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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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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血缘和辈份来看,没有比刘嘉玥更适合的储君人选,朝臣商议几日,找不出第二人,干脆没了声。

还是宗正卿机灵,翻出皇族名册,不管有无爵位在身,只要是姓刘的,全誊抄一遍,依次送给各部官吏勾选。

择储要进行,政务要处理,朝官们两头忙。后来看洛闻音不催,便默契地把立储先放一边,全身心投入本职工作里。

燕岚卸任吏部侍郎,以郡主身份和许沅姬共同理政。

晃眼间就忙到月末,又是一年寒衣节大祭,今年皇位空悬,依礼该由洛闻音主祭,但她以养病为由,把大祭交给太后负责。

毕竟有洛宓那件事横着,满朝不吱声。

这天是赴任吉日,百官宴后,燕菀带着几个随从前往柳州。

燕岚送姑姑出城,回府时几人正围坐在炉子前,议论漠南送来的军报。她挨着洛闻音坐下,朝铁架上扔了几颗栗子。

曲今安依然喝着粗茶:“相信不出半月,叱利家就会被消灭,殿下要如何处置叱干家?”

栗子烤得嘣开口子,燕岚扒拉着翻面,眼睛盯上小方桌上的军报。

洛闻音用两根指头夹起军报,指尖摇晃两下:“你天天问我给楚淮的信里写了什么,这是成果,信的内容你猜啊。”

上月中旬,叱干家领头人叱干邪设下酒宴,招待叱利金的儿子伏都,这小子才十七岁,是叱利金唯一的宝贝疙瘩,同时也是叱干家族长。

伏都骄横,只带两个亲随前去赴宴,两杯酒下肚,逼叱干邪跳舞助兴,哪知这是场鸿门宴。大帐外的勇士听到摔杯声,立刻冲进去,将伏都砍成肉泥。事成之后,叱干邪迅速拉起人马,朝叱利家大本营发起攻击。

这时间点卡得正好,叱利金刚收到望京回折,做着春秋大梦,面对这次突袭毫无防备。等集结好被冲散的部族,面前多了颗儿子的头颅。

叱利金要给儿子报仇,以三倍兵力攻打叱干家,双方一交锋,漠南府轻骑兵就从后方袭扰叱利家,让他们首位不能相顾。

几番进退下来,叱利家折损过半,被叱干家追着打。

燕岚看到末尾,以开玩笑的口吻道:“你让楚淮去戳叱干邪,叱利金知道了可要骂秦王殿下两面三刀。”

沈修仪不服气,扒过颗烤熟的栗子,鼓着嘴道:“回折是以刘静姝的名义批复的,和殿下有什么关系?”

此话惹得几人大笑,沈涵仪拿手肘拐她:“郡主说笑呢,你还认真上了。”

洛闻音握着块新得的白玉,摩挲出暖意后,塞在燕岚手里。

“那封信里我只写了一句话。”她说着看向曲今安,“让叱干家给征东府送五万匹良驹。”

牧民离不开马,末渠六万部众,马匹上百万,其中军马有十几万匹,要挑出最神骏的五万匹,几乎是掏空家底。叱干家要做到这点,必须灭掉叱利家,成为草原上的主人。叱干邪多次受伏都欺辱,只要得到越国允诺,他一定会抓住时机报复叱利金。

侍女站在门前,柳映真接过她手里的药碗,放到小桌上,道:“郡主不太了解楚淮,前梁贵族就是因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而离心。”

白玉上雕刻着燕子,和燕岚绣在香囊上的一模一样,她使劲搓着玉,顺着洛闻音的视线看过去。

曲今安迎着两个人的目光,放下茶盏:“臣明白了,殿下要将叱干家留在草原上,替安国军输送马匹。”

“末渠马负重极强,适合驮运辎重。”洛闻音刚端起药碗,就被一只手从底部托住,她便松手,“乌阳人收留了南末渠人,把他们当成马奴,我不想做这样的交易,越国不要奴隶,要战马。”

汤药还在冒热气,药碗烫手,燕岚端着没放,顺着话题问下去:“草原上的末渠人那么不安分,东隅那些马奴就能安分吗?”

“按理说他们不会安分。”洛闻音拿起颗剥好的栗子,“但因为阿鲁最爱的女人,他们十分安分。”

越人对乌阳王室了解不多,一听这话,几人都来了兴趣。

“当年司甘自刎后,他妹妹混在牧民里,逃到东隅后和乌阳人通婚,生下一名女儿阿娅,十几年后阿娅长大成人,因为貌美,被献给当时还是王储的阿鲁当婢女。”洛闻音吃掉栗子,“不到一年,阿娅就替阿鲁生下了长子呼图尔,几年后又生下了小女儿阿伊娜,然而她是女奴,做不了可敦。”

这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协助阿鲁加强集权,并带兵征讨周边,使得乌阳雄霸东隅。可惜她在战争中受了伤,没几年就旧伤复发死掉。

阿娅死前依偎在阿鲁怀里,提出最后一个心愿,让女儿统领末渠马奴。

“马奴们把阿娅看作月神,自然诚心归顺,那时阿伊娜才几岁,马奴们就传她是能带领他们重塑荣光的雌鹰。”洛闻音眼里混杂着欣赏与惋惜,“听说阿伊娜十二岁就开始征战,可惜乌阳是父系氏族,汗位只能由男子继承。”

汤药放凉了些,燕岚浅抿一小口,觉得入口还是烫,搅着勺子道:“十年前我们向乌阳人送金银丝绸,那边派来的正是阿伊娜。”

女子很年轻,剃掉半边头发,戴银耳圈,她将梁人的丝绸踩脚下,朝西方举起马鞭:“锦衣玉食消磨了中原人的斗志,让那些人变成我们的奴隶。”

梁地这块肥肉,在等来乌阳人的铁蹄前,先等到了越人的战车。

燕岚把药碗递给洛闻音:“她比你大四五岁,和你一样——无所畏惧。”

她想说狂,对于有能力的人,这并不是个贬义词。但这里坐着安国军下属的将军,话听在她们耳朵里,也许就变了意思。

这几日晚间用的药是安神汤,说不上苦,洛闻音喝了一勺,看着铁架上溅起的火星,继续说遥远的东方:“赤丹能当上王储,全仰仗母亲舒敏,是代国的宗室女,嘉圣十年随迎康公主到乌阳和亲。”

乌阳可敦出自兀处部,是赤丹的母亲,可燕岚记得可敦叫苏兰。如果这人真是舒敏,她想起另一件事,便道:“那当年迎康公主和亲的传闻应该是真的。”

当年迎康公主不愿和亲,抗争无果,最终妥协,临行前要求选一名年幼的宗女带去。公主嫁给阿鲁的父亲,选择出身卑微的阿鲁作为养子,并拉拢刚归顺的兀处部,让他们成为阿鲁的后盾。

“和亲的第三年,越梁联合灭代,迎康公主磨破了双脚,带着一身伤徒步奔走到边界,发誓要让两国付出代价。”曲今安敲打着盏茶,轻松的氛围容易让人忘掉身份,她道,“十几年前,你们都还是半大小孩,那时我游历四方,从乌阳人那里听到此事,公主也是个烈女子。代人刚烈,名不虚传。”

代国灭亡时,军民死战,代地血流成河。

洛闻音又喝了一勺药:“迎康公主给舒敏改名为苏兰,养在兀处部,封为部族圣女。后来她让舒敏嫁给阿鲁,并用非常手段让两人有了孩子,只要赤丹继承汗位,以后的乌阳汗王身上都有舒家血统,可赤丹优柔软弱,完不成公主发下的誓言。”

舒敏同样是只威武的雌鹰,在乌阳王庭里能和阿鲁抗衡,但这只鹰会有飞不动的那天,她庇护下的小鹰必须独自翱翔。

“兵围梁都前殿下就说过这样的话。”柳映真给曲今安倒茶,“那晚也是这样围炉而坐,殿下看着舆图,决定派人深入乌阳王庭打探消息,当时本来说要让宁远清去镇守东边。

粗茶溢满,她止住话音,沈修仪拍打膝头,指了指沈涵仪:“没错,回京后大将军让我俩准备,和她去边地,但后来没去成。”

洛闻音“嗯”了声,低头喝安神汤。

往后的事大家都不再提,曲今安哈哈笑两声,聊起各地民俗,欢笑声持续到深夜,大伙就在府中歇下。

夜里洛闻音睡不着,坐在香案前弹琴,手指在琴弦上拨动,指缝间流出哀婉的琴音,漫开抹异色。她睁大眼睛,举起右手,反转手掌,那抹异色瞬间漫延到手腕。

鲜红而没有温度的血,居然在流血!

在衣服上擦不干净血迹,便使劲往香案上刮蹭。

燕岚在书桌前看书,听琴声停止,拿开书册看到这动作,以为洛闻音被琴弦勾破手指。拉过那只手一看,皮肤上不见划痕,只有掌心蹭得发红。

弹奏完曲子的手还带着热意,她拿出帕子:“手怎么了,要给你擦一擦吗?”

洛闻音抽出手,藏在腿下,摇了摇头。

那么多血,燕岚居然看不到,可香案上、衣服上都没有血,不对,刚分分明擦蹭过,不可能不沾血。她移出半个手掌,血立刻从掌心里涌出。

这血很怪异,除了皮肤上,不会沾在任何地方。

洛闻音用力闭上眼,停了片刻,再次睁开时,手上已看不到血迹。

根本没流血,是眼睛在欺骗人,混淆了虚实。她忽然感到害怕,冲燕岚张开双臂,燕岚弯腰抱紧了她,顺势托起,安抚地道:“好孩子,抱一抱。”

呼吸是热的,隔着衣裳的触感也是热的,这很令洛闻音安心。她抓着燕岚的头尾,嘴上还要嫌弃:“这话说得跟个老母亲似的。”

“那你就要听话,夜深了,要睡觉。”燕岚早有了睡意,逮到机会就朝内寝走去,“我再给你唱首曲子,小时候阿娘唱给我听的童谣。”

被褥里烘得很暖和,两人躺进去。洛闻音只露出两只眼睛,手里还抓着那缕头发,那样子像只受惊的幼兽。

清醒着不会做噩梦,燕岚不明白恐惧的根源何在,撑着眼皮,哼唱起跑调的歌谣。歌声断过几次,每次不过几息,又再次响起,声音越唱越轻。

于是洛闻音闭眼假寐,不一会儿,果然没了声。

捱过黑夜,天光微亮,看燕岚还没睡醒,她便钻出被褥,挪到榻尾,借着光亮小心地看向右手。手上不见血色,才长舒口气,朝榻边挪去。

俯身穿鞋时,一只手缠到腰上。

“上哪儿去?”燕岚眼睛都没睁开,手用力抱着,“一夜没睡,还想跑。”

洛闻音将胸膛贴在膝盖上,将那只手压住,埋头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燕岚坐起身,身体贴着她的后背:“就算睡着了,我这颗心都还醒着,这一个月来你总是睡不好,过两日黄侍医回来,得换副药方。”

自从刘静姝死后,洛闻音一睡着,眼前就是流不尽的血,仿佛脸上是冰冷的血污,鼻腔里也灌满了血腥味。鲜血取代母亲的眼睛,成为新的噩梦,可她在血里摸爬滚打,压根不怕血。

黄侍医回乡祭祖,府中的侍医经过商讨,说这是气血亏损所致,晚间的药方换了几次,丝毫不起作用。

洛闻音不提这事,拉着燕岚到屋外透气。刚打开门,就见树下站着个人高马大、头戴斗笠的女子,正在那儿嗑瓜子。

她猛地转过身问:“那里是不是站着个江禾?”

燕岚没见过江禾,目测那女子比宁远清还高小半个头,心想应该没错。

不等她回答,那女子抱拳行军礼,自报家门:“臣江禾拜见殿下。”

“原来真是江禾。”洛闻音小声嘀咕,回头道,“你不在淄顺守着,怎么跑回来了?”

江禾跑了几天马,仍然精力充沛,她摘掉斗笠,跨出一步:“呼图尔带领贴身近卫杀父逐弟,自立为汗。”

这是密探传回的消息,事关重大,她便亲自回京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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