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西心怀万分之一的侥幸,跟着那波帕拉萨尔指派的一个小侍往神庙外面走去,她来不及同布斯特做最后一面的道别,激动的心情里有喜悦,也掺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不舍?
除了每天朝夕相处有一点点感情的布斯特,她也不知道还会不舍谁。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她要去找纳布一姆,去找真相。
可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狡诈,在经过一段隐秘无人的长廊时,突然有人从身后用一团布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奋力挣扎,那人抵着她脖子的手臂却粗壮如柱,她喉咙发出“呜呜嘤嘤”的声音向前面的小侍求救,可小侍也只是站在距离她两米左右的地方冷眼旁观,直到她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等意识恢复时,她横躺在冷硬的地面上,双眼被罩着,手和脚也都被捆绑着,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更不知道身在何处。
适才悔恨,真蠢,为什么要抱着幻想赌人性?铤而走险去相信一个对自己有杀心的陌生人。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止一个。
这些又是什么人?
扭动两下身体后听见脚步快要到跟前,她索性一动不动继续装“死”。
她时常过度紧张就忍不住在心里默念数字分散缓解,当数到“六”的时候,身边有人坐下的动静,伴随的是一阵馥郁的香气。
紧接着一只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眉眼,鼻子,嘴角,细致得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寸。
她更紧张了,提着心,不敢呼吸。
这是谁?散发着好闻的气味,柔软细腻的手指,是个女人。
果然,女人开口。“塞米拉米斯。”
很温柔的声音,却听得她全身发凉,漫不经心的语气,透露出不怀好意的心思,她突然想到尼布要娶的那个女人,难道这是她联合尼布父亲给塞米拉米斯设的陷阱?
“我知道你醒了,只要你交出族印,我就放了你,以后你想去任何地方,我保证都绝对不会再被尼布找到。”
女人的几句话让洛西更加确定她就是尼布的新娘,不过族印是什么?
女人粗暴地扯过她捆绑的双手,她的下巴不知道磕到什么硬物边沿,痛得牙颤。
她能感觉到女人正在看她的手,对方不知道自言自语,还是和她说。“据说历任族长的族印都在右手掌心,必须要族人血引才能显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洛西心想当然是假的,她又不是塞米拉米斯。
女人握着她的手腕扭来扭去,压根不管她痛不痛。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族印,我失忆了。”她再不说话,只怕两只手都会被拧断。
“失忆?”
“对,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记得以前的人。”
女人沉默了,后又问。“尼布也不记得了?”
她点头。
女人再次沉默。
粗糙的布料快速擦过太阳穴处的皮肤,眼罩被拿掉,昏暗的光线并不需要适应,她看着面前蒙着面纱的女人,感觉她的眼睛似曾相识。
女人也注视着她,抬手又摸上了她的脸。“你这张脸可真是和她一模一样,难怪能到处勾引男人,迷惑他们心甘情愿被你们使唤。”
勾引?
洛西讨厌被这样污蔑。
她不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谁,但凭直觉,虽然看不见她眼睛以下的大半张脸,却总觉得她笑得诡魅。
她身体微颤,拖着不稳的气息求生。“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想离开这里。”
“你能去哪里?”
“只要再也见不到尼布,去哪里都行。”她心想这样主动撇清和尼布的关系够诚意了吧?
女人却不屑冷笑。“不管你去哪里,他都能找到你。”毫无征兆的,她一把扯过她的头发,突然咬牙发狠。“怪就怪你这张勾三搭四的脸,为什么你们就能轻而易举得到男人的心?就能把他们的心玩弄于鼓掌?原本一切都应该是我的,就因为诅咒,你们生下来就唾手可得族长之位,受众人拥戴,凭什么?”
洛西听不懂她的话,也没心情听懂,她感觉头皮都快被她扯下来,痛得眼泪直打转。
“塞米拉米斯,这一切都是你活该,不属于你的,迟早要还回来。”
洛西还没从身体的痛苦和心理的震撼里缓过神来,女人就放开了她,准确地说是“推”,她重心不稳,后背撞到墙上,立马撑着手往墙角退去,一面提防着女人,一面忙解脚腕上的绳结。
这个女人果然和塞米拉米斯有过节,还是深仇大恨,无法化解的那种,她必须逃。
可是她心越迫切,手就抖得越厉害,还没解开,女人就从身上抽出一把小刀,眨眼的工夫右手握住刀刃,“呲”地一下在掌心拉出一条伤口。
她吓懵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女人捏着拳头的右手滴血如水。
女人抬眼,眼神越发狠厉。
洛西后背抵紧墙面,哆嗦着唇。“我身上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你刚才不是说要放了我吗?我什么都不记得,真的都不记得。”慢慢四溢的血腥味令她作呕,强烈的死亡恐惧压制着喉咙里的恶心翻涌。
“从你走出尼尼微开始,你就是只会降临灾难和血腥的亚述恶神,你没有资格活着,更没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
女人扔掉红刃,发疯似的又握住她的右手腕,只手束缚,力大无比,体内还有些药效残留,洛西使尽全力才甩开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她,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她。”她无助地央求着,满心恐惧。
女人又一巴掌朝她脸颊狠狠扇下,打得她脑子里嗡嗡响。
腥味弥散,她绝望地期盼着救星出现,女人却再次抓住她的右手,将自己的血滴入她的掌心,洛西立马感觉到整个手掌热乎乎地,随即越来越烫,就仿佛牢牢抓住一团火焰。
也就是呼吸之间,手里的温度极速攀升,剧烈刺痛的灼烧感伴随着犹如电击一样的疼密密麻麻占据整条手臂,最终猛攻心脏。
她痛苦不堪地侧倒在地,喉咙里猛蹿上一股腥味,她“哇”地一声在头边呕出一滩乌血,女人的血就像在她身体里开启了一场激烈地厮杀,她的五脏六腑,每一个器官,每一块血肉和骨头关节都是刀割斧砍的痛,她蜷缩着,从眼角滑落的,有泪,也有汗,但仍以最后的神智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眼底一片灰冷,勾着唇,傲慢地藐视着她在巨大的痛苦中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