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我了,当时我看到那把刀就离你只有零点零一厘米!我感觉我的心脏都快停了你知道吗,要是你好不容易从摘乐那个坑里爬出来结果在我眼皮子底下受伤了那我就要以死谢罪了——!”
闻疏清瞥了眼李百川,伸手递了瓶水:“歇口气,我看你一口气说得快要晕过去了。”
李百川拧开瓶盖,依旧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闻疏清手上的伤——坦白来讲,伤口并不严重,就是看着骇人。
就是情况发生的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要不是戴星阙发话了让所有人早点休息,忙前忙后地联系现场视频,估计现在闻疏清就要被一群人围住了。
闻疏清想到那个场景就扶了扶额头,只能幸庆幸好戴星阙是剧组里能说得上话的冷静人。
当时虽然看着凶险,闻疏清站在那儿还在发愣,李百川左看看右看看脑子飞速转动,却意外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缩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地观察着什么。
李百川非常熟悉这种情况,一般来讲要么是粉丝,要么是心里打着算盘的不明人士。
他的眼神一凛,刚想提醒闻疏清却见对方怀里银光一闪,下一秒就冲了上来。
事情发生的突然,李百川甚至没想起开口说话,只是下意识把闻疏清拽得更近了点。
银白的刀尖比李百川想象的来得更快,瞬间在闻疏清的胳膊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血在下一秒便落了下来。
闻疏清眨了眨眼睛,一片惊叫声的兵荒马乱之后,那个女生终于被制服。
她看起来很狼狈,甚至可以称得上面目狰狞地控诉着:“闻疏清你就是个婊子,天天爬床还倒打一耙!你个婊子——!”
闻疏清后退一步,垂眸时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他浑然不觉地抬起手想撩起刘海,却在下一秒听见李百川焦急的声音:“快去医院,你手上全是血!”
被急匆匆拉进医院的闻疏清一路上都没说什么,沉默得让李百川不禁侧目,只能竭尽全力找点符合眼下情况的话来活跃活跃气氛。
“那个,我发消息给小池总了?”一箩筐一箩筐的话往外倒却不见闻疏清有个什么反应,李百川也拿不定主意,挠了挠脑袋试探地拿出手机。
闻疏清依旧没说话,但总算有了反应——他抬起头,一声不吭地摇了摇头。
李百川捏着手机默了一秒,迅速打开微信编辑消息。
他敢以近三年的伙伴情起誓,闻疏清这样绝对绝对不正常!上一次见他这么沉默还是在刚入公司的时候。
如果说之前对他一无所知的李百川会选择草率安抚,安抚不成就只能当做没看见,那现在已经知道了点他们事迹的李百川已经非常熟练地拿出二十一世纪伟大的交流工具手机来发消息了。
世界上令人遗憾的误会多产生于信息差,李百川深知这一点。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会犹豫不决,那么现在的他已经成长了,起码不是只能对闻疏清的情绪手足无措干瞪眼。
把事情描述了个七七八八,前因后果都阐述明白了之后还没忘记提醒一句闻疏清的手机坏了,李百川简直给自己这一波交流只想打满分。
【池:我知道了。】
【池:你们现在在哪儿?】
【李百川:在医院,等会就要回酒店了。】
【池:好。】
在信息传播如此之迅速的今天,下午闻疏清被疑似翟知乐魔怔粉的人持刀欲捅未遂,晚上现场视频就传遍了整个互联网。
有人惊讶有人谴责,也有人借着这件事发出整顿饭圈的请愿,但那一切却离事件主人公太远了——闻疏清在整件事里都显得游离在外。
李百川看出来了,却没办法安慰到点上,在酒店门口磨蹭着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闻疏清看不下去:“你先回去休息吧。”
“对了,戴星阙还问我明天要不要给你放个假……”虽然闻疏清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实质性伤害,但为了心理着想,放一天假用来调理心情。
这事儿戴星阙也理亏,整个剧组唯一忙着人员张罗的就是他,要是池恒洲真开始闹了那么他首当其冲。
即使戴星阙知道池恒洲大概率不会往他头上追责,毕竟他算是剧组的纽带,少了他剧组免不了一阵停摆,但他还是心虚。
闻疏清靠在门框边上,宽大的白衬衫拢住瘦削的身子,却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摇摇欲坠。
“不用了,明天照常吧,我没什么可调整的。”
李百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把嘴边“我觉得你哪儿都需要调整”整句话咽了下去。
闻疏清非常敬业这件事他当然知道,并且他的表演非常稳,很少会因为其他事情影响到演戏——但是闻疏清现在的状态实在太不对了,平时和他插科打诨最多的李百川深有此感。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戴星阙还是酌情给当时直面现场的几个人放了假,把闻疏清的几场戏都往后捎。
王导大概是从里边嗅出了什么,戴星阙在前边安排他在后边跟着缓和气氛。
【王樾铭-我要当大导演!:大家别这么紧张嘛,而且@闻疏清也别那么拼,没事的,本来其他人就有很多戏份要拍呢。】
【王樾铭-我要当大导演!:大家休息一天理理状态,要是明天你们魂不守舍地来拍戏了我都不好意思骂了[摸头]】
闻疏清看了眼消息,回了个已读就关上了手机。躺在床上闭上眼,缓慢地陷入梦境里。
其实他已经有很多年没做过梦了,但不知道是池恒洲身上带着什么魔法,他一来就连闻疏清的梦都多了起来。
孟家的装潢总透出一股冰冷又不近人情的感觉,在梦里尤为突出。梦中的闻疏清完全没有自我意识,只能看着梦在他眼前像记忆力那般回放。
一捧照片被扔到茶几上,孟兆关坐在沙发上,就连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平时总会有意无意的露出上位者姿态,那双令人深恶痛绝的桃花眼总露出点睥睨众生的卑鄙无耻感。
而此刻更为明显。
闻疏清只能像记忆里一般,一张接着一张照片地扫过去——照片里的内容不多,有些是闻疏清池恒洲两人蜻蜓点水般的吻,有些仅仅是两人肩并肩地走在路上。
但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讲得清清楚楚,僵在原地的闻疏清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是倒着流的。
“你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有。
“……你要我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你们的关系,比如为什么会亲嘴——你们该不会还上床了吧?”孟兆关的语调是非常轻淡的讽刺。
闻疏清紧紧捏着外套的一角,那点没办法压下去的怒气还是从嘴里泄出来了些:“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
他死死地盯着那双相似的眼睛,同样的轻佻,只是孟兆关带着上位者的冷漠,闻疏清带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冷淡。
“我有什么资格?”孟兆关脸上的面具都扭曲了一瞬,却马上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就凭我坐在这,而你只能站在那。”
“我需要向你证明我有什么资格吗?你连反驳我都还像个没长的小孩子——难不成是孟羽澜孟京墨没给够你教训?”
他没有一点避讳地将那些闻疏清灰色里透着苦涩的过往描述成教训。
闻疏清垂在身侧的手握拳,猝然放开。
“分手,断干净。”孟兆关的眼神扫过闻疏清,“别想着耍什么小孩手段,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还有什么联系,到时候不仅是你……”
闻疏清身体一僵,却听见孟兆关慢悠悠地转了个话题:“我记得和你谈恋爱的那个学习成绩还挺不错的?他妈妈从H市一路带他跑到临城躲债,中间发生点什么他发挥失常也很正常,对吧?”
“好。”闻疏清后退一步,眼睫毛颤了颤,“……我会和他分手的。”
照片被奚落性质地扔在他身上,其中一张飘飘落落地窝在了他脚边。照片上的池恒洲笑得并不夸张,唯一明显的是露出来弯弯的笑眼,在阳光底下看起来自由又恣意。
笃、笃。
他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冷空气直往他被窝里灌,闻疏清皱着眉紧紧地缩起身子。
笃、笃、笃。
脑海里的画面再一转,闪着刺眼光芒的刀尖毫不犹豫地朝他刺来,喇出了一长道伤口。
女孩的面孔扭曲再扭曲,说出来的话放大了千百倍往闻疏清脑袋里钻——“你个婊子!”“要不是你就不会这样了……”“我恨你!”
声音在不断的放大中逐渐变质,闻疏清似乎能感受到那道森冷的目光:“我想带着你一块死。”
是谁?
他快忘了。
“我恨你。”她的语调非常平静,但说出来的话怎么都挨不上这个词的边,“为什么你要存在呢?如果你不存在的话,我就不用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了。”
“我当时也很疼,你知道吗?”脖子被束缚着,力道不断加深,“我当时比你还疼……你也会觉得疼吗?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
她的手死死捂住闻疏清的嘴巴,如此清瘦的女人身上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他就这么捂着我,叫我别叫。”
闻疏清感觉自己的身体是颤抖着的,那股伴随着灵魂恐惧的颤栗让他没有办法藏起来,他摇着头,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不……”
“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没有办法反抗吗?难道你以为是命运独独对你更不好一点?”轻慢的目光落在闻疏清的身上,一字一顿地对他宣布着判刑,“不,因为你迄今为止的人生都很失败。”
不。
不是的。
闻疏清想摇头,温热的触感从他的眼睛流下,没到衣领里却只剩下一片冰凉。
“……闻疏清?”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了起来,那道声音和那些声音都不一样,总让人觉得小心翼翼的,就好像他是什么值得珍视的宝贝一样。
“……疏清。”那道声音似乎更近了点,也更熟悉了点。
带着暖意的手指慢慢覆上了他的眉心,一点、一点揉平了那点皱起来的痕迹,然后落在他的眼尾,轻轻按在眼尾因为刚刚哭过而显得脆弱的地方。
无奈又带着闻疏清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从没感受过的情绪的一声叹息,他听见了:“别哭了,我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