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3，该抽血了。”

穿着白色警卫装的大块头麻木地翻阅着手里的记名册，不知道上头的人抽什么风，刚到饭点准备下班吃饭，就被派来秩序舱加班，他不快地拧着眉，眼神在四散的实验品身上来回转了几圈。

卡洛斯正在训练场配置的跑步机上训练，他伸手撂了开关，等传送带的速度降下接着不疾不徐地下了机器。

陈列着数个门扉的狭长走廊里挂着冷色的白炽灯，警卫满不在意地在前方引路，那双有点年头的皮鞋鞋面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拖沓。走廊尽头是医疗室，满打满算来这已经快一周的时间，每日的例行抽血对卡洛斯来说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了，只是今天的时间稍晚了些。

警卫和医生交接了工作，卡洛斯熟门熟路地撩起袖子露出半截小臂坐了客位。今天的医生和之前的好像不太一样，他对着那个背着身子在瓶瓶罐罐中忙碌的陌生的身影皱了皱眉。

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带来几丝不适，看着暗红色的血液通过透明细长的管子流进取样管，卡洛斯甚至有些如释重负的异常感。

“从明天开始我会负责你的能力监测。”女医生取下针头做好消毒，不带感情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她的动作干净利落，给人一种来自专业人士的压迫感。

“什么监测？”卡洛斯有些一头雾水，他瞥了一眼女人别在褂子上的工牌，上面写着“实验部特瑞莎博士”。

“你只需要配合就行了。”特瑞莎博士撂下一句冷冰冰的命令，站在门侧的警卫便上来强硬地将卡洛斯带出了医疗室。

回到秩序舱的时候刚好是规定的用餐时间，大厅内稀稀拉拉有几个落寞的人影，卡洛斯觉得没胃口，正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却瞥见了标着应急通道的大门正有幅度的微晃着——那扇门通常是紧锁着的。

一股强烈的直觉吸引了他，卡洛斯警惕地四下环视，没有人盯着，没有警卫在附近值班，那扇门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般充满着诱惑，不知道门的背后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但是也没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卡洛斯这么想着，便动作很快地蹭了过去。

依旧是风格统一的幽深通道，灯光很暗，拐角处有几缕红发漏了出来。

“你很敏锐，这是好事。”

红发的女孩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虽然身上穿着一样平平无奇的统一制服，女孩给人的感觉依然锋芒外露，极具攻击性。

卡洛斯很少在秩序舱看见这个女孩，只对身边人口口相传的“魔女”有些许了解。女孩的能力非常罕见，秩序舱对她期望有佳，连接受的训练都是私密的。

“你是A9，你是故意把我引过来的。”卡洛斯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你要做什么？”

“我有名字，芙洛琳。”女孩抱起手臂，脸上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想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

开门见山。

在这么个危险的环境里打哑谜实在是愚蠢之举，卡洛斯索性问了出来：“从明天开始要进行能力监测实验，有个人说有办法让我变强，与这个实验有关吗？”

芙洛琳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从唇缝里泄出一丝嘲弄：“我倒还挺佩服你的勇气的，别人几句话就能把你骗进这种地方。”

“你很聪明，但这不是你能信任托付的地方，想要获益，就得付出代价。”芙洛琳停顿了一下，“惨痛的代价。”

“你想要我怎么做？大费周章地调开警卫避开摄像头，应该不只是为了单纯的来教育我吧。”刚刚抽血的手臂有些微微发疼，卡洛斯一边轻按着一边警惕地发问，女孩奇怪的行径让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每天的抽血是为了保证适量血清的提取，我们这群怪物身体里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可是宝贵的研究材料。”芙洛琳瞥了一眼卡洛斯的小动作，接着用含着悲悯的语气道：“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是笼子里圈养的金丝雀。”

卡洛斯沉吟片刻，绿色的眼睛里承着些复杂的情绪：“但我必须变强，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芙洛琳愣了一下，随后扯着嘴角笑了，或许谁都有刻苦铭心的过去，谁都有赖以生存的精神目标，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但他们可不这么想。”这个“他们”明显意指实验室那群虎视眈眈的人，卡洛斯皱了皱眉，继续等芙洛琳说下去。

“教给你的第一课，不要让记忆成为绊脚石。”

……

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一阵一阵回音。

实验室忙忙碌碌地大约有十来个人，他们在三两成群的在一些说不出名字的仪器前商讨工作，围绕着实验室，中间陈设着一个巨大的透明水箱，水的颜色很清，一阵一阵的气泡在水里翻滚消失。

后颈一阵一阵地抽疼，连着心跳也砰砰作响。

卡洛斯被并不温柔地按着戴上了一个复杂的头盔，头盔中密密麻麻地分布着红色蓝色的交错线路，每股线路的交汇处有一块白色纤维材料，牢牢的吸附在了他头皮上。

头盔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他垂着头看见那双高跟鞋的主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准备好了吗？”

特蕾莎博士的声音闷闷地传进卡洛斯被头盔遮挡住的耳朵中，这话兴许是在问同行的工作人员，卡洛斯没回话，任由小臂被另一个工作人员抬起，一管荡漾着淡黄色的不明药物顺着细长的针管注射进了体内。

特蕾莎垂眸盯着坐在那儿一声不吭的少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泛起些怜悯，片刻之后，那抹不易察觉的情绪很快被冷漠取代，她朝工作人员点点头，相关人员开始四下忙碌，第一次药物刺激在键盘和机械混杂声中开始运作。

耳边是水流声，被数千升的特制温水包裹着身体。有氧气不断输送进密封的头盔，手脚都特别轻，不知道是药物的效果还是头重脚轻的原因，卡洛斯觉得有些恍惚。

——“不要让记忆成为绊脚石。”

他闭上眼睛任由视野陷入一片昏黑，听着滚动的水流声和头顶机器的有规律的警示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似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被一股力量促使着缓缓走进，直到看见了那片开阔的碧蓝。

脚底是细软的沙地，耳边传来阵阵忽远忽近的海鸥声，海浪卷来稀白色的泡沫冲刷着金黄的沙滩。

....这是....

似乎被硬生生切断了什么，卡洛斯对自己存在在这场景中的真实感有些陌生。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你在发什么呆？”

“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