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闻疏清跟着林同衡几人回了酒店进了房间才算彻底放松下来,把行李箱里一件又一件洗漱用品、衣服拿出来。
没能跟着他一块儿到剧组的李百川也打来了慰问电话:“你在那儿吃得好吗?”
闻疏清静了静——他听见电话那头的吆喝声,像是混杂着孜然味直冲脑袋。李百川嘿嘿一笑,只是这笑声怎么听怎么不怀好意:“我在吃烧烤。”
作为一个艺人是需要身材管理的,作为一个已经进组了的演员更是要保持饮食清淡,以符合人物状态的面貌出镜。
很显然,樊春并不适合肥胖油腻的路子,闻疏清也自然而然不会碰烧烤之类的东西。
“你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馋我是吗?”闻疏清努力保持微笑。
李百川毫不犹豫:“没错!”
咬字铿锵有力,颇有几分下一秒就要英勇献身的坚定。
闻疏清:“……”
“咳咳咳,”下一秒对面就传来了咳嗽声,李百川欲盖弥彰地解释,“被孜然呛到了,你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闻疏清手中的笔不停,剧本快被他画满了:“还好,相处的都还行,剧本也拿到手了。”或许是由于时间太赶了,待在剧组一个下午的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前辈大咖往他身边挤,默默看了一会儿剧本上的字迹又悄悄走了。
“那就好,我还怕一组的大咖就你咖位小,特意给你摆架子呢。”李百川长舒一口气,总算切入正题,“助理其实一直有在招,只不过之前比较随遇而安。”
“但昨天我意识到了找到一个助理的急迫性,所以特意抽了一整天面试——”
“已经找到了?”
“留了三个苗子,我等会儿把他们简历发给你,你选一个。”
李百川那边刚说完就发来了简历,闻疏清垂眸扫过几个,顺手指着其中一个名字:“王瑃。”
“就这个?行,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联系他……你最近要处理的事真多,一会儿是被碰瓷一会儿是被造谣,真是一天都安分不下来。”
闻疏清也无奈:“怪我?”
李百川牙疼似的“嘶”了一声:“我可没这么说,怪我、怪我行了吧!”
“前边是翟知乐,后边是丛笙,你身上是不是插了个写着‘好惹’的牌子?”李百川吐槽,“而且每个粉丝都跟着了魔似的,个个都爱把你打成娱乐圈最大大魔王,皇族抢角的什么话都往你身上套。”
也不看看能不能套,一个公司老板亲儿子,一个著名一线星二代——共同点就是闻疏清一个都惹不起。
闻疏清慢悠悠地说:“可能我就长了一张盛气凌人的脸吧。”看着就像是长着一张好脸的花瓶,擅长以权压人的那种。
“……无法反驳。”
嘟的一声,李百川挂断了电话。
闻疏清第二天到剧组的时候,人还零零散散的,几个场务、道具组的正忙着布景,搬着几大箱东西摇摇欲坠,看着就很危险。
闻疏清顺便帮了一把,得到几个震惊的眼神,他随意地笑了笑,又踱步回安静的角落趁着还没开始的时间看剧本了。
化妆师、服装师一来就把他抓进小房间里捣鼓妆造——毕竟给董之烊的妆造又不能无缝衔接嫁接到闻疏清身上。
化妆师捧着脸,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脸:“你的长相真挺有特征的,这双眼睛看过应该就很难忘记了……让我想想,该给‘樊春’化个什么妆呢?”
闻疏清看着化妆师在他脸上捣鼓半天,最后还是为难地站在一边,终于没忍住开口了:“可以试着把眼睛的存在感弱化一点吗?”
“啊?”化妆师蹭了蹭刷子,就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顿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发现……还真挺有道理。
如果只是想把闻疏清化好看完全不难,甚至算得上是一件轻松差事,光是对着这张脸化妆师就能想出千百种既有新意又锦上添花的漂亮妆容,但如果想把闻疏清化得更“樊春”一点可困难了。
闻疏清的好看完全是有个性的好看,与樊春在剧本里那种“普通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比漂亮更容易感觉到的是其中的攻击性。
而这种攻击性很大程度上来自那双眼睛。
如果是把眼睛的存在感弱化的话……化妆师脑袋上的灯泡欻的一下亮了,左边画画右边蹭蹭,很快对着镜子里的闻疏清笑了起来。
她满意地点头:“对,就是这个效果。”
她之前只想着怎么在不掩盖闻疏清本身特征的情况下尽量贴近樊春地感觉,但眼下把眼睛的攻击性削弱了,效果出奇的好。
这种乍一看平静,再探究却只能看见汹涌怒涛的感觉,简直就是樊春本人应该有的感觉。
化妆师甚至有一刻在脑袋里倏地闪过一个念头——董之烊走的时候剧组上上下下快挠破了头,但他走的确实对,如果他不走的话闻疏清就不会来演樊春了。
或许,闻疏清才是最适合“樊春”的人。
这个半场开香槟的想法很快被压了下去,她拍了拍闻疏清的肩:“好了,可以站起来了,等多多老师给你挑衣服吧。”
“小文——”服装老师拿着几套衣服进门,人还没进来声音先来了,“你说我什么呢?我听见你的声音了,不会是在背后蛐蛐我吧?”
“谁敢惹你诶亲爱的。”被称作小文的化妆师推了推服装老师的手,“闻老师,可以试试了。”
妆造要比妆容更好决定,毕竟妆容要根据不同人的感觉而化不一样的妆,但衣服更好搭配,只需要考虑樊春的感觉就好了。
具体选择还要看闻疏清的上身效果,所以多多干脆把这三套衣服全放在闻疏清面前,让他进试衣间换。
三人谨慎挑选,甚至还随机揪住几个路过的工作人员做参考——
白桁:“我觉得最后那套亮闪闪的好看,选这个吧。”
闻疏清、多多甚至是小文都一言难尽地看着白桁指着的那套银色亮片衣服,前者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白哥,你的妆造是自己选的吗?”
白桁笑眯眯地点头,最后被多多微笑着推出了房间。
林同衡凑热闹地说:“中间那套吧,深沉、特酷,选这个绝对第一,等会儿播出了疏清你就是全篇最大霸总!”
……
经历了以上种种,三人最后定了第一套。
作为一个男四很显然是不需要拍摄定妆照的,闻疏清换上衣服就去了片场,这个时候片场已经很热闹了。
柳导下意识打量了一圈闻疏清,副导演一瞥导演的样子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干脆代而夸赞:“疏清,你这一套真好,化的妆也不错。”
平心而论衣服的款式非常简单,妆容甚至特意弱化了他的漂亮,但闻疏清硬生生靠着自身条件的优越撑住了这一套。
闻疏清点了点头:“都是多多还有小文两位老师的功劳,我就是个等着穿衣服的衣架子。”
“确实,还是条件最好的那批衣架子。”
场外的调侃都是会作为花絮放出的,大家点到为止,很快柳导就拎着喇叭上班了:“各部门准备好了吗?灯光师……”
一个一个点过去,直到最后一位时,站在场地中央的闻疏清眉眼冷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心中的紧张也掠去了一大半。
樊春这个角色以现世的道义来讲并不纯白,在剧中也算不上什么绝对正义,出场时更是压迫感拉满。
曾繁明混进南帮时跌跌撞撞,一方面他对于自己大半生做的事产生了极大怀疑,这种怀疑几乎要毁灭他存在的意义;另一方面一旦他意识到了自己过去的残忍,就很难在拿起枪时无动于衷。
这两种原因无一不导致了最后的表现问题——一个像是懦夫般,无法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活下去的人。
林同衡感受到口袋里的枪硌得人生疼,手伸进兜里,却迟迟没办法拿出口袋里的最大杀器。
面前饰演被逼入绝路的群演小孩正大声嚎哭着,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阵阵传进林同衡耳朵里,眼眸里的颤动更加明显。
这次任务的队友都在其他地方厮杀,按照计划,他应该迅速解决完这里的人,然后去往下一个地点汇合。
……可是没办法。
林同衡将脸上的微表情拿捏的刚刚好,光是从显示器里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与撕裂——如果他没办法完成任务,那么死的就是他。如果他要完成任务,就势必要杀死这个小孩。
这不正确。
但他要怎么做?
或许是这种茫然感让他忽视了在哭声里慢慢走进的行者,“嗒、嗒、嗒”脚步声停下了,下一秒,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林同衡大梦初醒,瞬间找到了声音来源,但随即子弹毫不犹豫地从黑漆漆的枪管里射出,带起破空声,瞬间扎入血肉。
哭声停了,林同衡却觉得耳边的雨声更大了。手脚冰凉地看着那个从墙后边拿着枪走出来的人,对方只是轻巧地瞥了他一眼。
那道眼神就像是捕猎兴致大发的豹子,正静静地趴在暗处,盯住往早已准备好的行动路线上跑的猎物,只等一刻便猛的扑上去,咬断猎物的脖颈,血肉飞溅。
闻疏清再一动,林同衡连连往后退几步,却只得到了无视。
“站在那儿干什么?”闻疏清收起道具,声音平静又沙哑,“新人出任务难道不经过培训的吗?这么傻愣着等回过神来十条命都不够你丢的。”
林同衡瞬间了悟什么,顺着闻疏清的话往下说:“我……我刚来,那个小孩的声音太吵了,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下手。”
“脑袋、心脏。”闻疏清的眉眼冷冽,瞳孔漆黑如墨色,“小孩一哭就不知道怎么使枪了?即使哭了又怎么了,所有人都死了,不如让他也去死才好,要是独留着他一个人活着才煎熬。”
林同衡:“啊,是、是吧。”
闻疏清挑了下眉,那种极具野性的视线再一次压在林同衡身上:“不去汇合?”
“我知道了……好的!”
等到林同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闻疏清才把一直摁在手枪上的手从兜里拿出来,幽深的目光落在小孩身上,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