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情绪这么激动……
想太多的后果就是,余遇芋直到快到中午才悠悠转醒。
刚醒来,她还有些睡眼惺忪,下意识地摸过手机一看时间,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余遇芋逃一般地跳下床,迅速整理了一番,走出了卧室。
顾淮颀正站在门口,似乎准备出门。
看见她醒来后,他迅速结束了通话,转头对她说道:“今天我应该都不能陪你吃饭了,你要是饿了可以去昨天晚上那家餐厅吃饭,等我回来,好吗?”
余遇芋被这一连串的信息量轰炸得有些懵,只乖巧地点了点头。
随着顾淮颀的离开,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她看着桌上的早餐,虽然现在已经不算早餐了……
有些恍惚。
目光扫过餐桌时,她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今天应该都不会在,醒来记得吃点东西,等我回来。”
看着纸条上清秀又不失力道的字迹,余遇芋不禁抿嘴笑了。
她轻轻放下纸条,坐在餐桌前开始享用顾淮颀为她准备的……这顿已不算早餐的早餐。
食物还是热的,也不知道他加热了多少遍。
餐后,她坐在沙发上,视线无聊地流转间,落在了一间紧闭的房间上。
她其实来过这里很多次了,唯一从没去过的地方就是顾淮颀的音乐工作室。
余遇芋久久地凝视着,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突然觉得,如果这个房子没有顾淮颀,其实是一个压抑的存在。
那间工作室,于他而言,既是一个渴望的归宿,又是一个畏惧的牢笼。
可顾淮颀却坚持住在这个房子里……
想到这,她自己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是鱼鱼吗?”
“我是。”
“你的朋友孟宥芯出车祸了……”
还没等那边说完,余遇芋便焦急抢先开口。
“她怎么样啊?严不严重?”
……
余遇芋连行李都没来得及顾,便匆匆离开了。
一路上她心急如焚,迅速定了去柳榆的机票,根本无暇顾及太多,以至于她忽略掉了顾淮颀给她发的消息。
顾淮颀:【这几天我都不在,记得锁门】
*
顾淮颀随着电梯缓缓下降至负一楼,空气里似乎也跟着顾淮颀的心情一样,沉闷又低落。
电梯门“叮”的一声轻响缓缓打开,张叔的身影早已等候在那儿,面容恭敬而谦卑,微微弯腰。
“少爷,车已备好。”
顾淮颀轻轻点头,步入车中。
车窗外城市的喧嚣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顾家老宅的轮廓。
抵达老宅,一股莫名的压抑感悄无声息地笼罩着顾淮颀,可他却没有丝毫犹豫,熟练地踏入大门。
顾蓁的笑脸迎面而来,“淮颀,你回来了。”
顾淮颀的目光只是淡淡掠过,最终定格在脚下的青石板上,轻启薄唇:“母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韩淮渊一身笔挺西装,步入大厅。
他的到来,让顾蓁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阴沉下来。
韩淮渊对顾蓁的冷淡显而易见,但出于长幼之序,他仍礼貌地唤了一声:“母亲。”
顾淮颀与韩淮渊,两人仿若两条平行线,目光交汇却无丝毫波澜,仅以点头示意对方的存在。
今日,是顾老爷子七十大寿的日子,顾家众人纷纷到场,各自应酬到来的宾客,唯有顾淮颀,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他自幼对商界无甚兴趣,唯独痴迷于音乐。
可是,这份挚爱也终究未能善终。
顾淮颀独自站在二楼的栏杆旁,俯瞰着楼下的繁华与喧嚣。
顾蓁在那人群中如鱼得水,虚假的笑容如同面具般贴合在脸上,那笑容,与他初见时如出一辙,讽刺而冰冷。
韩淮渊在这一刻悄无声息来到顾淮颀身后。
“在想什么?”
顾淮颀回过神来,转身与韩淮渊对视,“哥,没什么。”
他本欲再次开口,却被楼下顾蓁那四处张望的身影打断。
顾淮颀淡淡一瞥,避开顾蓁的视线,转身步入书房,“我们进去说吧。”
书房内,昏黄的灯光投射下斑驳的影子,让气氛显得更加凝重而压抑。
顾淮颀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率先打破了沉默:“公司最近还好吗?”
韩淮渊微微一笑,“还行,不用担心公司的问题,你就做你想做的就行了。”
顾淮颀闻言,却在这一刻沉默下来。他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在此时,顾老爷子步入书房,声音中穿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两个这几天先住在这儿,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宴会结束后,顾淮颀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他发给余遇芋的消息始终未得道回复。
他本就摇摇欲坠、动荡不已的心,在此刻更加岌岌可危,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几日后的餐桌上,气氛异常凝重。四人围坐,只有筷子与菜肴的碰撞声在耳边回响。
顾老爷子突然开口,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决断。
“淮渊,过几天去把姓去改了。”
这话一出,韩淮渊依旧面不改色,就好像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
顾蓁的情绪却瞬间失控:“爸!”
顾老爷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中气十足道:“好了,吃饭。”
“顾淮颀才姓顾啊,爸!韩淮渊他只能信韩,不能改姓成顾。”
顾蓁的声音还有些哭腔,近乎歇斯底里。
顾老爷子厉声呵道:“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话音未落,桌上的盘子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纷纷坠落,巨大的碎裂声此起彼伏。
顾淮颀坐在顾蓁身旁,由于离得近,左手和脸上都被飞溅的细小碎片划破,鲜血汩汩而出,在他洁白的肌肤上格外晃眼。
顾蓁失控般尖叫起来,声音绝望而愤怒:“你明知道顾淮颀才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
顾淮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目光毫无灵魂且无力,一股窒息般的爪牙朝他席卷而来,他只觉呼吸困难,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一如之前很多次……
他被顾蓁,这个名义上的母亲,牢牢地控制在掌心之中。他的手被她所毁,他再也无法弹奏他最喜欢的音乐,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引以为傲的天赋……
那时韩淮渊说什么?说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哥哥会让他这个弟弟自由的……
那时付泽铭说什么?说他离不开他,他还要等着他重新闯进娱乐圈……
那时还有一个粉丝,说很喜欢很喜欢他的歌,他的歌陪她走过很多难受的时刻……
所以他熬过来了,熬了整整三年……
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家,以演员的身份再次出现在荧屏,可命运似乎并不眷顾他,顾蓁又一次利用手中的关系,将他打压、雪藏,又三年……
直到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才稍微有些好转。
……
这一切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让他继承顾家家业。
如今,她又要做什么?
把他的脸毁掉吗?让他永远无法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只能乖乖地成为她顺心的傀儡吗?
他觉得他的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叫医生,快,叫医生给她打镇定剂!”
顾老爷子那无法掩饰的焦急与慌乱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顾淮颀凭着自己最后的力气,艰难地站起身。
他想余遇芋了,他想见她了,想她的拥抱了,想她开心地笑,想她牵着自己的手……
“淮颀,你去哪儿了?等等,我去拿医药箱给你消毒。”
韩淮渊的声音在顾淮颀耳边响起,但在他混沌的思绪中,那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彼岸,模糊不清。
他如同游魂般缓缓移到车前,嘴里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重复着:“回家……回家。”
张叔见状,连忙抢过他手中的车钥匙,将他从驾驶座上拽下来。
“少爷,我开车送您。”
*
余遇芋在深夜的柳榆市,心急如焚地打了一辆快车直奔医院。她的神经紧绷,满脑子都是孟宥芯的安危。
她站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跺了跺脚,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出清脆又急促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得知孟宥芯只是轻微骨折时,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些,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差点瘫倒在地。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让她疲惫不堪,她靠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天天围绕着孟宥芯忙前忙外,当她终于能闲下片刻时,已是几天后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手机了……更关键的是,她已经很长时间没与顾淮颀联系了。
她的心里对他的思念此刻像被封锁起来的野兽,得到一点儿空隙,便汹涌地猛冲出来。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很快便看到了顾淮颀给她发的那条微信。
顾淮颀:【这几天我都不在,记得锁门】
可她早就不在那间房子里了。
她拨通顾淮颀的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顾淮颀!”
余遇芋声音有太多情绪,委屈、撒娇、想念……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顾淮颀疏离至极的声音,带着一种让她心惊的陌生感。
“……有事吗?”
他的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余遇芋听着他沙哑的嗓音,莫名不安。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