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长公主府的路上，卫十三才彻底松了口气。

一路回到公主府，云黎一把将自己的狐裘披风扔给他，带着不悦和命令的语气，“一刻钟后，来本宫浴房里。”

“是。”

长公主一般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泡汤浴，进去时一定要记得先撒鲜花瓣，再放香料进去，之后一定要先给长公主摁头，放松脑袋，接着再洗头发，用香胰子洗，记住还是得听长公主吩咐。

十三脑子里尽是徐嬷嬷的吩咐，最后心惊胆颤的进了公主浴房。

浴房中间是个浴池，四周脚上均摆着铜灯，右侧放着一些小物件和席子，还有两个漆足凳。

长公主整个身体都泡在水池里，浴池里散发着氤氲的雾气，铜灯并没有多亮，反倒是有些昏暗，长公主的脑袋靠在池边，长发也泡了进去，十三并未多看，始终垂着眼睫，恭敬的回禀道，“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没说话，始终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十三微抿了下唇，四下一瞧，先将鲜花瓣洒了进去，随后念着徐嬷嬷的吩咐放着香料，最后净了手给长公主摁着脑袋。

十三摁的力道偏轻，但是轻重分明，反倒是觉得更加舒服了，长公主的心缓缓放了些，问他道，“不高兴了？”

“奴没有这些心思……”

长公主一听到“奴”这个词似乎有些不悦，随即睁开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带着点提醒的意味，“你既已通过濯选来到本宫府上，便是本宫的人，本宫已差人消了你的奴籍，属于你的腰牌不日便能拿到。”

“谢长公主恩赐，属下定好好侍奉公主。”

云黎不知听到哪个字眼令她弯了唇角，在浴池里转过了身面向十三，十三一瞧见她这动作赶忙闭紧了眼睛，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始终吊着一口气，反观长公主这边却游刃有余的很。

长公主看他泼墨似的长发，光洁的额头以及紧闭着的双眼，更是忍不住笑出声，白皙而又细长的胳膊绕上了十三的脖颈，便毫不费力的就将十三带下了水。长公主看着十三跌落水中那副惊诧模样更觉好笑，且看他一身衣裳尽湿，紧紧贴的身形勾勒出他紧致而又有力的腰线，成串的水珠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

她又问道，“你可知要怎么侍奉本宫？”

十三微怔，摇了下头。既是通过濯选进入长公主府，留在了长公主身侧，那也是贴身侍卫的身份，理应排除一切对长公主不利的人和事，竭尽全力不留余力的保护长公主，仅此而已。

她道，“本宫沐浴，你躲上面又是怎么一回事？”

十三微怔，又似是不解，“可您贵为公主，岂可和属下共处同一个浴池，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本宫就是规矩。”

长公主如同水蛇般凑到十三耳侧，轻吐了口气，使得十三的耳朵都开始发麻，十三像是被定住了般，“公主会使妖力吗？为何属下耳朵都在发麻，身体都动不了了？”

当真是有趣。

也是。十三年纪尚小些，满打满算也才十七而已，闺房之乐尚且不懂。

长公主更是来了兴致，又换了一侧贴近，吐了口气，“这边呢？”

十三似是想起了什么，记得在侍卫司的时候听他们提起过，公主府里养了许多面首，俗称“男宠”，想必就是和“男宠”在做这些事，一想到这十三就格外懊恼，“公主，请自重。”

长公主似是没听到般慵懒的靠在浴池边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挑着十三的下巴，左右细致的打量他，有些自言自语的，“你倒是比之前……长开了些。”一边说着，一边挑着下巴的手开始往下划拉，一路划过喉结到脖颈再至胸膛。

十三全身发麻，像是被人使了巫术般动弹不了，脑子空白一片，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当即就跳出了浴池，全身都在“噗哒噗哒”的滴着水，一边躬身行礼道，“恕属下不敬，请公主自重！”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浴房。

红果见十三这般模样出了厢房有些疑惑，轻车熟路的进了公主浴房，拿起水舀熟稔的给长公主淋水，“十三怎么那副样子出去了？”

长公主一想起刚刚的场面就想笑，打趣似的道，“他自己说的会侍奉好本宫，本宫还没做什么呢，不过是调戏下他，谁知就遭不住了。”

一想到这，长公主似是又想起什么法子，凑近红果耳边念叨了一阵。

十三一路湿着回了琉璃阁，全身被闷的喘不过来气，一连喝了一壶水后才缓了下来，总觉得不够透气，又在房间里怒练了半个时辰的功，这才喘气似的坐到椅子上。

夜幕渐渐西沉，徐嬷嬷领着一班子人马进了琉璃阁，最后敲响了十三的门，“十三啊，方便吗，嬷嬷有话与你说。”

“有的。”十三瞅了眼门口的人影，边整理衣衫边开了门，“嬷嬷，可有什么事吩咐？”

徐嬷嬷最是喜欢这孩子，语气也不同于其他人，不免的温柔了些，“嬷嬷我啊奉长公主之命给你带了应季换洗的衣裳，月钱什么的都是按月发，这些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是缺了什么也可以直接跟我说，至于其他的……”

话说不到重点，想必是还有别的事，十三直接问道，“嬷嬷是还有别的重要事吗？”

“我就知道你最是聪明。”徐嬷嬷摆了摆手，后面的宫娥将托盘放到了桌子上，徐嬷嬷指了下托盘上的物件道，“公主与我说你尚且不太懂府上规矩，嬷嬷我自然也了解你的脾性，专门找了好些书给你参谋，还望你能多费些心思，每日早上你亲自到我那来，我且好好检查，直到长公主满意为止。”

十三垂头应了，就是搞不太明白，不过是府上规矩之事为何如此吞吞吐吐，他垂头应声，“多谢嬷嬷操心了。”

“好说好说，那嬷嬷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学吧，自己学。”说到这的时候，徐嬷嬷明显的有几分局促，场外话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跨步到门外了，走的时候也是脚步飞快。

十三关了门，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不过是一沓子书卷。

学习啊？

这事其实不难，在侍卫司的时候他的规矩课可是满分，况且记忆力上也是格外强的，区区几本书不在话下。

半晌，十三面不改色，耳朵却红的滴血，心里越想越羞恼，“啪”的一声就合上了书卷！

*

估摸着调戏了十三一番，心情格外舒畅，第二天长公主起了个大早，瞧见徐嬷嬷正招呼着下人贴那年节画，一旁的宫娥忙着挂火红的灯笼，扭脸之间瞧见长公主起来了，又招呼着，“热水都送过去了没有？膳房那边的早膳呢？”，一顿吩咐之后又小跑着过来朝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前些天制衣局新到了批大幽进贡来的好料子，老奴又差人改了款式，不妨看看？”

长公主难得心情好，“那便试试吧，正巧今儿个出宫碰碰热闹气。”

“好嘞。”徐嬷嬷差人去拿新衣裳，自己则亲自跑了膳房一趟，“今儿个多备些汤婆子。”本就是寒冷天气，出宫难免需要多备一些，一边吩咐完一边又道，“早膳好了没有，可别让长公主等着。”

不到半刻功夫，徐嬷嬷端着早膳进了殿内，一一将早膳摆到桌上，一旁的新衣也已经到了。

左右瞧着没人影，长公主好心情的问道，“十三人呢？”

一提到这徐嬷嬷可觉得有意思，“回长公主，可别提这事了，一大早天都没亮，十三那孩子就立在老奴门口，可把我吓死，公主您猜他与老奴说什么？”

“什么？”

“嬷嬷，规矩之事十三会学，不用嬷嬷多操心了。”徐嬷嬷学着十三的样子将那场面描绘的淋漓尽致，甚至都把十三的别扭和神色都学到了身上，惹得长公主不禁失笑，昨日连夜给他送了一大摞子闺房之乐的书，想必今日再去逗弄他，怕是宁愿挨罚也不来当值了。

“那就不叫他了，且将这粥送一碗过去。”

徐嬷嬷自是知道长公主的意思，无非就是看看他的状态，在告诉他今日长公主出宫的事，让他好安排好一切事宜。

*

徐嬷嬷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十三踏出了琉璃阁。

谁知长公主今日穿着红色长裙，外罩同色青莲绒的兔毛斗篷，手上握着金色的手炉，将整个人衬的有气色极了，远处看去像是一个火红的团子，正在殿外等他。

十三稍稍抿了下唇，紧赶了步子回禀道，“见过长公主，属下来迟了，请公主恕罪。”

长公主好心情的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下，见他无碍也放了下心，“无妨。”接着先一步进了马车，红果紧随其后，十三则跟在马车一侧慢悠悠的出了宫。

宫外长街热闹，更别说是年前的这段时日了，年画小糖人、糖葫芦、灯笼、尽是逢年过节的必备物，满街都是吆喝声，街市上的人比肩擦踵。

“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