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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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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里,贝娅塔缓步走向蓝发解说员,作战靴与金属地面碰撞出清脆回响。

解说员咧开嘴角,突然从抽屉抽出一把砍刀。刀刃出鞘的嗡鸣尚未消散,他已如野兽般腾跃而起,刀锋撕裂空气直劈而下。砍刀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声响。

刀刃呼啸而至,贝娅塔侧身避过,肘击如雷霆般砸向对方脊背,手肘回传的感受却像是击中了钢板。男人纹丝不动,反手一刀劈下,刀光如电。

她蹬地后跃,试图拉开与男人的距离。背后的男人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怪笑,刀刃再次袭来,贝娅塔侧身错开,与此同时,精神触手化作无形的鞭子,猛地抽打在他的脚踝处。这一次,男人的步伐终于出现了变化。

可贝娅塔却是感觉到自己的能力被极大地削弱了,现在她只能勉强与敌人纠缠。

她往后退了两步,当即决定先向操作台下手,男人紧跟着看出她的目标是大厅中间那块悬浮的操作台。他果断扔掉砍刀,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敲击。

很快,墙壁上的瓷砖如鳞涌动着,一个个黑黢黢的枪口,仿若死神幽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漆黑皮毛的小兽。

困兽屈膝大口喘着粗气,紧紧盯着面前的敌人,她已经从那个男研究员哪里知道了天际线公司为何有信心来猎杀她——天际线公司外币内部的液态金属是陨神的骨髓。

他们试图以此来压制她,而贝娅塔就这么走入了他们布下的【神笼】。

它在吸收她的力量。

少女的语气听起来已经疲惫不堪:“你们究竟是如何利用神明的遗骸的……你们又是如何说服权柄化身与你们同流合污的。”

男人十分享受困兽的垂死挣扎,决定赏脸回答她的问题:“这就是位阶的绝对碾压。我可怜又可爱的小姐啊,相比起原先的那一位,你弱小得超乎我的想象。”

拉近的镜头中,贝娅塔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她的手臂被空中射出的链条死死束缚住,在她满是愕然的表情中,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涌出。

贝娅塔被高高地架起,她的双膝无力地瘫软下去,最终以半吊着的姿态跪在了地上。

贝娅塔的身周,一圈绚丽迷离的蓝金色光辉缓缓析出,正一点一点不断向外部扩散。

这场战斗仅仅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这位权柄化身就支撑不住了,看客们难免兴致大减。

“我还以为能等到那位未知玩家来和这位小姐作战呢。”

“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没有反转了吗?连垂死挣扎一下都没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细细品尝着贝娅塔的绝望。

镜头里的男人已经来到贝娅塔身前,他伸手轻轻抬起幼神的脸庞。镜头迅速逼近,在看清她此刻神态之后,所有人都在心中暗自惊叹:这张脸不愧是神明的造物 —— 女孩滚烫的异色眸中满是泪水,牙关紧咬,鼻息沉重,美丽生灵濒死时独有的美感直直撞入所有看客的视野,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很快,开始有人试图购买她完整的尸体。

男人接收到顾客们的信息后,抬起屠刀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堆出满脸谄媚的笑:“感谢各位老板的大力支持,我会在屠宰的过程中,尽量保证她尸体的完整性 —— 使用绞刑如何?”

解说员话音刚落,就有一段绳索从空中悠悠掉落下来。男人动作温柔地把绳子套在了她的脖颈之上,系紧之后,女孩被飞快吊起,贝娅塔犹如一只任人摆布的玩偶,迅速腾空,四肢在空中无力地晃动着。

静默的空气中,女孩的呼吸渐渐微弱直至平息,这只美丽的玩偶不再有任何动作。

天际线公司再一次获得胜利,他们杀死了这片土地上正在孕育的神明,这位梦神的同类,创造之神的造物 ——

男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他的身体因强烈的兴奋而剧烈战栗着:他做到了,他竟如此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提前在第一板块精心布置了那么久,收容那些研究人员,果然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太棒了,虽然这个女孩弱小得让人忍不住发笑,但她终究还是一位处于生长期的神明,她的权能是什么来着 —— 这还重要吗?这已然不重要了。

男人捂住脸,疯狂的喜悦使得笑与泪同时出现在他那狰狞的面容之上。

直到一个身影如同一颗呼啸的子弹击穿建筑的玻璃罩。那具身体被流光溢彩的银色液态金属包裹着,好似一朵由外向内缓缓绽开的银色百合。转眼间,血红色的花蕊重重摔落在天际线公司顶层的地板之上。

他的身上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迹,翅翼被暴力弯折,伴随着身体在地面上不断滚动,血迹在地板上蹭出一条长长的线,翻折的翅翼几乎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直播画面陡然出现扭曲。一团漆黑迅速占据了乔伊兰德境内全部播放器的屏幕。

紧接着,尖锐刺耳的碰撞敲击声如同一把把利刃钻破耳膜,在那之后,一声悠长的笛声响起 —— 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发生,在短短数秒内,魏知抽笛挡住了贝娅塔毫无预兆的攻击。

那一具染血的尸体撞碎了玻璃,也撞碎了由贝娅塔创下的幻觉,也使得她的愤怒被彻底点燃。

短短一瞬间,乔伊兰德全境的所有生命体,脑子内部都出现了一句毫无波澜的问候,他们正在使用的终端、游戏设备、播放器,所有需要链接网络和数据库的机器,都在同时播报着同一句话。

这道所有看客都无比熟悉的声音无喜无悲,自然也毫不客气。

【您好,即日起,梦海中枢塔将取代您的一切辅助系统。】

所有人的思绪都在一瞬间变得迟缓,梦海中枢塔?她不是已经被杀了吗?

【请游客们在梦海期间,服从本塔指令。】

他们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这座中枢塔精心设计的骗局之中。

他们太过于信任天际线公司了,他们密切关注每一场猎杀权柄化身的赛事,他们被之前的胜利彻底蒙蔽了双眼,看客们这才发现:天际线公司布置的【神笼】这一次失效了。

为什么?

可惜贝娅塔不会替他们解答,天际线公司也不再有机会解答。

原先的贝娅塔以【想象】之力,同时欺骗了乔伊兰德境内的所有人,但不知为何,她现在放弃了欺骗,而是选择直接挟持所有乔伊兰德境内的游客。

她发出了最后通牒:【违者,本塔不再考虑驱逐,将直接处以死刑。】

迟来的恐慌瞬间爆发开来,可所有人都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躯被空气死死禁锢,动弹不得。乔伊兰德境内,密集的智械停止工作,大大小小的广告屏一片漆黑,时间仿佛就此定格,原本欢欣的国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没有人能够发出一声呜咽。

寂静之中,一条漆黑的进度条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它以极快的速度填满整条进度条,紧接着它底下的那一条红色进度条也瞬间变为黑色,黑色迅速蔓延,填满所有人的视野。

贝娅塔的愤怒化为实质,乔伊兰德全部生命体,在一瞬间失明、失聪、失声。

天际线公司内部,建筑的穹顶被破开,天光猛地倾泻而下,泄露的银色液体悬浮而起,缓慢地向光线笼罩着的那位漆黑的存在聚拢。

神髓折射着光芒,将漆黑的神明照亮。

观众眼里的 “玩偶”、“困兽”、“神明” 四肢健全,脸上干净白皙,丝毫没有沾染任何血迹,而在她背后,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只能隐约看出死者生前有着一头蓝色的短发。

愤怒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殆尽,贝娅塔任由自己的能力疯狂膨胀,那名为【想象】的能力在几息之内就在环形的墙壁之上,留下了狰狞的裂口。

她要杀了祂 ——

杀了祂 ——

杀,了,祂。

在漆黑的视野中,生命体仅仅能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在隐隐震颤。

地鸣声充斥整片空间,仿佛这片土地正在因为权柄化身的情绪而不安。

接二连三的轰鸣声之中,魏知飞快地一脚把地上那具尸体送入了沙漏的黑洞之中,折翼的天使落入流动的黑色细沙之中,顷刻消失在贝娅塔的视野之中。

磅礴浩瀚的力量相互挤压碰撞,魏知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他抽出腰间那杆玫瑰金色长笛,悠扬清脆的乐声再次响起,抵消了天空的悲鸣,换来这片空间内部短暂的寂静。

一根根漆黑的触手从贝娅塔背后的那座操作台中拔出,一片斑斓夺目的银色海洋在她身周凝固、缩收,最终化成了一圈又一圈律动着的银色金属环,将她包裹在内。

神髓仿佛护住了一颗跳动的心脏一般,每一次收缩和扩张,都荡漾出海啸般汹涌的力量。

她拾起带血的白色羽毛,步伐犹如行尸走肉,隐隐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她心中翻涌的心绪。

【你不该杀死他。】

魏知的语气似乎有着真切的歉意:“抱歉,贝娅塔小姐,这是我能想到的激怒你的最高效的办法。”

他的身周迸射出剧烈涌动的不明物质,贝娅塔看不到它,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的熟悉。她的精神瞬间绷紧,却无法使触手刺入哪怕一寸。

【终焉的血亲……你身上也拥有祂的力量。】

魏知轻轻一笑,他果然一早就知道贝娅塔的底细:“这么说来,我们说不定也算得上血脉相连?”

贝娅塔感谢终焉愿意向自己施以援手,但这不意味着她能够容忍祂的孩子杀死自己的朋友。

【可你不该杀死他。】

观察者敛去所有的人性:“你在那个岔路口徘徊太久了,你不该如此优柔寡断,世界的进程不会等待任何一个神明。”

大厦周身的神髓已经全部都被贝娅塔吸引,化为了她身周的武器,魏知脚底下的地板开始皲裂,片刻,他脚下的建筑物开始坍塌,他站在了虚空之中。

两股无形的力量激烈碰撞挤压,发出尖锐的声响。

吹笛人仍在演奏着,而贝娅塔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沾染了不详气息的黑色触手自她手腕处蔓延而出,一寸一寸地缠绕上魏知的躯体。

这道声音已经有些失真——【你,不,该,杀,死,他。】

他再次表达了最无力的歉意:“…… 抱歉,但我别无选择。”

狂风肆虐而起,两人所处的空间在一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魏知低头看见那段支离破碎的触手的尖端掉落在了自己的胸口,下一刻,精神的碎屑溶解并延伸开来,化成一条黑色的细线,钻入了他的脑子。

魏知被迫接收到了一段记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记忆像是被钉耙一遍又一遍地犁过。

他的脑子里填满那位翼族生前的记忆片段,与他的每一缕情绪产生共鸣。她将天使这一生所有的泪与笑,凝聚成重锤,一锤又一锤地敲打在魏知的神识之上,眩晕感使得魏知在一瞬间变得脸色苍白。

难怪血亲会称呼她为 “记忆的主宰。”她正以一种接近自毁的方式,来使魏知明白她为何而悲伤。

贝娅塔紧紧地咬着下唇,跨越位阶的掠夺使得她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重创,她一只眼白内部的血管全部破裂,大股大股的泪水混杂着血水,从她的眼眶中,犹如决堤一般奔涌而出。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寂静的空间内部,进入魏知耳里的时候已经有些失真:“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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