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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送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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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石书坊如今已是今非昔比,殷离彼时所尝试的松烟墨已制造成功,墨供这一块可自给自足,又有金陵不肖生盛行天下的名号,《春水微澜》《杨柳依依》已一版再版,一度成为点石书坊的热销传奇,陆卓尔是条大鱼,自然得捉紧了,缃阳各名媛贵女,无人不知这沁香阁主的名号,更是个个欲费千金一睹这金陵不肖生的芳容,看着这炙手可热的形势,又有多家书坊销售盗版牟利,殷离又致信老金,暗示他买断陆卓尔下一部传奇的版权,并由点石专售。

书坊的规模同时在不断扩大,原来那家小铺,买主一多便无从下脚,于是临近的商铺皆被买下,打通墙壁,扩大规模,后院的刻工、印工又增至近百来人,除了各传奇雕印,还负责起了华林书院、宣化书院等书院的教材雕印和佛寺的佛经镌刻,老金算盘打的响,知道这鸳鸯蝴蝶之流的受众颇多,便四处招揽传奇作者,立契出版其所作传奇,又在这些传奇中加入“林家香脂铺”、“刘嫂家功夫针铺”、“金凤洁面粉”等宣传广告,得了这些商铺的宣传费用,点石书坊的脚印,竟也从缃阳的三家,开至金陵、通州、樊阳,直至如今的岭南。

殷离自上任来,上山下乡,往村内各人家中探视,这天水百姓,十之有□□生活困窘,捉襟见肘,男丁务农,或为帮佣,或做脚夫,一日两个炊饼,应付全家,生活境况好些的,有舟渡船,载沿岸边货物及来往过客,或是拉骡货运,妇女们则在家做针黹,用荷囊和绺子来换些粮米。

她这小县官,绞尽脑汁为这一帮穷困潦倒的民众安置经济,点石书坊开得越大,耗材也便越多,制作松烟墨的松木,以及雕印需用的黄梨木,在如今的点石书坊运作下,每日几要费尽百斤,岭南别的不多,山多水多,她便于岭南开木作供应,另几家过了今日便无明日的人家在其中任职,为各州各地的点石书坊供应松木及黄梨木,和吴启敲了好几日的算盘,才定上这供应价。

除了供应木作,又用从老金那处得的银钱,盖了几座窑,开墨作坊,张贴告示招工人来制墨,与点石书坊牵上头,也靠着岭南的山林,制各色墨,油烟墨,松烟墨,乡民见得少,炼烟,和料,晾干,一道道程序,教育了许久,但制出墨后,尝到了好处,便野心勃勃地试验新墨,如今非但能供应上多家书坊,还能制炼出品质上乘的荔枝墨,作为御墨上贡宋廷。

既有了这些供应之链,又有货运脚夫来运送木料及墨锭,原来破落残败的天水县,风烛残年地拄着杖,一步一步蹒跚走来。

天水虽是个小县城,也大大小小的庄子也不少,她这县衙处于尚算繁华的吴氏镇十字街东,要将这县衙各帮工讯息,施行政令传递出去,实属难事,这样念着,她看着案上将要上呈宋廷的邸报,陷入了深思。

这邸报由书吏将天水县所行政令及重大要闻抄写手书,再经由驿传上报上级官员,一级一级抄写上呈,直至天子御前,其中的讯息不单对宋廷了解地方详情有利,对当地乡民也极为有用,她摩挲着下巴,各级衙署皆有负责抄写邸报的官员,邸报上呈倒不是难事,下行却是难事,大宁宫的朝报下行至她天水县来,至多要两月有余,即便当朝皇帝倒了龙庭,当地县官恐怕还月余不觉。

只是若要让各庄乡民知晓县衙大事,如何传递四方呢?若采雕版印报,光是镌刻,便要长达一周,且所雕之板不可反复利用,时长过久,过了时效,再不是新闻了。

这日各衙役将县内诸事报毕,无非是些船舶出海要签发的公凭文书,还有催监、买纳,监盐场等盐务要与宋廷所派各盐官对书,以及某一庄上出现一批流民入籍后应安置何处,诸如此等繁杂事务,与各书吏对议也从天光到了昏黄。

到下堂鼓响起时,她不知要有多舒畅,脚底生了风正准备往堂后跑,偏生那江洵还要来抓挠人心:

“邻县连云县有建安军兵马驻扎,将临中秋,需犒设军员,大人,咱得去送纳啊。”

江洵告诉她,眼前更急的,不是拖欠了一月的众胥吏的薪酬,而是近在眼前将要缴纳的纳军费。

江洵正要瞧他如何解决这燃眉之急呢,这许致远蠲免了那等杂色名目,加征的进项少了,如今户房闹亏空,如何还有闲钱去送纳,他倒要看这许致远如何生出个金蛋来。

殷离挑眉:“不送又如何?”

江洵比了个抹脖儿的动作,后颇语重心长,带着不听老人言的惋惜道:“大人,咱别跟自个儿过不去啊。您说,在这岭南办事儿,最怕的是什么?啊?最不该惹的,一是兵,二是陈家人,可巧,那位建安郡王就是陈家人,大人,我说一句掉脑袋的话,这岭南啊,不是天子的,是陈家的。”

殷离打个呵欠,舒展了下酸涩的双臂,说道:“那怎的这知县不是他姓陈的来当,反是我许致远?”

江洵这豆芽菜言语里颇有些轻蔑之感,笑他是个初来乍到的土包子:“大人不知道,朝廷有禁令,这陈氏一族不得于岭南捐官,陈家的各位贵人于此,虽不举官,却可经商,往日寇匪未乱时,各位知县上任,都得到当地的陈家去走一遭,送些冰炭之物孝敬,日后好看顾。”

“咱这建州啊,有名望的一家在鲁店县,唤作陈睿,是那位建安郡王的堂伯父,中过举子,后又经商,在那衡河上掌漕运买卖的,待过些时日,大人可得到陈府上走走,也好混个面熟不是?”

她抚着下巴细细摩挲,后若有所思地念叨着什么。忽而福至心灵地说道:“来了人家家里头,是得和主子门房打声招呼。”

江洵大眼睛一闪,无不宽慰地说道:“诶,这就是了,大人,咱只记着一条,既是来了这家,咱不说跟建安郡王攀干系,咱跟陈家人,那就是家人呐!大人……这礼,这军费,该如何备?”

殷离笑笑,答非所问,“我倒听说,过几日正是这建安王爷生辰?”

江洵眼睛一闪,“正是呢,大人,王爷是壬辰虎年丁未月乙丑日辰时生,恰逢乞巧,正是休沐好时节。”

殷离展开那象牙柄折扇,灿然一笑,“这正巧了,才瞌睡便有人送枕席来。”

*

这二人口中应是一家人的陈睿正在宅子里听戏子唱曲儿呢,他正是四十上下的光景,面容白净,年长了稍生了些久坐多饮而起的肚上肥肉,白白胖胖的,比他三房小娘七月的孕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自豪这生养出的大肚囊,宰相肚里能撑船嘛,他虽不是宋廷的宰相,在这岭南小朝廷,倒可也位及三公九卿了。

这时他手下一个长随,原来名唤叫春的,因这名儿上不得台面,陈睿便给他起了个名儿,叫住气,为何唤作住气呢?他给他起名时候,也给他赐了个本家姓,因此这小厮便常被唤作“陈住气”。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响,住气在他耳边俯首:“主君,过两月便是郡王诞辰,舅爷来问,今儿个可有何孝敬物送去?”

陈睿朝台上那戏子看了又看,是个小青衣,才至豆蔻,一把好嗓子,他一面品味着那把小腰,一面对着住气说道:“哼哼,他倒来打探我送什么了,你啊,去回个信儿,说你主君送的呢,可抵他越州三年秋收。”

这礼儿,他一年前刚给那位郡王送完生辰担后便备下了,他以高价购置下一块绝世之宝,这宝贝是那山高路远的天险蜀地奇崛峰上开凿出的一块玉石,陆行了三月送至岭南来,又请巧匠以陈留之像来开凿,打出一块他的塑像。

他私心里觉得,这位郡王若见了这块塑像,可会记得这位被安置到偏远的鲁店县的堂伯父来。

他越想越美,吸溜了一口香茶,又忽得想起了什么,问道,“王爷吩咐的那批宝货,都装船运出了?”

陈住气在一旁给人扇扇儿,“正是,已投了状,咱鲁店县官也签发了,若无天地教拦阻,过十日便可达汉南,粗粗算来,明后几日应要过曲水湾了,主君,那正是天水县地界,可要与他知县打声招呼?”

陈睿思索一番,笑道:“无妨,天水县的知县,也是我亲兄弟。”

陈住气低声:“主君,天水县的知县官换了任,再不是那位周知县了,此刻在任的来了倒有两年,唤作什么……许致远的。”

陈睿恍然大悟:“这便是了,住气,你去备些冰碴儿,再三颗胡珠,五匹白京绸,还有上回剩下的两斤凤凰单丛茶来,是我失了礼数,忘了这位新知县,合该多走动走动。”

他心里头又思索,这个新上任的许致远,他倒真是给忘了,天水县那穷乡僻壤的小地儿,油水已被榨得不能再干了,这块干巴地儿也不值得惦念,哪个悖时的上任,才是倒了几辈子的霉运。甚么许知县周知县的,统共也过不了几日清净日子,想起方才报的这些个宝物,他尤为惋惜地叫回了正欲去藏库的住气,“罢了,不必去了,量这许知县也没有那秤砣胆来截我商船。”

敢扣建安郡王的商船,他也要让这位新上任的县官,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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