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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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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曲水湾绑缚起陈家一众家丁的时候,江洵傻眼了,他一面呵斥着动手的几个胥吏,骂他们是瞎了眼的忘八,一面又好声好气地在殷离身边转圈圈:“官爷啊,您瞧,这可不兴动手哇,这伙人可是陈家的府工,您绑他们,可不是在陈大官人头上拔须毛么?”

殷离热气满头,折扇呼啦啦地闪着,她推开身边这嗡嗡转绿头苍蝇,大喊道:“这条船上的都绑了!给本官抓到县衙里头去!还有那批货物,都给本官抬回去!”

衙役得了上峰的许可,手下不停,这条商船无通行文书,也未交暂泊费,船上的一众人,都是陈家府丁,皆被绑缚入衙,一旁看热闹的贩夫走卒见风头不好,跑去通风报信了。

绿头苍蝇还在她身边捶胸顿足:“哎哟,大人啊,您是一时糊涂,一世糊涂啊,这条船可是陈家商船,万万碰不得啊!您说,这一言不合,无缘故地就截了人船,绑了人汉子,是何道理?!”

江洵气得红了脸,左转转又转转,心里头已骂了八百句这许致远真不识抬举。

殷离不理他,左之佑抬来一麻袋的货物,解开麻绳,示意了殷离一眼,她摸了一把,触感黏腻,她对着江洵道:“本官问你,这是何物?”

江洵睁眼说瞎话:“是大白米。”

殷离笑了:“明允说的是,截人商船,又无故缚人,青天白日里是何道理?天地教如此猖狂嚣张,这商船,还有这一众船工,若被教匪所劫该如何?不如本官先替他主人家暂管,待世道平和了,再让他沿河送去,这大白米,本官自会完璧奉还,只不过……”

“既停泊于在天水县衙,要他一些安置费与过路费,也不过分吧。”

江洵目瞪口呆,简直是强盗啊,这许致远,他非但劫人生辰担,又拦人商船,绑缚人船工,觊觎着船上的那批货物,还想向陈氏讨钱?!

他“你你你”了个半天,又对上左谦一张冷漠的脸,终是把那将要从喉舌间弹跳出的话,尽数吞回了肚里,他一跺脚,一拂袖,不识好歹!你几个就等着那位建安郡王请上门喝茶吧!

*

岭南的日头热得烫人,天水知县宅内的蝉鸣不停不休叫嚷了三日,众人一边擦汗一边对议,论及泽山那帮刁民,舶房书吏左谦交上一份应对泽山之法的文书,县衙内便炸开了锅。

江洵眉头都要拧成一团:“这……这可如何使得?历来监务坑井,皆禁私采,由官府监管,严禁私相贸易,若将此铁坑交与这帮蝇头小民,定要搜刮殆尽,过采偷卖,官爷啊,这是下下等之策!”左谦这个杀才,好好的铁坑,偏要拱手让人,这是把自家钱往旁人口袋里头塞,他怎就这么悖时,摊上这样个蠢钝如猪的同僚?

左谦看着一脸沉思的殷离,不理江洵,“若张榜告示,招治户开坑治,由这些治户自备物料淘采烹炼,为这坑治之利,自有商户愿受此招揽,既将此冶炼之业交付他人,自然应开通商,交易买卖都要在县衙监管之下进行,届时其产出及所得利钱,官府抽税额,其余皆由商户自得。此举可减少府衙开支,若有风险,也可转嫁,且转运司所要求的税额也可付清,又能兴天水经济,往日所募民户,为官府采掘冶炼,心酸劳累,人以为苦,若使民自为其利,想必定会尽心尽力。”

左谦的意思很明白,将这坑治交由治民,官府不再募民工采掘冶炼,自然也失去了独掌铁产,从而高价出卖铁商的机会,但对于如今的天水县衙来说,此路已行不通,想要促进天水各行各业的发展,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处的交易买卖都需要适量的自由度。

官府的适度撒手,也就意味着让自愿承担冶炼的商户来与那帮坚守祖宗坟地的赵氏族人对峙,当地人自有当地人的路数,至于你死我活,由着他们争斗出个承包人来,他县衙可坐收税额,赵氏诸人近日严防死守着泽山,陆员外郎被他们放出的细犬咬破了鹅顶靴,被泼了一身污水后,回来一跳八丈地骂刁民。

何冲等人觉得此法甚可,不必与那帮提着棍棒喊打喊杀的凶民对付,他们就谢天谢地了。唯有江洵一人,妄图舌辩群儒,以一人之力与众人吵了一个早上,左谦对着这吵得面红耳热的江县丞,“明允,你是糊涂了,这坑治之炼,如何是一般小户人家能承接的?单是募人开采,置炉冶炼,无本钱谁敢来包揽?”

他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那些引车卖浆者,拉船货运之流如何有能力来兜揽这等要务,最终这块肥肉还不是要进了建州巨贾江、陈两家的口袋?江洵一愣,面上逐渐出了喜色,他调转嘴脸,“左兄所言,也不是不可……”

然而许知县未言语,众人观他面色,见人放下文书,也不赞成,也不反驳,只是懒懒地扶在黄花梨玫瑰椅上,待下堂鼓响起,徐徐说了声散值,“之佑留下,其余人都归家吧。”

左谦站于堂中,看着这许致远懒洋洋撑起半个身子,提着手执壶倒茶,徐徐说道,“之佑方才所言,确实是个好法子,非但甩个烫手山芋,官商又能两方得利,只是本官要问问之佑兄,”她抬起眸子,再无方才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带了些锐利的寒光,“你要招的治户,是我天水商民,还是他陈氏一族?”

左谦看着他,看着这蠲苛税,兴县学,办报业,通海市的许致远,面上徐徐带笑,这场试探有了结果,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之佑方才还有一言未尽,此番招治户,需经我天水县衙勘察,本钱不足者,官府可许以钱本,人工、炼炉、薪柴、灯油、货运、骡马,一应度支,皆可向官府借取,待有产出,再以产还贷,按岁分期,治户可以货抵债,还清钱本及息额,其余所得,除税额外,皆归于他自己。”

殷离听罢,眯了眼睛,左谦面上恭谦,“换言之,无论是小商,是巨贾,是世家,是姓陈,还是姓江,有能力者,皆有可能。”

殷离深呼一口气,看着左谦离去的身影。

这个左之佑,很不一般,他在堂上只说了一半话,待她独留他一人时,才将后半句和盘托出。

是为了天水商户,还是为了帮衬他陈家人?

有能力者,皆有可能。

他在试探,自己是不是他的同路人。

*

岭南的天气实在闷热,殷离闷了薄汗,在这男子道袍的包裹下,身上生了疹子,昨夜宝儿才敷上药的几颗小红疹又在蠢蠢欲痒,她念起女子装饰的好来,如今整日里穿了男子道袍,闷的人一身热汗,她疑心那一众男子广袖里头都藏了小洒金扇,否则他们如何面容镇定,一点瞧不见汗,女子还可穿着件裹胸儿,外罩层纱衣,多清凉解热啊。

她难受地扭进后堂自己的院落,便见着陆卓尔在她那张藤椅上四仰八叉躺着,舒爽地不得了,有钱人的做派就是不一样,他购置了一整块冰半人高的冰,放置在身侧,还令宝儿为他持扇展风,好不快活。

好一个鸠占鹊巢,她在前头热得神志不清,他在后头享清福,岂有此理,然而她还想问问陆卓尔那夜的事儿,现在颇有些难为情地不好对人发脾气。

宝儿见了人,喜上眉梢,“娘子散值了,宝儿备热水去!”说罢便把扇子一摔,直直丢至陆小郎君面上,后者一激灵,面目狰狞。

他见着殷离,对她送去一个媚笑,“官爷,下值了啊。”

殷离被人看得浑身难受,恨不得剜出那双沾染了脏污的眼睛,她顺手拿来竹镂盖,盖在井上,“看这阵势,陆员外郎才是这儿的主君,小的不敢当这一声。”她趴在竹镂盖上,感受着井水的凉气和身旁的冰气丝丝漫上面颊。

她失了全身的力气,也没功夫去粘知了,任凭这老朋友大声支吾着热死了,她不禁念起庄府的好来,那可真是神仙地界,冬暖夏凉,花草茂盛,柳浪莺啼的,这岭南倒真是要热化人,白日里走在街上,连地面都被晒得烫脚。

陆卓尔支起半个身子,“泽山的事儿,你们打算如何解决?”

殷离打了呵欠,拍着胸脯保证此坑治一定能开,少则旬日,多则一月,陆卓尔不相信,指着自己换的新靴子,“你可不能冲动,这一帮凶民,可都上真家伙,恶犬扑人,护食得很。”

殷离笑笑:“那就让他们窝里斗,恶犬碰恶犬,我也好坐享其成。”陆卓尔听了她言语,知道是势在必行,放松下身子。

殷离见了他徐徐扇着的象牙扇子,记起醉酒那日他遗留在房里的那柄,屡屡欲言又止。最终实在是很难为情地开口,“那日……你来了我这儿?”

毕竟她是个女子,他陆卓尔纵是再如何惧怕蜚蠊和大耗子,也不能整日腆着个脸在她这未出阁的女儿家过夜——即便旁人都不知她是女儿身,他花钱不眨眼地在临街购置了一处宅院,三间大门楼,阔气的很,这几日在泽山碰了钉子,才往她这知县宅里头躲人。

陆卓尔又想到那幕雨夜情深了,照着沈冽的吩咐,眼睛也不眨,脸也不红地扯谎,“是啊,撞见个寻死觅活的醉鬼。”

果然是真的,她有些头疼,还在想着要不要再问下去,陆卓尔摇头晃脑,“那醉鬼狼嚎得厉害,许是累了,又许是被人堵了嘴,一刻钟才止歇。”他朝人眨眨眼。

殷离娇躯一震,一瞬间身子后缩,恐惧漫上心头,她记得的,她记得与那人唇齿相接,鼻息相触,他抵了自己的后脑,万分热烈又柔和的亲吻。

如果是陆卓尔……

她又后退一步,明确又肯定地说道:“不记得了。”

陆卓尔挑了挑眉,“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殷离坚定,“不需要了,定是段不愉快的记忆。”

陆卓尔定定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又躺回藤椅,“那真是……可惜了。”

他展开扇子,细细地看着上头绢布的纹路,“你那扇子也该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陆爷我再给你写个百来扇,如何也比那柄破扇子要好的多。”

殷离脑子里还在细细思索着那天晚上的事儿,怎么会是陆卓尔呢,不应该啊,她恍然以为那人是他,分明见到那双熟悉的眼睛,她纵是喝得一团乱醉,也知道自己把他抱得紧紧的,在人怀里寻求安慰,可怎么会是陆卓尔呢?

她还未思考明白陆卓尔的话,茫然说道,“从棺里带出来的那柄扇子,早不见了,换什么啊,你要想孝敬我,不如折成现银。”

此时便有一人蹬蹬蹬跑进来,带起一阵热风和粉尘,原来是人见人嫌的江洵。

他见了殷离趴在那竹镂上,袖管被捋上一大块,连衣领也松松散散的,露出白嫩嫩的肌肤,倒是愣了半晌。

殷离半抬起头,瞧见他呆头愣脑的,“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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