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放假,今天的晚自习被取消。
班主任在讲台上叮嘱同学们假期不要忘了写作业,而台下的学生心却早已飞出教室,哪还管得了老师在台上说什么。
程时桉回过神来把各科老师留的作业理出来,理到物理这一科时她愣住了。
嘶,物理作业是什么?刚刚好像没听到啊……
她转身问后坐的叶稚琳。
“哟!终于回神了啊?上课叫你半天你愣是一点反应没有。”
叶稚琳打趣她,戏谑地冲她挑了下眉。
“啊哈哈…你上课有叫我吗?我没听到啊。”
程时桉是真没听到,当时整个人的思绪都陷在宋淮瑾的话里,连老师讲课的声音都听不见,更别提叶稚琳在身后偷偷摸摸的声音了。
叶稚琳白了她一眼,“我还戳你来着,你真是一点反应也没给我。”
见程时桉不说话,她刻意“唉”了一声,又故作模样地摇摇头,嘴里连连发出“啧啧”的感叹,“某人哟,魂都被勾走了呢!”
叶稚琳收拾好书包,在程时桉苦苦央求下才大发慈悲地告诉程时桉老师留的物理作业,见她在书上勾画完笔记后没了动静,又问到:“不走吗?今晚不上晚自习。”
程时桉摇头,“我知道,你先走吧。我想把上节课的内容温习一下,顺便把作业做了。”
叶稚琳瘪嘴,她知道程时桉一向喜欢在教室里多复习一会儿当天学的内容,但她没想到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坚持这个习惯。
“那我跟何漫漫先走啦,你别学太晚。”
程时桉“嗯”了一声没有抬头,视线依旧停留在物理书上,手中的笔却一直转个不停。
同学走后,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她手中的笔在书页上划过的声音。
不一会儿,楼上音乐教室传出钢琴弹奏声,她还是没有抬头,仍在用心地算题。
此刻,偌大的校园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时桉突然觉得自己不孤单了。
她一直喜欢课后完成当天的作业,曾经试着让叶稚琳陪过自己,但叶稚琳总坐不住。后来她便再也没强迫过叶稚琳留下。
春夏的夜晚只有知了在教室外陪她,但自从宋淮瑾转入凤北中学,她经常都能听到楼上音乐教室传来的乐器声,大部分时候是钢琴声,偶尔也能听到他弹吉他,她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了。
晚上八点,楼上钢琴声停了。
程时桉也收拾好书包,关掉教室里的灯准备离开。
还好这次各科老师留的作业都不多,不然她不知道自己得写到什么时候。
“嘿!”
声音响起,程时桉被吓了一跳。
恶作剧的始作俑者站在她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程时桉忍不住甩他一记飞刀。
“宋学长,你真幼稚。”
她恼羞成怒地走在前面,宋淮瑾跟在后面一直笑个不停。
“喂!宋淮瑾你别笑了,我等会儿真生气了!”
听到面前涨红脸一直大步流星的女孩如此说到,宋淮瑾一秒收起笑脸加大步伐走到她身边。
“真生气了?”宋淮瑾侧头观察一脸严肃的程时桉。
程时桉双手环在胸前傲娇转头,“没有。”
“真没有?”宋淮瑾又问。
“真没有!哎呀,你好烦。”
程时桉继续加快步伐试图把宋淮瑾甩在身后,对方却拉住她的手腕强迫她慢下来。
“别生气了,我请你吃臭豆腐。”
宋淮瑾凑到程时桉面前赔笑,看到眼前的女孩在自己提到“臭豆腐”时眼眸一亮,他就知道自己这招使对了。
“哼,我吃到你破产!”程时桉气呼呼地盯着他,一副势必要让他大出血的神情。
宋淮瑾忍不住笑:“我都破产好久了,但请你吃臭豆腐的钱还是有的。”
程时桉没懂,住小洋楼的人也会破产吗?
“你破产很久了是什么意思?”程时桉想不明白。
“你听错了,我哪有说破产。”宋淮瑾不承认。
“真的吗?”程时桉追问。
“真的啊。我家住在东郊巷的小洋楼诶,要是破产了哪里住得起那种房子。”宋淮瑾撒谎不脸红。
“好吧。”程时桉半信半疑。
此时,程时桉的诺基亚手机突然响起巨大的来电铃声,她连忙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按了接听。
是阿公担心她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这么久了还没到家。
程时桉解释了迟迟没有回家的原因,程阿公便没再多问,只让她和宋淮瑾吃完臭豆腐早点回家。
身旁的宋淮瑾看着她金黄色跑车形的诺基亚老年机发出了感叹,“你这手机真别致啊。”
他竖起大拇指两眼放光。
跑车形状的手机,他这辈子第一次见,真是开了眼了。
自从搬到凤北镇居住,他见了太多十七年人生中从未见过的东西。每每想到此,他就觉得自己从前真是眼界浅薄。
程时桉看他这个样子不由炫耀道:“帅吧,我在手机店精挑细选买的。而且价格很便宜,299元你就能拥有我的同款。”
金黄色的手机外壳在路灯的照耀下还能反光,此刻拿在她手里的仿佛不是一部价格便宜的老年机而是一块价值不菲的金砖。
“行,我这必须得去买个同款。”
听宋淮瑾这么说,程时桉突然觉得宋淮瑾好像跟初见时有点不一样了。
初见时她只觉得宋淮瑾有点内向,很腼腆,话也很少,但是现在在他身上却看不出来了。
她戳了下宋淮瑾的手臂,仰头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变了?”
宋淮瑾不解,思索一番后摇头回答道:“没有啊。”
“你没觉得自己的话变多了吗?”
程时桉望向他的眼里包含了十分笑容,她好像在为他高兴。
宋淮瑾一愣,“有……吗?”
“有呀!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的话可真是太少了,性格好像也比较内向。但现在话不但多了起来,偶尔还能跟我互怼几句。”
女孩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宋淮瑾看不见程时桉此刻的神情。
“有……吗?”他害羞地挠了挠头。
程时桉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空气在此刻静止,柏油马路上行驶车辆的汽笛声也突然消失,四周安静下来,好似都在为程时桉接下来的话进行铺垫。
万籁俱寂,他只听见她说。
“有的。”
“之前的你心事溢于言表,笑容也很客气;但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你对我好像卸下了防备,微笑出自真心,人也变得开朗。”
“很高兴能看到你的变化。至少,对我是这样。”
程时桉还是笑,说完之后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淮瑾从未觉得“干净”、“明朗”这两个词用在哪个女孩的身上会如此贴合。
直到眼前这个女孩出现。
她似乎在慢慢治愈自己,那些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传言和恶意的重伤好像都变得不重要了,曾经只能在深夜舔舐的伤口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愈合。
“等等我!”
他抬脚向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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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好臭豆腐,两人照旧选了一个门口的位置坐下。程时桉吃得很开心,宋淮瑾看她吃着也很开心。
“对了。明天我有个朋友从嘉平过来找我玩,你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推荐吗?”
宋淮瑾看程时桉将几块脆豆腐一同送入口中,咀嚼时爆出的红油从她嘴角流出,他连忙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她手中。
程时桉擦掉红油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这周围没什么好玩的,只有延绵不断的山。风景还行,娱乐消遣的地方是一点没有。”
她又仔细想了想,“网吧和游戏厅算吗?哦对了,镇上还有KTV和酒吧,里面很多帅哥美女。”
宋淮瑾皱了下眉头,“你去过?”
程时桉往嘴里塞了一块米豆腐遗憾地摇摇头,“没去过,未成年不让进。”
宋淮瑾不悦,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程时桉吃痛地捂住被弹的地方,“啊好痛!小心我告你欺负我!”
“听你的语气,还挺遗憾?”
程时桉嘿嘿一笑:“没有没有,我也就是听说嘛。”
“这些地方,成年了也不准去。”
宋淮瑾恶狠狠地威胁,看见她被自己弹红的额头又从店里买了一瓶冰镇饮料让她拿着冰敷。
程时桉伸手接过,在额头上象征性的碰了一下随即拧开喝了起来。
“不疼,我刚刚逗你玩的。”
“对不起啊,可是真的红了。”
宋淮瑾满眼心疼,痛恨自己没把握好力度。
“没事没事,不用抱歉,真的不疼。”
程时桉摆摆手,继续刚刚的话题。
“好玩的地方……市内好玩的地方比较多,游乐场、恐怖密室、商场什么的都有。但是我们这儿离市区比较远,坐车来回得两个多小时。”
宋淮瑾又继续问:“那你平时空闲的时候都玩什么?”
程时桉思考了一会儿,“帮我阿公种地和摘菜,这算不?”
听到此,宋淮瑾一脸心疼。
种地和摘菜在她这里居然也算娱乐项目吗?
她吃完碗里的食物,擦了擦嘴又补充到:“还有就是去找叶稚琳她们玩。”
宋淮瑾收拾掉桌面上的垃圾,自觉地去扫码付钱。
他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来接程时桉的话,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两人对视,眼神中多少有些尴尬。
“那个……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程时桉虽然觉得不太好,但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与其相顾无言,不如走为上策。
“刚吃完就走吗?”
宋淮瑾试图挽留,他的表情失落中带着一丝不甘心。
但话一开口好像变了味道,听起来像是在质问完事后穿上裤子就要走的渣男。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啊?什么?”程时桉的脸默默开出两朵红晕,让她尴尬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宋淮瑾意识到自己话中似乎有歧义,连忙开口转移话题:“啊不是,你看我们认识一个多月了还没联系方式呢,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
说完他心里又觉得这个时候说加联系方式好像有点不合适,默默地白了自己一眼。
【这么突然的吗宋淮瑾】
程时桉点点头,连忙从兜里掏出自己金灿灿的“跑车”准备扫码添加,突然想到什么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机尴尬地笑了笑。
宋淮瑾不解,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程时桉解释道:“额,我这个老年机没有微信这个功能,要不你把你的微信号写给我我回去加?”
宋淮瑾又问:“你有两部手机啊?”
“是的是的,我怕自己自制力不强偷玩手机,所以上学的时候都把智能机放家里,只带这部老年机去学校。”
“原来如此,那等下次你带了另外一部手机再加吧,哪能让女孩子加我。”
“啊…好吧,那我先走了,我怕阿公等太久又该担心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宋淮瑾宠溺地笑了笑。
虽然没能加上联系方式,但至少约好了下次见面一定会加,这让每次见面都找不到合适理由开口要联系方式的宋淮瑾终于松了口气。
天知道每次和她说话自己多想开口要她的联系方式,就是这个嘴一到关键时刻就跟粘了胶水似的张不开。
不过,下次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路灯橘黄,宋淮瑾走在空荡荡的青石板路上。巷子里许多门店都还没关,一包包辣条和新鲜的水果被整齐地摆放在门口的彩色塑料篮中,屋里电视机传出的男女对话声给昏暗神秘的小巷增添了一丝烟火气;店内的小孩调皮地跑个不停,老板拿了个鸡毛掸子走后面边追边骂。
温馨倒也还算温馨。
电话声响起,宋淮瑾看清屏幕上“顾云舟”三个大字后才按下接听键。
“本少爷明早十点的飞机,下午两点到禾阳,你可要按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