是名下无虚。

他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唐斐,见此人冷眼旁观,但神色间仍是难掩关注。今遭到了左家庄,一晚上同时见到两位唐门掌门,一个是师嫂,一个擅闯被擒,倒也不枉了一路奔波。

胡思乱想之际,唐斐忽而冷冷看过来,神色现出愠怒,显然是不满意他如此悠闲不在意。云倾转回目光,才发觉唐秋神色凝重,脸色却透出苍白,已然是全力施为。

他心下微凛,右臂肘弯处突然传来一阵伴随着疼痛的麻痒,虽不剧烈,那股难受劲却钻心一般,直如要扯动五脏六腑,顿时也是脸上发白;再低头看去,手肘处不知何时已现出三条细细的黑线,正缓缓向伤口处退去,多半就是游进体内的毒刺,唐秋应是想用内力帮自己逼出来。

麻痒疼痛的感觉越来越甚,当真是揪心扯肺,他一时间冷汗涔涔而下,再顾不上分心思考其他,只盼尽快结束。

后来云倾有时会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在难熬的痛楚中,他偶然觉察到唐斐的动静,年轻的黑衣男子沉默地注视着唐秋,神情淡漠而冷峻,目光却瞬也不瞬、不愿稍离,就像一旦错过了此时此刻,日后便再也无缘相逢。那样安静而深切的凝视,仿佛承载了一生的重量。

云倾也说不清楚,之所以会临时动念让唐斐同行,甚而应允暂时收留这个麻烦人物,是否就是因为见到了对方那一刻的神情?

或许只是有一点怅然而已,曾几何时,也曾有人用同样的目光注视过他,缱绻绝望,久久地流连不去。但那个人已经不在,自己心中唯余一片荒芜。

* * * *

运功耗去小半个时辰,三枚毒刺终于逼出,两人都是汗透重衣,唐秋是累的,云倾则是疼的。云堡主以为这下总算完事,不想唐秋用烧酒清洗了伤口,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只瓷瓶:“忍一忍。”跟着倾过瓶口,重又倒了些药末在上面。

云倾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激痛瞬间在臂上炸开,数倍更甚于方才,痛得他眼前发黑,眉峰不由一颤,随即听到自己坐的椅子“咔”地一声脆响,心知没能控制住内劲,一张紫檀木椅怕是被毁了。好在剧痛来得急去得也快,伤处迅速转为清凉。

他知道自己的右臂算是保住了,对唐秋轻声道:“有劳了。”却不称谢。

唐秋手下不停,忙着拔银针,解穴道,包药布。他大病初愈,耗神费力了这一阵,难免心慌气短,缓了口气才说道:“我观云兄脉象,虽然已解去毒性,但一时三刻不能尽除,体内还留有一丝余毒。过了今夜只怕要发几天烧。云兄若是没有急事,不如就留在左家庄,修养一阵子如何?”

云倾沉吟了一下:“需要多久?”唐秋明知自己明早要走还出言挽留,显然是认为十分必要。

“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月,最好是三个月。”唐秋道,“发高烧不是小事,若不好好休息、吃几付药,难免日后留下病根。”

“就是说一天半日不够,我还是按时动身吧,否则怕是要长住在这里走不了了。”云倾摇头,“我下月十五会有仇家找上门来,须得在那之前赶回云堡。”

唐秋见他旧创未平还要应付寻仇,大为皱眉。此去云堡千山万水,路远迢迢,他算了算,果然行程甚紧,云倾既然坦言相告,自己也不便多言,唯有说道:“我今夜配些丸药,你带在路上。七日之内切记不可运功调息,不可妄动真气,否则残留的毒气入了脏腑,再想根除就难了。”

他停顿一下:“我现在虽能开方,但只管得了两三日,之后又需重新诊脉,调整方剂。外面寻常的大夫不了解毒性,怕难以掌握分寸,差之毫厘,日后就是隐患。”

言下之意仍是劝说,他心中想道,若不是云倾今晚连喝了好几杯烈酒,还不至于这般麻烦。中毒后不能喝酒是常识,看云堡主外表闲淡,骨子里却冷得很,对自身全不顾惜。

云倾平素都是用调息代替吃药,闻说七天不能运用内力也有些头疼,况且还得沿途找大夫看诊。他挂念云堡,势必要如期赶回,但倘若病得起不了身,即使赶上十五之期又有何用?

他略加思忖,忽而心念一动,朝唐斐看去:“现下误会已然讲明,唐掌门若是无事,明日不如就与云某一道同行如何?江南温软,北地雄峻,何妨往苍山云堡一行?”

虽是邀请唐斐,问的却是唐秋。

唐公子本来就在考虑如何让唐斐平安离开左家庄,闻言正中下怀,见唐斐双眉一轩,就要反对,当即截口道:“如此甚好,唐斐没管好暗器,以致为小人所乘,伤了云兄,他跟着沿途照应,原是应有之义。”

唐斐滞了一下,见唐秋望向自己,眼神里分明写着,不答应也得答应。他想想此刻处境确实尴尬,自己不随着云堡一行脱身,难道继续留在左家庄,等着被左回风收拾?

于是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唐秋略微松了口气,才感到有些疲倦。他对云倾道:“已届暮时,云兄今夜可能会烧起来,不如先回居处歇息。我要去配药开方,晚些时候就送到清风苑。”

从宴客厅出来,往后院药房走去时,唐秋想到了左回风。不知道左庄主待在书房里是否气闷。如此处置,他大概会闹些别扭,但终究不会较真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