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民吓得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南舒意放开了他，又去抓另一个村民，向他询问谭城的下落，南风和岳钧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点不大好看，心里都开始琢磨怎么让南舒意离开，南舒意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没有得到答案，情绪逐渐焦躁，一转眼看见了他们两人，心里就是一震，这些时日他循着谭城的蛛丝马迹一路找到了这里，现在看到了这两人，立刻就明白了谭城一定就在附近，他立即冲到他们面前，死死的看着他们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谭城呢，他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

“你有毛病？你哪只眼睛看到谭城跟我们在一起了？到别处找去吧，别在这里发癫。”南风冷冷的道。

“你当我傻？如果谭城不在这里，你们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南舒意一把将他们推到一边，眼珠通红的四处张望着，“谭城，你在这里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隔了半晌，他眼中爆发出狠意，似乎又有泪珠滴落下来：“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放把火把这里烧了，就算你现在不在意我，别的东西你总还是在意的吧？”

“南舒意。”谭城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紧跟着，他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你想找的人是我，就放过他们吧。”

南舒意的眼睛死死的定在谭城身上，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历了自己都难以想象的焦虑，痛苦和沉沦，可这些纷杂的情绪，都好像随着这个人的出现而消失了，就好像一个在海里漂浮许久，毫无方向，没有生机的人突然抓到了浮木一样，他的视线牢牢的落在谭城的身上，似乎一分一秒也舍不得移开，沙哑的声音里掺杂了难以启齿的悲凉和委屈：“谭城，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你为什么要走？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

谭城看着这样的南舒意，喉咙里也像被哽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在他的印象里，南舒意一向是从容的，骄傲的，衣饰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华丽耀眼，举止也从来都是进退得体，极有分寸，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疯子一样的南舒意，他也从来不希望南舒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你过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有些事情，他本来应该一开始就告诉南舒意的，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选择了沉默，致使两人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的局面，到了如今，他决心要离开了，要逃离这段感情了，在这个彻底和过去诀别的时候，那些埋藏在他心底很久的话，那些折磨了他很久的痛苦和矛盾心情，他想他应该让南舒意知道了，也许得知了这些，南舒意就会明白，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然后他就会放弃，远离他的生活。

他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南舒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似乎生怕他一眨眼又不见了。南风和岳钧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在谭城坚定的目光下，还是没有开口。谭城走进屋子，等南舒意也进来之后，关上了房门，南舒意的目光终于从谭城身上移开，落在了屋子里的摆设上，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农舍，床很小，看着非常陈旧，上面铺着些野兽皮毛之类，窗子有些破损，一股股的往里漏着风，南舒意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哑声道：“你怎么就住在这里，你宁愿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这里挺好的，风景很好，村民们也很和善，我很喜欢这里。”

“跟我回去吧，谭城。”南舒意蹲在他的身前，抬起头，满脸都是恳求，“我说过了，以后都随着你，你想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绝对不会再让你难过，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谭城没有答话，只是目光放到远处，悠悠的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三年前的正月初一吗？”

南舒意不知道谭城是什么意思，努力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记得了，那天怎么了？”

“那天是我第一次发现你在外面有情人的日子，我拿着手下人的报告，找到了你给那个男孩安排的住所，在外面听你们缠绵，听了整整一夜，我很想冲进去质问你，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知道要是我冲进去，我们之间也许就没有以后了，我害怕这个结果，我只能把自己缩在乌龟的壳子里，那天的北风真冷啊，我站了一夜，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南舒意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哽住了，他想起来了，那天他被南洪摧毁了一个已经实行了很久的计划，心情非常糟糕，手下人给他送来了一个男孩子，让他发泄情绪，他就把男孩子带到自己的一个别院里去了，事后这个男孩很快就被他打发了，他也早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还是被谭城发现了，他满心都是懊恼和恐慌，颤抖着双手抱住谭城的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后来的事情就更离谱了，一个，两个，三个......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少情人，在这些情人里，我究竟占据着什么样的位置？最后，方乐出现了，你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把我抛到一边了。”

南舒意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方乐的事，我可以解释的，他是南洪派来试探我的，我不能不应付他。”

当时他跟南洪正在彼此角力，南洪将方乐塞到他的身边，就是为了摸清楚他的实力和态度，为了麻痹南洪，他干脆就把方乐收入怀中，让南洪对自己掉以轻心。这件事他做的极其隐蔽，连沈青都不知道，谭城自然也被瞒在鼓里。

谭城听了他的解释，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悲凉，他摇了摇头：“那又怎么样呢？那只不过说明在你心里，报仇比我重要得多。为了达到目的，你根本也丝毫不会在意我的感受，所以你才会把我送到南洪那里，让我做你的最后一颗棋子。”

南舒意哑然，谭城说得一点没错，为了能够扳倒南洪，他的确用尽了手段，也没有顾及到谭城的感受，他闭了闭眼，语气艰涩：“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错事，现在说什么也没办法挽回，但我们还有以后不是吗？我答应你，往后我绝对不会再犯错了，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也不行吗？”

谭城心里一软，这毕竟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此刻用这么卑微和恳切的语气哀求他，他不可能不对此动容，他想起了南舒意小的时候，想起了他牵着这个人的手，陪着他从孩童走到了青年，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那些艰苦而温馨的岁月，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南舒意的头发，南舒意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充满希望的看着他，却只听到谭城坚定而温柔的声音：“不行。”

南舒意刚要扬起来的心重重的落下了，摔在地上变成了齑粉，他不可置信的道：“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怕了啊，我不能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那样我会疯掉的。”谭城抚摸着南舒意的头发，语气有几分凄怆，“放过我吧，南舒意，就当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好吗？”

南舒意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这一刻，他所有的情绪，悲痛，后悔，愧疚，思念通通都在空中破灭了，变成了虚无，他的一切都已麻木，一切都已归零，他把所有的感情都埋藏进身体里，站了起来，空洞的道：“我不会答应的，除非你死，否则我一定会缠着你。”

“你这又是何必呢？”谭城的喉咙仿佛哽住了，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没办法，没有你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南舒意眷恋的看了一眼谭城的脸，然后走到门边，推门的时候，回头黯然道，“你既然喜欢住在这里，那我就陪你，我不会再让你呆在离我这么远的地方了。”

谭城看着南舒意走了出去，背影显得无比的落寞，心底一片凄凉。这到底是谁的过错？如果他没有对南舒意一退再退，越过了自己的底线，是否就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如果他能坚守住他和南舒意的关系，不越雷池一步，是否两人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不管有多少遗憾，多少不甘，事实现在已成定局，他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他和南舒意已经再无可能，他也绝不会再回头。

从这天起南舒意就在村子里住了下来，他在谭城住的地方附近盖了间屋子，作为容身的地方。每到谭城出门，或是在田里劳作，或是出外打猎，他都远远的跟着，不敢走近一步，也不敢去帮他的忙，因为他知道，无论他现在做什么，对谭城而言都是一种多余的负担，谭城不想看见自己，也不想接受自己的帮助，每当想到这点，都让南舒意心痛难当。这天，谭城在田里给菜苗施肥的时候，发现很多菜苗都枯死了，剩下的也都发黄发黑，南风凑过来看了一眼：“该不会是被人下毒了吧？”

“谁会给这些菜苗下毒？有什么理由？”

“谁知道呢，也许有的人认为只要这些东西都死了，你就可以跟他走呢。”南风看了南舒意一眼，凉凉的道。

南舒意怒道：“你别血口喷人，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呵呵，这里只有你有动机，当然要怀疑你了。”

南舒意一把抓住南风的衣襟，咬牙切齿：“我受够你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么追着谭城，根本就不是因为你喜欢他，而是你想刺激我，让我难受，从小到大，你都认为是我夺走了你想要的一切，包括父亲的关注，你恨我，嫉妒我，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拆散我跟谭城，这样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南风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揪住南舒意的手，死死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谭城皱了皱眉：“好了，你们的事到一边去解决吧，我要先处理这些菜苗了。”

南风转头看了看谭城，张嘴想说什么，但南舒意没有让他说出来，一把就把他拉到一边去了。谭城将坏死的菜苗连根拔掉，又种上了一些新的，才走了回去，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南风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门边，仿佛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般，看见谭城，他立刻就站了起来：“谭城......”

“你想要对我说什么？”谭城温声道。

“刚才南舒意说的话，你相信了吗？你认为我对你好，是因为想要气南舒意吗？”

“我不知道，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你当然可以不喜欢我，但你帮过我很多，这些事我都不会忘记的。”谭城走过去，蹲在了他面前。

南风咬了咬嘴唇：“他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是为了要刺激他，你一定要信我。”

“好，我相信你，你先起来吧，这里很凉，蹲久了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