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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app > 尘寰之外(哈德伏德) > 第59章 72

第59章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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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不准要用什么态度对待我。他其实不大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后来他大概去查了些报纸或档案,对我的态度更矛盾了。他对我感兴趣,却但心我十恶不赦或污浊不堪。但那两个形容都不是我。

他试着接近我,我直接离开了。现在想想,我也疑惑我的做法是否欠妥当。或许我应该和他解释些什么?但这话也不好说出口,毕竟对方没有明确表示出什么,倒有可能是我会错了意,反而让我们尴尬。

你不觉得奇怪吗,哈利,现在我们竟然会为尴尬这样的小事困扰。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世界。

离开马尔福庄园后,我仍回到麻瓜中间去。期间我还被卷入一起案件,不得已成了被告、参加开庭。我可以轻松获胜,但我想要去他们的监狱中看一看——你也会认为我疯了吗?可据我所知早就有巫师这样做过,反正监狱对我们并非牢笼,所有我们觉得新奇的、离经叛道的事早就有人尝试过了。世上没什么新鲜事,但我们是新的。在麻瓜世界的日子,每过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我成了另一个人,好像连躯体都变得更结实了,不再行尸走肉地、轻飘飘地活在世上。

监狱里的生活很可怕。失去自由以及生活乏味是一方面,暴力和绝望是另一方面。虽然管束严格,但暴力事件仍旧时有发生。我恐惧暴力。这说起来很没道理,我又不是没杀过人,也见多了杀人、折磨人的场景,与巫师相比,麻瓜的暴力多数时候都算是轻量级的,但只是肢体上的暴力也让我难以忍受。每次有这样的事发生我都觉得心惊肉跳,即使它从未发生在我身上,甚至每一次的距离都很远,但我仍能感觉到那其中短暂的、强烈的恨意、愤怒和暴戾。有时我庆幸我们不是虔诚的教徒,哈利,否则我无法解释神为什么会创造这样的世界。

在监狱中人们是要劳作的。辛苦得超乎我的想象。而且,你猜怎么样?我拒绝使用魔法来辅助,既然我认为麻瓜和巫师是一样的,我就不可能认为麻瓜在体力上会胜过巫师。虽说前几年我总是病怏怏的,但这两三年来我已经有了运动的习惯,不见得会比其他人差。我忽然争强好胜起来,觉得自己一定会胜过那些麻瓜,他们有的瘦弱,有的沾染过毒品,而我最近都很用心地照料自己的身体。

第一个下午我就累得抬不起胳膊。如果没有魔咒帮忙,明天我甚至很难起床。机器可以做大部分的搬运,但其中仍有需要人力的地方,我搬起东西来笨拙得难以想象,就好像这具身体不属于我。有时巫师当真笨拙得令人惊讶。他们用魔杖去做所有事,却无法灵活地操纵自己的身体。

衣服就被汗水打湿时,最初我觉得惬意。后来衣服黏在身上,被太阳照得火辣辣的,汗水向着眼睛里淌,刺痛得让人流泪。宗教里将地狱描述成烈火焚烧之地是有道理的,艳阳下正是炼狱。我几次想要用咒语让自己好受些,但又不肯承认自己的耐力比不上麻瓜。真正的人类是什么样,哈利?你想过吗?是麻瓜那样,还是巫师这样?

半天过去,我身上的每个地方都在疼。那天回去我很早就睡着了,甚至没力气用魔杖给自己个魔咒去除酸痛。

那段时间我听到了更多悲剧。我对自己说这是因为环境的关系,在这里你见到的都是犯了罪的人,自然会听到很多悲惨的故事,等到离开这里、换个环境,就会好起来了。我这样劝着自己,但还是反复陷入到悲痛中。我无法自控,脑中想到的都是狱友们的经历或见闻。悲惨像是种原始的东西,和太阳一起诞生,和空气一起存在,人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却被悲惨灌满了身体和灵魂。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不会崩溃。或许有过崩溃,但太阳再度升起,命运继续轮转,他们仍要生活。也有人选过死,可仍有更多人活下来。他们应该活在苦痛中吗?他们应该被命运践踏吗?

我为他人的痛苦难过,心情低落。我的狱友安慰我,说这些不是我的错,我不为他人的痛苦负有责任。他开解了我很多,我确实不再那么难受了。但很快,他靠过来,试图接近我,抱住我。刚刚他的开解很有道理,他或许抱有一分善意,也或许没有,都没关系。他的欲念没有惊吓我。我已经见过太多东西了。一个无杖魔法就让他忘了自己的恶意。如果麻瓜都掌握魔咒、全世界都是巫师,这世界一定混乱得可怕。

离开监狱后我去了很远的地方,结果却误入战区。那里一直在发生小规模的冲突,我并不知情。交火规模不大,但足够居民苦不堪言。巫师世界的战争结束了,麻瓜的却没有,战争无止无休,就好像苦难还不够多。

最初我并未在意身处战区的事实。一来,我认为自己是巫师可以保护自己;二来,在我们的那场战争里我始终置身事外,这一次我不想如此。这不能弥补什么,我只是想让自己好受点。

当地有一个小团队(勉强算是医疗团队),我成为他们的一员,和他们一同做事,很快就发现我是唯一的胆小鬼——其他人都是麻瓜,他们没有咒语的保护,他们随时会死去。这与过去一样——我仍在战争外,在真正的危险之外。

唯一我与同伴一同面对的东西即是痛苦——我不想这样可悲,就好像这是人类的可悲之处,我们共享的东西竟然只有痛苦。没有人不在痛苦中。有些人渐渐麻木了,这反倒是好事。

至于我,时间越久,我就越发现我渺小到了可悲的地步,我的力量微乎其微,哈利,过去我学了些魔咒就以为我拥有了真正的力量,现在想来着实可笑。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是有限的。那段时间我想起汤姆,想到如果按照他的方式去做,真正地掌握力量与权力,去决定一整个世界的和平与动乱——

没有人有那么大的力量。

没有人能控制一整个世界。它的混乱与安宁都远超出我们的掌控。

几个月前,我去了一家糟糕的疗养院工作。那里唯一的优点就是占地面积大,但因为没有足够的管理能力,院内一半以上的区域都荒废着。设施、医疗水平、药品、生活用品、食物,一切都很糟糕。这地方完全是一副荒废的模样,只能依靠极低的价格吸引最走投无路的人,这其中有老人也有儿童,有身体生病的人,也有精神病人。所有被丢弃的人。

我想改善那里的环境,却发现问题太多,也有很多有问题的人挡在中间。巫师不好总是用魔咒去改变麻瓜的想法,这会带来一系列连锁反应。最初我很有自信我能以非魔法的方式解决此事,结果发现其中有太多利益牵扯,盘根错节,我试图打通一层层关系,最终得到的只有怒火中烧和精疲力竭。

甚至连贿赂都不能解决问题,他们总是要得更多,有了足够的钱,他们就会想要满足更多欲望,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高人一等,他们就理所应当享受其他人想也不敢想的特权。

我为此恶心。与其中一些人交谈时,我觉得多一秒我都会马上吐出来。我不是要指责麻瓜,巫师中同样有卑劣之徒,只是过去我接触的人与事太少,即使我在麻瓜世界有公司、与麻瓜来往,我所接触的人也非常有限。这大概是另一种特权和局限,我无法触碰到小圈子之外的东西。

现在我在圈子外。或许是脱离原本的圈子太远,我不断地接触到令我大跌眼镜的东西。曾经我还以为我知道一切、经历了一切。

后来我想起你提起你的姨妈一家。你说起他们时用词很克制,但事实就摆在那里。你还与他们同住了那么多年,真是难以想象。

回到我们刚刚的话题。我想要改善疗养院的情况却一直未能如愿,后来,大约有一个星期左右,我一直处于怒火中烧的状态,我太愤怒,简直无法纾解这种愤怒,我情绪很坏,憎恨一切,憎恨他人的卑劣,也憎恨我自己缺乏手段和能力。我的所知所闻还是太有限。最后,我用了咒语——不该这样做的,我知道,多年后咒语或许会失效,会出现很多连锁反应,但我太愤怒,只想尽快解决问题。

不管怎么说,我如愿了。疗养院的情况改善了许多,但有所改变的只是外部环境,对于个人的悲剧我无能为力。过去我认为极度的痛苦来源于悲惨的遭遇——精神上的,心理上的,因而忘了疾病本身也会带来空前的苦难。病人的惨状令人不忍直视,但这里的工作人员早就习惯了,他们迅速地做好所有应做的事,偶尔会在闲谈时说起病人遭受的苦难。常年的疼痛,常年失去理智,被疼痛与失去的理智一同压垮的身体、大脑和心。尤其是失去理智的患者——不只是胡言乱语、行为异常,而是完全忘了自己作为人的样子。人变成了动物,哈利,失去理智的动物。有时他们的亲人会来,或是恋人,他们会看到亲近的人像发狂的动物一样,野蛮,狂暴,毫无体面可言,像某种退化的生物。

人应当怀疑神。

我看着他们,观察他们,仿佛我有资格高高在上。可这不过是一个偶然、一次意外的距离,灾难降临时,我们都是一样的。

疗养院的工作让我精疲力竭。魔药可以让我迅速恢复精力,但无法修补精神上的磨损。

唯一可以算得上慰藉的是几个很和善的同事,另外就是这里的小动物。

我试着养过一只猫。它不怎么理会我,偶尔我陪它玩,它却只敷衍我,令人迷惑不解。它对我不亲近,倒是对来送货的快递员很亲,明明她送来的也不是猫粮。我为这事困惑了好一阵子,后来快递员问我能不能买走那只猫,我立刻就送给她了,但她还是出于礼节回赠了我礼物。后来她还发照片给我看,猫被她养得很好,胖了许多,看着比和我在一起时快乐多了。

疗养院里还有两只狗,不属于谁,只是流浪到这里后住下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给它们喂吃的,做了个小窝。那两只狗都是大狗,很可爱,有时我会去看看它们,它们就把头趴在我的脑袋上陪我发呆。

我曾想过要不要再养一只小动物,后来还是放弃了。几年下来,我仍和过去一样无法接受分别或死亡,甚至更甚。我不想要分别时的痛苦,就干脆不养小动物了。它们的生命太短了,对人类而言,这简直是诅咒。它只能陪伴你几年或十几年,然后早早离开。

疗养院里还来过两三只猫狗,偶尔出现几次,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

冬天时,有一只常来的流浪猫死了。它被什么东西咬了,同事说可能是蛇。我们一起挖了个很深的坑把它埋起来。同事看出我心情不好,建议我离开这里。我又一次听到那句话“这不是你的责任”、“你没有义务留在这里”。没有义务受苦。我说但你们还在这里,她回答那是因为她们能坚持,她们没有不善良,她们只是不那么痛苦。这是另一种强大的能力,我还没有学会。

离开疗养院后,我买下一个地方,以为那里不过是一个住处,但我已经是一个新的人了。

你会很惊讶的,我从没住过这样高的地方。我有了新的家。

办好手续后,我立刻住了进去,睡个没完。然后在醒来的间隙给你写信,写了好多天。

你知道我写这些信的时候什么样吗?多数时候是黎明,我总在这时醒来,太阳像泼洒的一滩血,半边的天空都是红的,晕染着金色的边缘。我在高得异常的顶楼,在世界之巅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就在我写下这些话的时候,在我迷糊着、觉得每一句都是梦话都是呓语的时候。

屋子里有原主人留下的书房,我只去过那间房一两次。那里的装修极为讲究,有种隐密的豪华感,权力简直要从书房的装修里露出来——像我父亲的书房。

我用来写信的桌子不伦不类地摆在床尾,是一张很简易的玻璃桌子,不够大,挨着落地窗。因为是玻璃材质,桌子很凉,我没有铺任何东西在上面,体温会捂热它,这种清凉很舒适。

有时黎明开始就在下雨。我不会醒很久,用不上一两个小时就爬回床上继续睡。待我醒来时是傍晚,雨还在下。因为安全的缘故,窗子只能打开一个很小的缝隙,但风和潮湿会立刻涌进来。被这样潮湿的风拂在脸上,人无法不置身天堂。

黎明时我困倦着爬起来写信给你,哈欠连天,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有时我会把墨水弄到手上,手上蹭得黑了一片,我完全不想用咒语清理。我太困,太想继续写完给你的信,如果暂停我会困,会趴在桌子上睡着。

我在桌子上睡过不止一次。袖子上被压出了褶子,我的脸上也留下印子。醒来时,无论外面天气如何,我都很快乐。大概是这里太高了,无法不明亮,无法不通透,无法不宽敞。哪怕是阴雨天,我也觉得视线里很明亮。

我开始梦见别人,我这几年认识的人……我应该已经说过这件事了。

我梦见你。

我甚至怀念我们斗嘴的时候……说了你不要生气,每次你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我总是很得意,甚至快乐,又有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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