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听到这话不由皱眉。
二皇子整日在自己府中贪图享乐,沉迷美色欲望,人缘向来不好,除去几个直系下属和他母亲外,基本没谁会闲着没事造访二皇子王府,生怕撞破一出活春宫,脏了自己的眼。
但杨舟总不会随口编个谎话骗自己,秦岚撑着一旁树干起身,捏着鼻子站在原地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才往不远处挂着乌黑化学武器的竹竿走去。
杨舟跟着秦岚往前走去,从怀中拿出把锋利匕首,二话不说便割下块衣料,赶在秦岚自己动手之前道:“殿下稍候。”
秦岚求之不得,迅速往旁边退开,看着杨舟面不改色在那团黑色物体旁蹲下,用手中布料包了一块那网兜中软绵绵还在往下滴水的东西拎在手中,转身要走。
在看到那发黑的液体顺着杨舟的手往下滴落时,秦岚表情扭曲一瞬。
“走。”杨舟压低声音对秦岚说道。
秦岚一点头,借着夜色顺着墙角跟杨舟一同往通往大街的小路走去。
周围传来几道脚步声,紧跟着就是开门以及说话声,秦岚没走两步就想起什么,在杨舟略显焦急的目光下迅速折返,硬着头皮拿上了那被扔在地上的竹竿,又从地上抓起一把枯枝败叶撒在那洞口上,随意搅乱二人的脚印,这才接着往前走去。
在抓起那竹竿察觉到上面沾着的湿润液体后,秦岚整个人都变得生无可恋。
杨舟自然察觉到秦岚的不适应,又碍于隔着一道墙后正在说话的人不好出声,只能在秦岚走过来时抬手去拿那竹竿,却被秦岚偏了下身避了过去。
杨舟手里本就还拿着团生化武器,秦岚有手有脚,反正都已被这不明液体弄脏,自然不可能将所有活都抛给杨舟。
秦岚给杨舟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走,杨舟无奈只得转过身接着往前走去。
二人没走两步就听到一声瓷器被摔碎的响声,紧接着就是争吵声。
秦岚步伐一顿,被声音吸引,往声源方向看去,隔着一堵墙,除了能听到声音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秦岚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墙面,也不知是否是想将这面白墙盯出朵花儿来,杨舟莫名其妙看看墙,又看看一脸认真的秦岚,眼神一动,若有所思。
咣当一声,似乎有人暴力推开了二皇子大殿殿门,声音清晰地从一墙之隔的对面传了过来。
“殿下啊!都到这种时候了,殿下怎的还这般松懈?”一位妇女的声音传来,光听声音都能够想象到妇女紧皱的眉头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娘娘不得擅自离宫,在宫中都快急死了!”
“殿下什么事都不操心也就罢了,总归还有方公子和娘娘,但殿下也不能这般万事无所谓,甚至连封信都不愿意回呀!”
听到这话,秦岚挑起眉,偏过头与杨舟对视一眼,在迅速离开回宫洗澡和留下来听个可能存在有用信息的热闹之间犹豫一番,忍痛选择后者。
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掉爱看热闹的坏习惯。秦岚面无表情想道。
虽然在心中唾弃自己,但秦岚行动却很诚实,半蹲下身,悄无声息将手中竹竿放下。
从秦岚的动作中杨舟很轻易地解读出了他内心意图,似有无奈,偏头看了眼月色,在心中叹息一声,没有言语,只默默站到一旁,给秦岚望风。
秦岚勾了下嘴角,左右看了看,很快锁定到一颗几乎贴着高墙生长的粗壮大树,脚步轻盈,三两下便跃上树干。
他已经尽可能放轻动作,但树枝末端还是不可避免地微微晃动起来,好在幅度不大,哪怕有人注意到也只会以为是风吹过的痕迹。
这地方倒是不错。秦岚调整了下姿势,让茂密的树叶遮住自己,找了个不会被遮挡视线的空隙从高处往下看去,将底下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二皇子王府大殿门前站着不少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脸上布满皱纹,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身前皱着眉说话的妇女,秦岚眼尖地发觉站在那妇女身后的几位貌不惊人的侍从腰间挂着的是宫中腰牌。
他眼睛一转,再结合方才这妇女口中说的“娘娘”,哪还不知道这人是谁?
马贵妃自己不能出宫,但她手下的人可来去自如。
“烦死了,有什么事你们看着办就行,为何还来问我,我哪知道!”
另一道秦岚熟悉但听着就觉得恶心的声音从暖光四溢的大殿中传出,自然就是秦维了。
秦维站在大殿内,似乎并不愿意踏入刮着寒风的殿外,语调极其不耐烦,看动作还准备伸手去关殿门。
“殿下!”那妇人语气焦急地唤了一声,她身后其中一位侍从迅速上前,拦住秦维的动作。
“殿下这么不上进,娘娘的一番苦心可要白费了!”那妇女往前一步,苦口婆心劝道:“殿下从小就玩心重,娘娘也是知晓的,并不要求殿下做多苦多累的事,也从不逼着殿下温习功课。”
“殿下想做什么,娘娘都宠着殿下,娘娘的要求也并不过分,只希望殿下能够跟着方公子行事,若能思考一二其背后目的逻辑,娘娘就再欣慰不过了。”
秦岚在树上听到这话,望天思考两息之后终于想起自己之前来二皇子王府接江渲时碰到的那位自称方文君的谋士。
秦岚叹了口气。看来马贵妃也知道自己这儿子不堪大用,大脑莫曰也就杏仁大小,实在指望不上,只能给他找个靠谱谋士,也不需他怎么动脑,能乖乖照着谋士的话去做不添乱就已经要跪谢祖宗显灵了。
但显然二皇子并不是个省心的主,连听从命令行事都做不到。
“母后既然知道,作何还要逼我想这想那,做这做那!”秦维被拦了动作心中更不痛快,没规没矩惯了,骤然被拒一回只觉受了天大委屈,光听这不服气的语气便知平日定然没少顶嘴。
妇女也是好脾气,缓下声调好声好气和秦维解释:“娘娘费心设局,好不容易将四皇子困在宫中,还除了个五皇子,如今能够和殿下争的只有个无母的三皇子,殿下若能与娘娘一条心往一块使劲,何愁登不上那太子之位啊?”
秦维极不耐烦说道:“母后要我做的事我又不是没做。那堆……香料还是药材?反正那堆难闻的东西我全都处理掉了,不会有人能找得到,你让母后安心就是了。”
还真有收获。秦岚微微勾起唇角,忍不住在心中给秦维鼓了鼓掌。
如此就排除有人刻意将这东西埋在二皇子王府旁边陷害于他的可能了——虽然这话没法当做证据,但那包气味难闻的东西与谋杀五皇子一案有关是板上钉钉的事。
秦岚屏息凝神接着往下听。
“真的?”那妇女听到这话似乎有些意外,眼神带着怀疑,并不敢轻易相信,身体微微前倾担忧问道:“这东西可不能被外人发现,殿下确定已经处理妥当了吗?”
说着,妇女想起什么,又压低声音急促问道:“殿下不会一把火烧了吧?那东西有毒哪!”
秦维眼神闪烁,对上妇女突然皱起的眉头还是强撑起气势一挥手,道:“我哪有那么蠢——反正就是处理好了,葵姑姑若无其他事,就恕我不远送了。”
“殿下——我都等半天了,怎么……啊!”秦维话音刚落下就有一人款款从大殿内走来,透过摇晃灯烛倒映在窗上的影子,秦岚看出是位身娇体软的公子。
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呢。秦岚一愣,立刻想起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声音的。
而下一秒一人就被推了出来,可不是孟不凡?
看起来孟不凡在秦维王府过得当真是风生水起,面色红润,身着面料珍贵的氅衣,腰间还挂着个翠色玉佩,面容本就精致小巧,乍一看倒像是从小身在京城被精细养着的公子哥。
可惜这位公子哥好的不学,衣裳半解,烛光昏暗,发丝凌乱,倒衬出一股青楼头牌的味道来。
“这……这位是?”
孟不凡声音微弱问道。
他本来在内殿等的好好的,秦维兴致正高,突然被人叫了出去,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这才出来找。
之前他打算让秦岚秦维与江渲三人相争,自己躲在背后渔翁得利的计划落了空,那天秦维被人抬回来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最后将矛头对准了他。
孟不凡费了好大力才安抚住秦维,正想方设法重新得到他的信任。
一计不成还有二计。孟不凡不打算认输,还好声好气哄着秦维,毕竟他想做的事少不得要借秦维的手。
妇女看到孟不凡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就皱眉,将他整个人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抬头看向秦维,问道:“殿下怎么又和这些人厮混到一块儿去了?娘娘千叮咛万嘱咐,殿下在外玩玩也就罢了,把脸遮好,别闹出人命,也别将人带回府中,殿下怎么非要和娘娘反着来呢?”
听到这话,孟不凡背在身后的手顿时收紧,低下头,咬住粉红嘴唇。
他才不是不干不净的青楼玩意儿。
孟不凡小心翼翼回过头去看将他推出来的秦维,秦维最不耐烦被训话,此刻心情正烦躁呢,眼神冰凉毫无温情,猛地一挥手。
“不过随便玩玩罢了,葵姑姑何必喋喋不休,罢了罢了,我不玩儿就是,若不放心,葵姑姑大可将人领走!”
说着,秦维伸手将孟不凡往外一推,孟不凡惊呼一声,被周围侍卫架住。秦维毫不留情转身走进大殿,砰一声关上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