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寸心醒来的时候，天光明媚。

从窗户处落进来的阳光，照在插在花瓶中的桃花上，也格外温柔肆意。

敖寸心想起昨日的醉酒，以及那差点控制不住的心绪，心情有点糟糕。

打开门的时候，却又看到杨戬背对着她蹲在院子里，为一棵新种的桃花树培土。

等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对着她笑：“你醒了。”

敖寸心觉得有些惊讶，仔细打量杨戬，却并未在他脸上看出半分忍耐不悦。

真是奇了怪了，她们当着他的师父兄弟吵了那么大一架，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即便来哄她示弱，但眼底也总带着对她的忍耐和烦躁无奈。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现在他看她的这副模样。

敖寸心：“你在做什么？”

杨戬：“听三妹说，你喜欢桃花。我从昆仑找了几株桃花，说是与王母的蟠桃同源，只是不会结果。花开之时，千年不落。日后，你若想看桃花，推门便可看到。”

敖寸心看着那盛开得灼灼艳丽的桃花，有些被花枝晃了眼。

等了好一会才道：“种在这里，你不怕哮天犬闻了之后又不舒服吗？”

说到这个，她总算想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哮天犬呢？往常这个时候，他不是一直缠着你的吗？”

杨戬：“、、我让三妹带他回华山了。”

跟着杨婵去华山有什么用？等过上一两日，便又回来了。

之前又不是没有过。

敖寸心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个而对杨戬生出期待了。

敖寸心的表情太过明显，杨戬自然也能明白敖寸心的心思：“我已经和他说好，以后每十日回来住上半月。其他时间，三妹会照顾他。他也可以跟着梅山兄弟去打猎，去昆仑山看师傅。或者，结交新的朋友。”

敖寸心这次是真的诧异了：“他答应了？他不是死活都不愿意和你分开的吗？”

他当然不愿意。

杨戬想起哮天犬被带走时眼巴巴的模样，闭了闭眼，忍下心中的不忍。他清楚，只有这样，才是对他们所有人来说最好的选择：“他已经答应了。”

说着，他又拿出一个木盒，上面的纹路即便是过了这么久敖寸心仍然能够一眼认出来。

敖寸心：“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看看你把嫦娥的礼物保存得有多好？”

杨戬：“不。我是想要，让你扔了它。”

敖寸心睁眼看向杨戬。

上辈子，杨戬也说过同样的话。

可那是在她们成婚五百年后。

而且那个月饼，最后还被哮天犬找了回来。

敖寸心：“月饼扔得掉，你心里对嫦娥的情意扔得掉吗？”

杨戬：“嫦娥仙子救过我，也指引过我。我承认，我对嫦娥仙子确实与其他人不同。可寸心，我从未想过与嫦娥仙子生出男女之情，从始至终，在我心里，我的妻子只会是你。”

敖寸心：“天规所限，嫦娥无心。是从未想过，还是不敢想？克制自己不要想？”

杨戬：“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对嫦娥并无你所想的心思。”

敖寸心对上杨戬坦荡的眼神。

她心里清楚，她太知道上辈子在她之后杨戬与嫦娥发生的故事了。

那些在他人口中口口相传的神仙眷属，那些被她兄长拿着逼她放下执念的事迹，那些她在太虚幻境中亲眼看到的展颜欢笑，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对嫦娥没有心思。

可是面对杨戬如此堂皇的质问，敖寸心却是忍不住被他一激，毫不退缩地迎视他的视线：“你想让我相信？好啊。昆仑山元始天尊那里有一处太虚幻境，能反应人心中所念所想。若你入了太虚幻境之后，还能如此坦荡地和我说你与嫦娥没有私情，我便信你。”

**

敖寸心与杨戬同上昆仑。

可元始天尊却不是谁都能轻易见到的。

敖寸心：“既然见不到，那便算了。”

敖寸心转身要走，却被杨戬拦了下来。

她看着杨戬与道童交涉，在得知太虚幻境便在玉虚府邸，即便天尊不露面也依然能够反映出人心中所念所想时，便打算直接入境。

道童：“不可。天尊命我守昆仑山，无天尊敕令，谁也不能进玉虚宫。”

杨戬：“若我今日，非得进那太虚幻境呢？”

说罢，杨戬拉着敖寸心便直接化作一缕虹光遁走，越过阻拦的道童，直入玉虚。

敖寸心：“你疯了，竟然闯玉虚宫？！”

元始天尊乃是父神一气所化，修为高深莫测，身份地位更是玉帝都要礼让三分。他竟然直接就闯了进来。

杨戬看了一眼敖寸心，不曾回答她的话，可他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敖寸心险些被他气笑了：“你就这么想进太虚幻境，看清你心里的白月光？！”

杨戬：“我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与嫦娥之间，并无私情。”

还是这么死鸭子嘴硬。

敖寸心：“这话，等你从太虚幻境中出来再说吧！”

杨戬闻言，深深看了敖寸心一眼，独自迈步，一步闯入太虚幻境。

敖寸心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直接寻了一处坐下，等着杨戬出来。

“你就这么笃定，他心里放着的，是嫦娥？”

敖寸心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指尖忍不住轻颤，可旋即她便伸手狠狠地压住了自己颤抖的指尖。

那一日，她果然没有听错。

在她把自己灌醉之后，在她说了她不能输之后，那个忽然想起在她心里的声音，那个让她无比熟悉又刻意忽略的声音，那个能够让她缓解痛苦又同时产生奢念的声音。

敖寸心轻声回应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只是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抖：“不是嫦娥，难道还会是我吗？”

那个熟悉的声音没有答话，敖寸心便又说到：“你别忘了，他之前，就在太虚幻境中，和嫦娥成过一次亲。他的心里，想要娶的，惦记着的，一直都是嫦娥。”

“敖寸心，你想刺痛的，究竟是杨戬，还是你自己？”

“你一遍遍地提醒，不放过的究竟是杨戬，还是你自己？”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直视，上辈子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