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半月便是年关，宫里不知传出了何消息，开始征兵传到最后说是要打仗了，风头正紧，宫里上上下下都开始紧衣缩食，连宫中调派的人手都没之前多了，凡是排在后位的都要被发配充军。

一听到这消息，宫里下人恐害怕被上头排到后面去被发配充军，于是掀起了“送礼”的热潮，处在高位的人中饱私囊，处在下位的人将自己储蓄掏了个干净，有点背景的人越送越多，没背景的人几年到头下来分文没落。

紧接着便是侍卫司的濯选之日，对于侍卫司上上下下是大事，而对于各宫来说也不过是惯例，仅是派了各宫的管事前来观赛留牌，待各宫管事入座之后，随着一声敲响的锣钟，擂台上的红布被扯开，擂台边缘绑着代表喜庆的红花，接着侍卫司上下开始行礼。

侍卫司主事开始宣读条例及禁令，表示这场擂台赛只分上下不得伤人要害等等。

十六一到这种场面就紧张的不行，直咽口水，“十三哥，我紧张的不行，怎么办？”

十三余光里瞟了他一眼，瞧见他身体都在打哆嗦，只好在一旁宽慰道，“紧张什么，你跟着我练这么久，他们就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小十六一听见十三这么说，心也稍稍宽了些，前些日子早有传闻，说侍卫司选拔会提早到年前，后来十三每每到夜里都会教十六身手，日日练到夜班三更，十三不管说了什么话他都会信，于是连他自己也开始期待起自己的表现来。

依据惯例以抽签形式开始这场濯选，分两队形式站列，签子以“壹”开始往后依次排序，第一组和第二组的签子数为一模一样的，两组人按顺序抽签，抽到相同数的人互为对手，由此第一场比赛就这样开始了。

小十六看向自己的签子数为“陆”，为第六个上场，他瞄了眼对面一队的人，不知道跟他同抽签子数的人是谁，如果是零七的话就惨了，依据自己的实力肯定是打不过的，十六心里七上八下，他不想第一场就落选，最后又落在了侍卫司，等着年后被发配充军。

十三倒是不关心自己抽到的是什么，对面的人也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他今天的目标就是长公主府的侍卫，他瞟了一眼十六的状态，贴耳道了句，“放心，对面的不是你的对手。”

十六点了点头。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前五个都已经分出胜负，胜者高高兴兴下了场，败者垂头丧气，似乎预见了自己日后的下场连连叹气，接着便是十六出场了。

十六年纪小，很早就被人送进了宫里，之前听他提起过自己的身世，自他很小的时候在沧州，父母便因为病症过世了，留下他时还不到三岁，关于这块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后来是自己的大嫂接手了他，也没长久多少时日，大嫂却因自己孩子落了病没钱医治，一狠心将十三卖进了宫里，交了卖身契，一路辗转进了宫。

自此再也没有大嫂大伯一家的消息了。

虽进了宫，却因没银子没背景只能做些最粗使的活，又熬了些时日，有个公公相中了他干活的秉性将他引荐到了侍卫司，便一直都在侍卫司了。

十三看向场内的十六和他的对手卫八。

之前和卫八交过手，每个招式都能过招，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熟练，不快。若是之前的十六和他对打想必是有些忌惮的，可现在的十六对抗他却是绰绰有余。

再一晃神之间，锣鼓敲响，在场宣判，“卫十六胜！”

十六听着宣判喊着自己名字，有点不相信自己竟然打赢了，又一脸惊讶的看向台下的十三，笑着挥手，似乎在说，“我赢了，我赢了！十三哥！”

没过多长时间十三上场，跟他对打的是卫七，自之前牢狱之事起两人就开始不对付，卫七也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不知今天的濯选又是怎么一回事，却将他们两人安排到了一起。

此时的景仁宫里，万和嬷嬷慢悠悠的摁着皇后苏氏的太阳穴，忽的提醒道，“皇后娘娘，老奴记得今日是侍卫司濯选日。”

近日总是头疼，让万和摁了摁也才缓和了些，皇后摁着额角睁开了眼，“惯例不是年后吗，怎地提前了？”，因着头疼的缘故，和节衣缩食和景仁宫没多大关系的原因，皇后苏氏这才想起濯选提前了。

万和嬷嬷小心的提醒道，“这年一过，眼瞅着公主及笄，也该配个贴身的照看些。”

这公主及笄自然说的是长乐公主，皇后苏氏一想到长公主爱玩儿的脾性，就担忧的不行，“长乐那孩子还乐意往云黎那凑，瞧那云黎没母亲管教都成什么样儿了，哪都去，也不看看自己身份，万和，你且盯着些长乐，叫她少往云黎那儿去，都学坏了！”

万和应了声。

皇后苏氏似乎又想到什么，“你且去侍卫司濯选会上跑一趟，将那胜出第一名的给本宫留牌子带回来，好给长乐那孩子。”

万和嬷嬷欠身，“是。”

万和到那的时候，各宫的派来留牌子的人都依依朝她行礼，接着将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万和，万和打眼扫了下局面，没剩几个人了，接着和一旁的管事嬷嬷聊了几句。

“这场上的瞧着还挺厉害，他是谁啊?”

那嬷嬷自然也敬重万和的身份，恭敬的回答道，“回嬷嬷，卫十三，宣判报了他的资料，半年前来的，不论是身高、样貌、年龄、身手、样样都是一顶一的，这次濯选啊他定是第一。”

万和听她这么一说更加留心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越瞧越顺眼，越瞧越满意，锣鼓一响，宣判道，“卫十三，胜出！”，万和嬷嬷心也定了，“就他了，卫十三。”

整整一个上午濯选赛才结束，排名也都出来了，卫十三第一，卫十六第二，卫七第三……

宣判开始重读个人资料，开始向各个宫的管事介绍他们每一个人，最后锣鼓一敲，宣判道，“卫十三，各宫留牌——”

卫十三乃濯选第一，各宫管事虽有权利留牌，但也要依着位次留牌，纵使卫十三再优秀，可也万万不敢轻易撂牌子，万和作为皇后苏氏的代表当即撂出牌子，谁知最左侧的徐嬷嬷也撂了牌子，两人的牌子赫然撞在了一起。

在场之人皆倒吸一口冷气，皇后苏氏和长公主府的人……

徐嬷嬷笑着朝万和嬷嬷行礼，“见过万和嬷嬷，长公主一早便内定了。”

这次濯选各宫谁也没想到皇后宫里竟也派了人来，本以为能平安无事的把卫十三带走，偏偏皇后苏氏横插一脚，万和也回敬了下徐嬷嬷，“徐嬷嬷，此次老奴奉皇后之命将濯选第一带回去。”

万和拿皇后苏氏来压她，徐嬷嬷不好强硬带回来，怕冲撞了皇后苏氏那边，由此徐嬷嬷点头应允看着万和将卫十三带走，徐嬷嬷赶紧回了长公主府。

“你是说，皇后那边将十三带走了？”

徐嬷嬷规规矩矩的跪在大殿里回禀，“回长公主，皇后亲自派了万和将卫十三带了回去。”

云黎心里的烦躁油然而生，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徐嬷嬷，“你且起来吧，没你的事，此事我自有安排。”

徐嬷嬷起来看着长公主拿着自己的披风，带着红果似乎是去了景仁宫。

此时的景仁宫里，卫十三跪在地上任由皇后苏式审视他，手中捏的赫然是他的资料，卷首是他的名字，再往后翻都是些基础信息，身高体重什么的，皇后却仍旧是不满意，揪着他的来历那块儿问道，“本宫瞧着来历这块怎么这么少，只有来宫里的时间，来宫里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卫十三垂着眉眼，想起宫外的那些记忆，他的眸子就变的深沉起来，“回皇后娘娘，奴有些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皇后苏氏探究的眼神打到了他身上，随即合上了他的资料，似是威胁又似是叮嘱，“本宫的女儿身边自然不能留一些身份不干净的人。”

“谁说他身份不干净？”未见其人先听其声，说罢，长公主云黎便踏进了景仁宫大殿，不听人通报一声便进来了，除了她之外再无其他人敢这么做，身后还有宫女接过她的狐裘披风，长公主走进大殿恭敬行礼，却半分不提卫十三的事儿了，“见过皇后娘娘，今儿个我亲自到您这来请罪来了。”

皇后苏氏撂了卫十三的资料，冷哼了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黎儿怎么有空过来，你且坐本宫这儿来。”

云黎落座，似有意无意的瞄了眼跪在地上的卫十三，脑袋垂着瞧不见脖颈，像是落败的雄鹰，只一眼便知他不高兴了。

“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您教我规矩，教我抄袭《女戒》，黎儿很是认真。“说着，将那份作假做到连自己都分不出真假的《女戒》呈了上去，皇后苏氏前后翻了翻，点头道，“黎儿有心便好，本宫也是为你好。”

“黎儿知道了，不过黎儿还有一事。”云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卫十三道，“卫十三来黎儿府上有一阵子了，也知晓规矩，您也知道调教一个人实属麻烦，黎儿也不想把心思费在这上面，本想着叫徐嬷嬷来走一趟，这不是怕您误会吗？”

皇后苏氏款款一笑，“不过件小事，你带走便是了。”

云黎赔笑，“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说着从袖中掏出几碟物件来，“听闻娘娘最近头疾难受的很，这是黎儿在南山那边专门求来的香，想必点上会好受些。”

“黎儿真是有心了。”

两人前前后后又唠了小半会这才领着卫十三回去，天都擦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