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陈从玉的人来的很快,闻浔因再出去一趟再见到陈从玉时,他身边就跟了一个女人,很瘦,看起来像是沙漠里干枯的树一样,头发也是枯黄的。
陈从玉向他介绍:“这是青枝,来接我的。”
他又指着闻浔因对着青枝说:“就是他,跟你们说过的。”
青枝上下打量闻浔因一番,又看向陈从玉面无表情点点头。陈从玉看她一副对一切事物浑不在意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他问闻浔因:“你那边都准备好了?”
闻浔因点点头。
看着青枝走远,陈从玉又问:“审出来多少东西?”
闻浔因听此也是皱眉:“没多少,孟自容什么都不肯说,搜了他的府邸,有力的证据都被毁了。只是从其他人嘴里找出来几个人,但位置都无关紧要,肯定还有人没找到。”
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地焦躁,陈从玉亲亲他的脸安抚他:“别着急,会有转机的,左右你的事完成了大半。”
“嗯。”
他忙得很,越是到了要走的时候要是忙碌,没多久又被叫走,只留下陈从玉一个人待在碧绿的草地上发呆。
青枝见人走了才又过来,坐在陈从玉身后揪地上的野花玩,冷不丁她问:“你喜欢他?”
陈从玉好笑地扭头:“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么,以后他就是你们嫂子了,男的。”
青枝又不说话了,她应该是对闻浔因不满意的,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加冷酷。
过了一会儿,她又看向陈从玉的手:“大家都听说你的左手废了,现在怎么样?”
陈从玉背过手匆匆让她看了一眼就收回去,他的指纹掌纹没有再长出来过,中指带小指只能极轻微地动弹,好不了了。
风过树梢,树叶噼里啪啦地相互拍打,似乎也带来了别的声音,陈从玉有点苦恼了,他对于这些“属下”过多又肉麻的情感实在招架不住,他盘腿支着头瓮声瓮气说:“不许哭啊。”
这话救了青枝身前的那片野草野花,它们被泪水打弯的枝叶又颤颤巍巍地立起来。
“没哭。”她嗓音沙哑又带着鼻音。
陈从玉才不信,听着后面吸溜几下鼻涕,又哼哼啼啼好一阵才停下来的动静,揉了揉额角。
“老大,云州有几处据点被人袭击了。”青枝终于点名了她此行来的最大目的。
陈从玉猛然扭过来,脸上的轻松都转为凝重:“人都怎么样?”
青汁擤擤鼻涕:“没事,人都撤离走了,他们扑了个空。”
陈从玉转过几个念头,脸色出奇难看:“能看出是哪一波人吗?”
青枝摇摇头:“很杂,里面还掺了夜敕旧部。”说到这里,她有点疑惑:“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当时您不是将药方给了其他夜敕?怎么还有人没能逃走?”
陈从玉摇摇头,他当年好不容易说服金钗交出药方,为的就是解开夜敕脖子上这道锁链,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受困于此,要么有人一己之私为了把控其他夜敕没有给出药方,要么,就是他们为了权势甘心乐意留下皇城。
各人有各人的命,谁也怪不得。
但不得不说,陈从玉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有一块终于落下去。
说不清道不明,或许他也不想承认,他心里或多或少对谁有着怀疑,但现在一切都明了了。
看着陈从玉轻轻松了口气,青枝嘟囔,不是闻浔因做的,老大至于这么高兴吗。
但她没有说出口,离开夜敕后,大家虽然还会受到朝廷的掣肘,但也有人投入了新的生活,老大能喜欢上一个人,好好过日子也挺好的。
只是,她眼中出现几分担忧,那个人是朝廷众人,难免不让人忧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
陈从玉和闻浔因将走的消息传到霍栖洲这里时,他已经能勉强从床上下来,在地上挪动了。
他刚听此消息,原本轻轻挪动的身子登时僵在原地,浑身肌肉紧绷,更加疼痛。
他忍着疼开口:“真的要走了?”
郭桌子点点头,确定了这消息确凿无疑。
“那,那我呢?”霍栖洲喃喃道,“要不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京城转一圈吧,反正我在幽州也没我的事干。”
说着还挣扎着收拾东西,看起来是真动了这个念头。
“小将军,你安生些吧。”郭桌子制止他,“副总兵怎么可能让你走,更何况幽州战事正吃紧,你怎么能离开幽州。”
“那,那我怎么办?”
郭桌子向来憨厚笨拙,此时竟也显出一份精明:“现在重要的另有其事。”
霍栖洲:“什么事?”
郭桌子把他今天见到陈从玉和青枝的事说过一清二楚:“听说那个叫青枝的女子就来自云州,这次来面带愁色,说的也好像是云州出了什么祸事。”
“小将军,你说这是不是跟那日闻大人吩咐蓝烟的事情有关?”
霍栖洲也跟着有所怀疑,在房里踱了几步,他也拿不准,最终在郭桌子担忧叹气的语气中,拿拐子砸了下地板:“管他是不是,这事先讲给师父听吧,总不能让师父吃亏吧。”
“郭桌子你去……算了,还是我去吧。”
霍栖洲还想在陈从玉临走前和他说说话。
他腿伤了走的很慢,走到找到陈从玉时,他只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树下。
陈从玉听见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扭过头,看见是一瘸一拐过来的霍宿淮,休养了几日,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你找我?”
霍宿淮在他身边侧倚着树,低头很闷的嗯了一声:“你要走了?”
陈从玉:“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
他想起来了,那是闻浔因还没来的事,霍宿淮看着陈从玉的头顶落了小花的头发出神,他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其实细算下来,两人只是萍水相逢,是他妄动情念,从此这颗心就像即将沸腾的滚水,再也安静不下来。
他咬了咬唇,说出来此行的真实目的:“师父,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嗯?你说吧。”陈从玉没回头,自己看着远方的茵茵绿草开口。
“郭,我之前看到闻大人的侍女往黄阳关外传信。”他打了个磕儿,没说出来郭桌子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这和你有没有关系,总之是听说蓝烟往云州传信,不知道在找什么。”话到嘴边,霍栖洲才察觉他这个行为有多么莫名其妙,简直像是在故意找茬,他紧闭嘴,以为接下来就要迎来陈从玉的呵斥。
但是,没想到——
陈从玉猛然转过身,失了腔调地出声:“你说什么?”他眼神锐利,气势逼人地盯着霍栖洲,像是一只鹰在评估面前这只幼豹话的真伪,静默了几息,没人知道他这几息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骤然起身往闻浔因那里走去。
闻浔因正跟身边人交代:“明日启程,孟自容的囚车放在中间,路上要小心出现埋伏、刺客、乱箭,切记护好他。”
“明白。”
现下孟自容仍关押在黄阳关地牢,被霍宿淮牢牢看守起来,只能明天一早闻浔因押送。
他交代完,将手中誊抄几分的卷宗分别装好,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旁边小吏不知道看见什么,语气诡异:“闻大人,您看,有人找您。”
闻浔因本想斥责他不够认真,可抬头一看,陈从玉竟来找他来了。
他心里立刻高兴起来,放下手里文书,陈从玉还远,他就出来迎接他。
身后那几个官吏年轻,做事也不圆滑,见此调侃:“你们瞧,有一个知心人就是好。”
“实话,平日里哪见过闻大人这样。”
有人咂咂嘴:“回家我也让媒人给我说一个。”
闻浔因看着人走过来,陈从玉脸上表情冷硬,他有一瞬间感觉奇怪,但很快欣快盖过异样,他高高兴兴去拉陈从玉的手:“你来看我啊,快忙完……”
陈从玉只甩开他的手,冷冷道:“跟我来一趟。”打断了闻浔因的话。
那一刻闻浔因心中惴惴不安,但很快被他压下去,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陈从玉的声音不小,语气里的隐怒谁都能听出来,其他人骤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看着两人走远。
他们没去其他地方,被陈从玉领着进了他们的帐子。
闻浔因脑海里转过诸多念头,思来想去,小心翼翼开口:“从玉你怎……呃……”
闻浔因被骤然出手的陈从玉猛扼住脖子,被迫扬起脖子,脸部刷一下变得通红。
“你,你,怎么了。”闻浔因没有反抗,像是把命都交在了陈从玉手中,断断续续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陈从玉看见他的样子,放开手把他甩在一边。
他冷冷看着闻浔因,像是试探,又像是已经确定了。
“我是叛逃夜敕。”
陈从玉抛出一包炸药一般,轰的一声炸在闻浔因耳边,他揭露身份太过突然,突然到闻浔因都反应不过来。
陈从玉没听:“今天我接到消息,说云州其他夜敕被人发现了,浔因,你说这是为什么?”他看着闻浔因此刻有些呆愣的脸,蓦地笑了:“你不会不知道夜敕是什么吧。”
“毕竟,我想你的任务之一或许就是替皇帝寻找玉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