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城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了,才转身回去。对于康华,他有太多的歉意,可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改变康华现在的处境和他受过的伤害,现在有了个李逊,凭借他的能力和跟康华的特殊关系,说不定真的能给康华带来些实际性的好处,并且帮助他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自从这次事件之后,村子里再也没有遭受过土匪的骚扰,谭城在这里生活得越来越惬意,他开始考虑让村长卖一块地给他耕种,暂时在这里定居下来,听了他的提议之后,村长很爽快的答应了,将一块无主的田分给了谭城,也没有收他的银钱,这天,谭城正在自家的田里播种,就看见村外一个羊倌赶着一群羊走了过来,跟村长谈买卖羊群的事情,谈妥了之后,那个羊倌就赶着羊走进了村子,往谭城的方向走来,因为他戴着厚厚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谭城刚开始并没有认出他来,等走到身边的时候,那人才掀开帽子,对着谭城咧嘴一笑,谭城这才看清原来这人是南风,见谭城神色怔愣,南风挑了挑眉道:“怎么,不认得我是谁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闲的没事,到处逛逛嘛,后来看他们赶羊挺有意思的,就顺便当两天羊倌玩玩。没想到这都能遇到你,真是巧啊。”
谭城知道他没说实话,皱了皱眉,不再追问了,南风转头对村长道:“我刚刚路过的时候看见你们的羊圈已经有点破旧了,我来帮你们修补一下吧。”
“那太好了,真是多谢你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这段时间我就只好住在你们这里了,是我打扰了你们才是。”
“不打扰不打扰,你就住在我家吧,正好谭小哥跟你也是旧相识,正好你们多聊聊。”村长笑呵呵的道。
南风朝谭城眨了眨眼,眼中都是得逞的笑意,谭城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一直站在边上的阿俊突然说道:“村长,你家也不大,干脆让他住我家吧,我家就我和我爹住,地方宽敞的很。”
“那也好,南小哥,你就住阿俊家吧。”
南风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他看了一眼阿俊,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这个安排。当晚,他就住在了阿俊家里,第二天,谭城一早就来到羊圈,发现南风已经在里面修理了,破损坏掉的栅栏有一部分已经被换成了新的,看上去结实耐用了许多,谭城有些好奇:“你不是光武帮的少爷吗,为什么还会做这些事?”
“我七岁的时候母亲就死了,那时候父亲不管我,帮里的人也没把我当回事,我住的屋子比这村里的也好不了多少,什么东西坏了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修理,慢慢的也就会了。”
谭城默然,南舒意的童年他是很清楚的,无依无靠,一无所有的孩子是什么样子,他也早就看到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待在优渥的环境里,有父亲照料的小孩也会有这样悲惨的遭遇,他顿了顿,半晌后才道:“你直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别说我是碰巧遇到你的,就算我是故意来找你的,那又怎么了。‘我们是朋友了,我可以随时来找你的’,你上次明明跟我这么说的,难道现在就不承认了?”
“你现在是光武帮的帮主,千里迢迢来找我这个没多少交情的朋友,要说你没有什么企图,我是不相信的。”
“哪里奇怪了,我又不是工作狂,给自己放个假不行啊,再说了,你也是皓意堂的堂主,现在连堂主都不做了,跑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啊?”
“我累了,想休息休息,过点和以前不一样的生活。”
“说的那么好听,你还不是为了躲南舒意,才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南风撇撇嘴,放下手里的工具,凑到谭城面前,脸上的表情难得有几许认真,“说真的,要是南舒意找到你了,求你跟他回去,你会不会跟他走?”
“不会。”谭城说得很淡然,这句话的确是事实,当南舒意把他送到南洪手里的那一刻,他和南舒意之间的人生轨迹就好像朝着不同的方向射出去的箭,再也没有重叠的可能。
“那就好。”南风脸上又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他以前那么对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要是这样你都能原谅他,那就连我都要看不起你了。”
“你为什么对我和南舒意的事这么感兴趣?”
“我以前说过喜欢你的,你还记得吗?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在开玩笑吧?”
“别胡说了。”谭城皱皱眉。
南风眼里的光彩暗淡了一些下去,随即又露出了明亮的笑容:“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还会在这里待很久,总有一天你会相信的。”
谭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时候阿俊叫他过去帮忙,他就没再坚持了,村里的羊圈南风花一天的时间就修理好了,但他并没有离开,仍然住在阿俊家里,并且时常跟在谭城身边,帮着他做些农活之类,有时候也到村长家里和谭城一起吃饭,村长十分好客,并不介意南风的加入,还热情的招呼他,自此之后,每到吃饭的时候,南风都会跑到谭城那里,跟他坐在一起,阿俊每天依然过来跟着谭城习武,平常他都是回自己家吃饭的,但最近他也放弃了回家吃饭的打算,留在了村长家里就近解决,这样一来,村长家里就多出了两个吃饭的人,虽然他女儿阿沙在镇上做工,很少回家里来,但也渐渐的吃不消了,谭城就私下里拿出了一些银子给村长,作为日常的花费。这天,几人正在吃饭,阿俊对谭城道:“谭大哥,明天镇上有赶集,卖什么的都有,我们去瞧瞧吧。”
“好啊,北方的集市我还没有去过,正好去开开眼界。”
“我也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正好跟你们去玩玩。”南风紧跟着道。
阿俊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羊圈都修好了,买羊的钱也给你了,你怎么还不走?”
“这里这么有意思,我当然要多玩几天了,这么急着走干嘛?”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你现在是光武帮的帮主,一直不回去的话,会耽误事情的。”谭城认真劝道。
“现在光武帮已经走上正轨了,我要管的事其实很少,再说了,就算有一天光武帮被灭了,我也不会太在乎,我把它抢回来,不是因为我想做这个帮主,而是想从南洪手里夺下一些东西而已。”南风神色漠然。
“那好吧,明天我们一起去吧,不用再说了。”谭城揉了揉额头。南风笑眯眯的点头应了,阿俊瞪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低头刨着碗里的饭。第二天,三人就往集市上走去,此时日光初升,远处的昆林山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远远望去,就仿佛被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套一般,让人心旷神怡。集市上卖东西的人很多,有卖鹿角鹿茸的,有卖野兽骨肉的,有卖皮毛帽衫的,还有卖蔬菜谷物种子的,镇上本来就开设了一些酒肆饭馆,趁着这个时候也在卖力叫嚷,招揽客人,一路看下来,虽然比不上南方的物品丰富,但也算得上热闹非凡。谭城等人逛了一会儿,买了些种子和菜苗之类,就准备回去了,走到一家酒馆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嘈杂和惊呼的声音,仔细看时,只见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正被一个少年压在身下殴打,那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嘴里哎哟连天,一叠声的道:“好汉,求你饶了我吧,我把工钱给你就是了,你别打啦!”
那少年停了手,沉着脸从那人手里接过银子,将他抛到了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时候谭城才看清他的模样,愣了一下,才惊讶的道:“岳钧,是你吗?”
岳钧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看着谭城,眼中全是惊喜:“堂主,真的是你?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你离开皓意堂之后,南舒意就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你,我怕你被他抓住,就一路循着你的踪迹找过来了。”
“那你怎么和这人打起来了?”
“我的盘缠花完了,就在路上打些零工,这老板不给我工钱,我一时气不过,就给了他点教训。”岳钧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谭城叹了口气,温声道:“我现在没什么事,你还是回去吧。你跟曹兵说了吗?他知不知道你已经离开皓意堂了?”
“我跟曹主管说了,他也赞成我这么做,要不是南舒意在皓意堂附近设了很多眼线,他也早就派人来找你了。”岳钧看着谭城,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恳求,“堂主,你就让我留下来吧,有我在你身边,你至少能有个照应。”
谭城犹豫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好吧,既然你想留下来,那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岳钧俊朗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走到了谭城身边,南风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候冷笑着道:“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仗着谭城好说话,就赖上他了,你有钱吗?跟着我们,不是还要让我们来养你吧?”
岳钧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怎么没钱了,就算没有,我也能靠着打工挣钱,谁要你养了?”
“那好啊,等你挣到了钱,再来找我们吧,我们可没多余的钱来养闲人。”南风闲闲的道。
“好了,我身上还有些钱,短时间的花费没有问题,别为难岳钧了,我们走吧。”谭城有些头疼。
南风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阿俊刚才一直沉默着,这会儿突然开口道:“他也要跟我们一起回村吗?”
“嗯,我会在我住的地方附近帮他盖个草屋,暂时住下来。”
阿俊也不说话了,几个人开始往回走,岳钧一直走在谭城身边,兴高采烈的和他聊着天,谭城也从他嘴里了解到了一些皓意堂的情况,知道一切安好,心里也很高兴。回到村子之后,谭城就帮着岳钧在自己住的屋子旁边盖了一个草屋,让他住在那里。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吃闲饭的,岳钧在村子附近找了个帮人赶羊的工作,每天能得几个铜钱,他都交给了谭城,以应付日常开销。因为岳钧的屋子里没有煮饭的设备,每天吃饭的时候,他都是跟谭城,南风等人一起,在村长家里搭伙。这天,谭城去田里种地了,岳钧也正准备出门上工,南风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堵在了门口。岳钧皱了皱眉:“你干嘛?让开,别挡着路。”
“你说吧,你来找谭城是为了什么?”南风依靠在门边,抱着手问道。
“关你什么事,你管得太宽了吧?”
“别告诉我我猜的是对的,你该不会对谭城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那是你的想法,我从来也没有这么说过,再说了,就算我真的对堂主有什么心思,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有什么权力过问?”岳钧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他。
“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以为你是谁?在谭城心里,你只是他的一个手下,一个后辈而已,要是他知道了你的心思,他会怎么想?你以为他能接受你的感情吗?”
“那你呢,你又算什么东西?我好歹也跟了他几年,他对我总归是有点感情在的,你不过是个跟他敌对的帮派的帮主,还是伤害他最深的人的弟弟,你在他心里又是什么地位?你以为他会接受你吗?”
南风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冷冷的看着岳钧,目光中的寒意仿佛凝结成了冰箭,直直的朝对方射去,岳钧也不甘示弱,同样恶狠狠的瞪着南风,两人正这么僵持着,突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出来看时,就看见一个男人从马上跳下来,正是许久不见的南舒意,此时的他头发散乱,面目憔悴,只有一双眼睛散发着幽深而执着的光芒,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确定了自己正在哪里,然后抓住了路过的一个村民,恶狠狠的问道:“说,谭城在哪里?你有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