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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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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的一声,密码门弹开,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这是一条鹅卵石道,左右两侧种的都是桂花,夏天的时候香得过分。

再往前面是草坪,连接庭院,可以通到室内。

但郑庭酒没往庭院去,因为他没有阳台的钥匙。

阳台的钥匙一直在园丁手里,在他离开之前是这样的。

手机手电筒的光在雨中显得有些黯淡,郑庭酒慢慢地走着,四周漆黑,只是影影绰绰的轮廓。

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四岁那年搬来,一直到十四岁,这个地方长着他的十年。

郑庭酒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有一点醉,脑海中无数个念头推推搡搡,暂时没办法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考线。

拿出钥匙,开门。

按下开关的同时郑庭酒去关手机手电筒,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先是想到了星期四,然后想到了明天没有课,又想到了晚上的开会内容,这么一连串的逻辑顺下来,不清醒都难。

缓慢前进,沉默打量。

凌初一说的对,他确实一直不敢回来。

尤其在确认凌初一已经不住在这里之后,他更找不到说服自己回来的理由。

来这里就意味着他要直面他走后凌初一一个人的少年时期,虽然他现在知道凌初一那么早就搬走了,可能不会留下多少痕迹了。

但总归还有其他痕迹。

郑庭酒抬头,一眼就看到通到二楼的楼梯扶手上挂着的很多东西:阿姨的风铃,他的模型,凌初一的画,甚至还有一连串的瓶盖,奇形怪状的帽子,泛黄的一叠报纸。

高高低低的,坠着两个人的童年。

郑庭酒走过去,取下最近的一个。

那是一只棕色的小泰迪熊。

玩具熊很干净,被洗了很多次后柔软的绒毛有些起球和发硬,但看上去和几年前一模一样。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是这样。

干净,如旧。

郑庭酒盯着小泰迪熊,出神。

日子是过去,时间是下午两点。

Mr.Robot从他的“咖啡机收藏室”端着刚做好的咖啡慢悠悠晃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凌初一,小东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从沙发后面看过去有一个黑黑的脑袋顶。

他站在远处留心扫了一眼,认出来凌初一在看他前几天特意找来自己看的动画版的《憨豆先生》。

喜剧《憨豆先生》他看了很多遍,每次看都觉得很有意思,前几天打算童心未泯一次看看动画版,没想到真正的儿童已经看上了。

他施施然走过去,在凌初一旁边坐下,和小朋友一起看。

一个人看的时候凌初一尚能保持安静,身边有人就不一样了,他一会看看电视一会看看老先生,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往外蹦。

“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

“因为人家就是这样的。语气词,动作,表情,这就是他们的语言。”

“为什么是这样的?”

“这个动画片参考了一个真人喜剧,也叫《憨豆先生》,这其实是喜剧表演的……”

说到一半发现凌初一迷茫地盯着自己的Mr.Robot:“……”

“因为他们都是哑巴。”

凌初一震惊。

眼看他又要开口问什么,Mr.Robot赶忙说:“所以你不要在他们面前说话,他们不会说话,看着你一个人说,会伤心的。”

凌初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撇撇嘴安静下来。

Mr.Robot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回到电视。半分钟后,动画片里憨豆先生动作优雅地推开门,说“Good morning”。

凌初一转头看他,目光里充满谴责意味。

“他明明会说话。”

“是啊,真巧。”

“……?”

Mr.Robot八风不动地无视他的目光,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暗自思忖着看完这集就把小崽子支走,他一个人看。

凌初一不吭声了。

一集放完,下一集紧接着开始,欢快的钢琴曲响起,憨豆先生拉着泰迪跳舞,神情天真又活泼。

凌初一慢慢开口:“他会说话,只是这里面没人和他说话,所以他也就不说话了。”顿了顿又说:“憨豆先生好可怜。”

Mr.Robot的笑僵住了。

老先生宽厚有力地大手在凌初一后脑一下一下摸着,手底下小孩子的头发柔软温暖,他不轻不重敲了一下,扳过凌初一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微笑道:“他不可怜,他有泰迪。”

凌初一莫名其妙:“泰迪也不会说话啊。”

“泰迪……”

Mr.Robot说不下去了。

他面色不虞地站起来,步伐不停一直走到三楼,暴躁地推开琴房门把郑庭酒提出来,一路拎到凌初一面前丢在沙发上,因为动作太急而呼吸不稳,一边咳嗽一边语速飞快地说:“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吵?快点解决他所有问题,最好下次我再看的时候他能从头到尾保持安静。”

咳嗽声又急又密,郑庭酒连忙站起身想帮他顺顺气,Mr.Robot摆摆手,转身走了。

郑庭酒无奈地转回来,对上凌初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迷茫的,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重新坐回沙发,朝他伸出手。

先生刚才说得太快,凌初一很多单词都没听清楚,他慢吞吞站起来,走过去,在郑庭酒怀里坐下,总算消化出一个信息,撇撇嘴用中文道:“他还嫌我吵。”

动画片里奇怪的音效持续不断,郑庭酒看看电视又看看凌初一,笑出声来。

“嗯,我听听,你说什么了?”

凌初一仔细想了想,直接提取精华:“憨豆先生的泰迪不会说话,所以憨豆先生不会说话。”

郑庭酒:“……”

什么东西?

“泰迪会说话,但是只有憨豆能听见,也只有他能和泰迪说话,这是他们的秘密,所以你听不到他们说话。”

凌初一反应了一下,有些沮丧。

“但是你可以破解他们的秘密。”

凌初一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比如,你看,现在憨豆先生给泰迪系好安全带了,他们会说什么?”

凌初一觉得他哥有点莫名其妙,又觉得有点好玩,他很大度地打算哄他哥一次,于是歪了歪头,试探说:“出发?”

“我们去哪儿?”

凌初一看着电视笑起来:“去超市。”

“把我放在购物车里,让我跟着你。”

“好。”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然后眼睁睁看着动画片里泰迪熊被偷走了。

郑庭酒:“……”

凌初一:“……”

等到这一集动画片放完,凌初一才有些不高兴地说:“那两个人带你走的时候你都不告诉我。”

郑庭酒笑着伸手抚平凌初一皱起来的眉毛:“这不是找回来了。”他把凌初一放下来,然后站起身准备上楼,临走前摸着凌初一的脸认真说:“现在你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秘密了,你还可以试着破解他们悄悄说的其他话。但是你得悄悄的,安静地,不要张扬。”

“为什么?”

“因为拥有他们的秘密这件事现在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了。”

当天晚上,临睡前洗漱,郑庭酒站在一旁帮凌初一把睡衣袖子卷上去,又盯着人乖乖刷完牙洗完脸,然后双手架在凌初一腋下准备把人抱下洗手台前的小板凳,结果凌初一突然耍赖环住了他的脖子,双脚乱蹬。

郑庭酒也就顺势托住他的屁股把凌初一整个人都抱起来,走出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关灯,躺下,睡觉。

凌初一钻进他的怀里,乐不可支:“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我就像你的泰迪。”

郑庭酒困得不想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回应。

凌初一继续一个人傻乐:“不过我比动画片里的泰迪还厉害,我会自己洗漱,会自己走路,而且,我还会说话。”

“……”

“哥?”

郑庭酒说:“还有。”

凌初一疑惑:“还有?”

“你还会自己安静地,乖乖睡觉,对不对?”

“哦。”

凌初一安静了。

就在郑庭酒坠入梦境的前一秒,一个不悦的声音又强行把他拉了回来。

“可是憨豆先生的泰迪也会安静地睡觉。”

郑庭酒摸索着,直接伸出一只手盖住了凌初一的眼睛。

“你比它厉害,你会闭眼。”

凌初一心满意足。

他拉下郑庭酒盖着自己眼睛的那只手抱在怀里,小声说:“你给我买一只泰迪熊吧,我也要抱着它睡觉。”

“嗯。”

他说了要,郑庭酒就让人去给他买回来了,只交代了一句要小一点的,结果真就小小一个,只有成年人一个手掌那么大。

不过大小无所谓,看见和动画片里的一模一样,凌初一是真心实意高兴了很多天,睡前放在枕头边,起床后又从地上捡起来。

最后小泰迪被挂在了扶手上,又在这一刻被郑庭酒拿在手中。

郑庭酒笑起来,眼睛弯弯。

他带着小泰迪和一些醉意,从下往上把整个屋子逛了一遍,很认真也很仔细,几乎到了虔诚的地步。

就像是跋涉了千里,终于风尘仆仆回到他的圣地,他十五岁后的人生所有勇气和爱的源头。

回家真好啊。

从冰凉的空气中都能品出幸福的错觉。

他的钢琴还好好地沉睡在琴房,这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一架钢琴,是四岁那年妈妈送的生日礼物。

黑色的琴罩从上至下包裹得很严实,外面还有一层透明的防尘罩,层层叠叠像是一个封印。郑庭酒伸手拽了两次都没拽下来,放弃了。

手下是琴盖冰凉坚硬的触感,他沿着琴罩的轮廓一点点摸过去,交错的黑与白也在他脑海中依次点亮,伴随着孩童时期长久练习的枯燥、崩溃和麻木——撕毁过的谱,拔过的琴键,掉过的眼泪,最气的时候他好像还撕过凌初一贴在琴侧的贴画。

……贴画?

郑庭酒走到钢琴左边,盯着侧板仔细回想。

没想起来凌初一往他钢琴上贴贴画是什么时候,倒是想起来他们好像还因为这些个花花绿绿的图案吵过架。

他吵不过凌初一,小孩一言不合就掉眼泪,哭得打嗝;郑庭酒也伤心,又生气又委屈,但他又没法像凌初一这样嚎啕大哭,就自己一个人气得头疼。

后来朱昼阿姨来哄了他半天,又帮他把所有贴画都处理干净了。

郑庭酒哄好了才有人去哄凌初一,凌初一被先生结结实实骂了一顿,眼泪也不掉了,饭也不吃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吭气,躲的还是郑庭酒的房间——凌初一一直把这里当自己房间。

最后还是郑庭酒从朱阿姨那里拿了钥匙开门进去,凌初一就坐在门边,蜷缩着,听见动静抬头,看见郑庭酒就开始哭。

纯粹地哭,眼泪不值钱地掉,但又不肯发出声音,看上去是真委屈了。

郑庭酒在凌初一面前蹲下,说:“你错了还是我错了?”

凌初一不吭声。

“说话。”

一张口就是呜呜的哭声,凌初一抽噎着说“我错了”。

“嗯,你错了。未经别人允许就动别人的东西,这是不对的。你这样做,我会伤心。”郑庭酒一边说一边把凌初一的脑袋从他的膝盖上捧起来,让他看着自己,用手擦去他满脸的湿润,然后认真说:“跟我道歉。”

凌初一也抹抹眼泪,认真说“哥哥对不起”。

“哥哥原谅你了。”

那之后凌初一就经常来琴房守着他练琴,有时候一守就是一下午。绝大多数时候小孩都很安静,窝在房间角落里自己玩自己的,或者就是睡觉,琴房铺了很厚的地毯,朱阿姨本来只给他准备了小毯子,后面凌初一在琴房午睡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又在那个角落多加了一个软垫,还放了个小枕头。

有人在旁边守着,练琴都变得不自在起来,郑庭酒和他沟通过,无果。赶不走,铁了心要守在那儿,郑庭酒问他他就说“我就想跟着你嘛”。后面郑庭酒也习惯了,有时候他也带着凌初一弹,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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