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排在周三上午第四节的体育课因为体育老师临时有事被调到了周四下午第二节。
刚上完语文课,程时桉脑子里的知识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老师一节课讲不完《滕王阁序》这篇文言文,要求同学们课下预习,下节课抽同学起来检查预习情况。
叶稚琳挽着程时桉的手一直抱怨,从初中以来她最不喜欢学的就是文言文,一堆生僻字不说读起来还拗口;内容晦涩难懂就算了,居然还要全文背诵!
程时桉无奈笑着看了她一眼,跟她讲过很多次自己学习文言文的方法了,可是她好像一直都没听进去。
她再次不厌其烦地告诉叶稚琳:“跟你说过很多次啦,其实文言文学起来很容易的。在学习新的篇目之前,你花一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把文章不认识的字标注拼音,再查阅辅导书把不懂的字和词的翻译写在旁边,边写自己边翻译句子,写完之后梳理两遍文章大意,背诵的话就会很容易了。”
叶稚琳叹了口气:“哎,这种方法只适用于你这种对文言文感兴趣的学生,根本就不适合我。”
程时桉对此表示不赞同,“这是学文言文最笨的方法了,你下次再坚持这样试试,万一知识就进脑子了呢?”
叶稚琳还是叹气:“哎,我只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吧。我之前按照你的方法试过,语文书刚摆上桌子我就觉得自己屁股痒得很,完全坐不住。”
身后突然传来“噗嗤”一声,两人默契回过头看,宋淮瑾站在比她们高一层的台阶上偷笑。
叶稚琳刹时脸色大变,故作生气伸手指着宋淮瑾的鼻子质问道:“你怎么偷听别人讲话?偷听就算了,你还笑出声!”
宋淮瑾收回上翘的嘴角,看了程时桉一眼才开口道:“我可没有偷听,楼梯上这么多人,可不止我一个人听见。”
“可是你笑出声了啊,你的笑声冒犯到我了,但是……看在你是时桉朋友的份上勉强原谅你吧。”
其实主要是因为宋淮瑾长得太帅了,叶稚琳不好意思直说于是换了种说辞。毕竟自己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话赶话赶上了可不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况且自己跟宋淮瑾还不熟。
课间楼梯间人流量大,很多学生总喜欢在课间去学校小卖部买饮料和零食,小课间就十分钟,为了能赶在下节课打铃之前回到教室,他们不得不跑着去又跑着回来。导致本就拥堵的楼梯间被他们东挤挤西让让变得更加没有秩序。
程时桉被挤到贴墙走,顺着人流至一楼走廊处才变得宽敞起来。
宋淮瑾大跨步到她旁边,伸手替她拍了拍衣袖处沾上的墙灰。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你们这节体育课?”
程时桉点点头又解释道:“之前体育课不是这节,周三体育老师有事所以调到这节了。”
“如果没调的话我们班还能提前去食堂打饭。”叶稚琳在旁边默默补充。
体育老师体谅她们去食堂抢饭不容易,所以每次都提前几分钟解散。
“快跑快跑,还有两分钟打铃了,迟到了又要跑1500米!”叶稚琳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拉上程时桉的手就要跑。
程时桉脸色秒变惊恐,和宋淮瑾作了简单道别马不停蹄就往班级队伍所在之处飞奔。
宋淮瑾眯眼细看。
那个方向,好像也是自己班级站的地方。
程时桉和叶稚琳跑到班级固定集合点时以为自己眼花,这一大群人将近一半都没见过,要不是班上同学喊了一嗓子,她们不知道要跑哪里去。
“这节课怎么这么多人?怎么这么多我都没见过?”叶稚琳搓了搓眼睛,还是认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旁边的同学逮住她搓眼睛的手,“别搓了,今天和高三六班一起上。”
“啊?!”
“什么?!”
两声惊呼不约而同响起,原来老邓头还教高三六班呢。
程时桉下意识往宋淮瑾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似乎并不着急,和几个同学慢悠悠地并肩走着。
上课铃打响,宋淮瑾也刚好走进班级队伍。
两个班按照往常上体育课的队列秩序站好,老邓头抱了一箱农夫山泉从体育器材室走来,后面两位同学抱着箱子跟在他后面。
“还是一样,先跑三圈。”
老邓头放下纸箱吹了下挂在颈间的口哨,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入耳朵,前一秒还在嬉笑打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向右~转!跑步~走!”
口令响起,两个班级一前一后在红色胶皮跑道上跑起来,整齐划一的踏步声令老邓头十分满意。
维持不到五秒,脚步开始凌乱,队伍里打闹的人逐渐放肆起来。
叶稚琳偷瞄一眼落在后面的老邓头,转过头对最后一排的程时桉喊道:“时桉!等会解散我们去器材室抢羽毛球拍!”
程时桉点头,伸手比了个“OK”表示同意。
天气微凉,秋风褪去酷暑的闷热,拂面而来夹杂一丝水汽。
今年降温好像格外早,才九月底气温就已经降到十几度。早晨不穿外套出门偶尔还会冷到打喷嚏。
跑完三圈,大部分女生累到弯腰撑膝喘气,程时桉也热得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
按照集合队形站好,老邓头宣布接下来的安排。
“今天情况比较特殊哈,两个班一起上课。我也不多说,解散自由活动吧。口渴的同学自己拿着喝。”
老邓头指了指地上的水,示意同学们随便拿。
“谢谢邓老师!”
趁程时桉和叶稚琳到体育器材室抢羽毛球拍的间隙,宋淮瑾从班上男同学手里要了一个新的羽毛球。
体育器材室里的运动器材几乎都比较陈旧,羽毛球拍虽多但完好无损的却很少;羽毛球也几乎全是掉毛或者被压瘪的,打起来不仅手感奇怪,坠落的方向也跟手上使力的方向完全不一致。
凤北中学的教育资源很一般。
课桌老旧,桌面上的黑红色笔墨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墙面破损,漏出灰色的水泥硬块;教室没有空调,只有几架运行起来“咯吱咯吱”响的老风扇挂在顶上;一楼楼梯口的大铁门锈迹斑斑,花坛的白色瓷砖缺了两个角,就连操场的跑道也是残缺的。
领导老是给学生画饼,今天说教室很快就会安空调,实际上电路老化有待解决;明天又说操场马上要大换血重新翻修,结果耳朵听起茧子也不见基建队驶入校园。
就连种在校园里的植物跟褪了色一般灰蒙蒙的,唯一比较新的只有春天刚发起来的嫩芽。
程时桉拿着羽毛球拍出来时,宋淮瑾正拿着手里的羽毛球等她。
见她出来,宋淮瑾朝她招手。
她抱着羽毛球拍走到宋淮瑾面前,问道:“怎么了?”
宋淮瑾将羽毛球塞到她手上,“用这个吧,器材室里的球不好,这个是新的。”
程时桉冲他扬起笑脸,眼里的星光好似要溢出来。
“那我就不客气咯。你要和我们一起打不?”
宋淮瑾将目光转向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少年,青春在此刻好像有了具体的代名词。
“不了,我跟同学约好了打篮球。”
程时桉“哦”了一声,语气中带着转瞬即逝的失落,“那你快去吧。”
宋淮瑾点头,“好。”
待宋淮瑾走后,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叶稚琳察觉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忍不住打趣道:“你俩不对劲。”
程时桉拍了一下她的头,“你才不对劲。”
叶稚琳贱兮兮地挤眉弄眼,又道:“你俩真的很不对劲,他吃饭挨着你坐,不仅帮你拍袖子上的灰,还专门给你新的羽毛球。你老实说,你俩是不是背着我谈上了。”
程时桉不禁一记白眼甩过去,“他搬来这边我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带他熟悉过东郊巷附近的环境,可能关系确实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谈恋爱是没有的事。而且谁家好人谈恋爱连另一半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叶稚琳半信半疑,没有再追问。
篮球场围了很多“看球”的同学,不少女生不时发出惊呼,看到男同学们擦汗漏出的腹肌止不住地捂嘴偷笑,更有甚者冒着被抓到的风险拿出手机偷拍。
程时桉不懂篮球,但看见宋淮瑾投球正入篮筐时心里也忍不住为他窃喜。
篮球场高涨的氛围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同学围观,宋淮瑾在球场上的身姿万分引人注目。
“不打了,我也去看看球赛。”
叶稚琳被欢呼声吸引,随手将羽毛球拍放到地上跑去凑热闹。
程时桉无奈地摇摇头,捡起地上的球拍归还到体育器材室后才往篮球场走去。
完美的抛物线从球员的指尖划过,穿过好几个跳起来阻拦的人,最终落入半空的球网中。
宋淮瑾又进了一球。
她看见宋淮瑾左手握拳,嘴角上扬好似在庆祝,几个队友陆续跑过来与他拥抱。
男孩们□□的碰撞迸发出激情的火花,看得直教人热血沸腾。
“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看球赛,这么热血看得我都想上去打一场。”
叶稚琳咋舌,目光却没从球场上奔跑的男人身上移开。
程时桉看不懂场上的情况,只问谁要赢了。
叶稚琳半场来的对局势也不清楚,连忙问身旁的同学哪队要赢。
同学A:“刚刚投进三分球的帅哥那队快赢了。”
听清回答,程时桉再次窃喜。
随着最后一球落地,宋淮瑾带领的队伍以大比分优势取得胜利。
不少女生手里拿着水等待合适的时机送给场上的球员,宋淮瑾下场从老邓头搬来的箱子里取了一瓶拧开。
汗水从脖颈流进衣衫,身旁的女同学小心翼翼地将纸巾递到他面前。
“谢谢。”他礼貌道谢却摆手拒绝。
伴随着下课铃声,女同学失落地收回手和同伴一起离开;程时桉也拉着叶稚琳往教学楼方向跑。
下节是物理老师的课,他在全年级是出了名的严,他的课程时桉从来不敢迟到。
跑到高三楼层,程时桉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忘了拿,挽着叶稚琳手臂的触感好像怪怪的,跟来时不太一样。
她低头一看,“我靠!校服忘了拿。”
叶稚琳也侧头看她,沉默两秒宽慰到:“现在回去拿肯定来不及了,下了课我陪你去找吧。”
程时桉只得无奈点头,心中却不断埋怨自己狗一样的记性校服都能忘了拿。
回到教室,她无力地趴在课桌上郁闷不已,脑海中仔细回想自己上课时随手把校服放到了哪里,越想越气、越气越记不起来。
“请问,程时桉同学在这个班吗?”
伴随一道略有磁性的嗓音响起,教室内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却又变得更加嘈杂。
程时桉疑惑地望向教室门口,只见宋淮瑾正拿着她的校服往她这边看。
班上的女同学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到她身上开始窃窃私语。
随着来人接下来的一句话,教室内瞬间炸开了锅。男同学的视线不断流转于两人之间,起哄声整齐划一响彻天际。
她红着脸听见宋淮瑾说:“程学妹,你的校服。”
她好像听见耳旁似有海风吹来,风声太大,吹得自己的脑子格外混乱。
宋淮瑾温润的嗓音裹挟着夏日初见时的烈阳和秋日翠绿的竹林跨越山海般一同传入耳际,逐渐战胜外部一切声音,听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最后,她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她觉得自己快被烤熟了。
程时桉从未觉得自己的座位到教室门口的距离这么远,像隔了条银河似的走也走不到尽头。
千辛万苦走到宋淮瑾面前时,他伸手将手中的校服递给她。
程时桉神情呆滞地接过校服,眼眸中净是懵懂,叫人忍不住想要怜爱。
“谢……谢谢宋学长……”
她低头再不敢看他,连道谢的声音也小到几乎听不见。
宋淮瑾不再多说,转身的瞬间嘴角却抑制不住扬起弧度。
【宋学长。】
【是宋学长!!】
程时桉木讷地回到座位上,脑子里一团浆糊,整节课人都是麻的,老师讲的内容她一点也没听进去。
直到班主任进来宣布国庆放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