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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两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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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近日里到府上的第三封信,头一封是老徐收到的,是庄府门前护卫所收,说是一个黑衣男子,道是给府上女郎的信函,其余废话一概未多说。

第二封信是刘嬷嬷收到的,渡口船夫代为转交,说是这一身黑的男子给了他双倍渡钱,让他转交这信件。

自然,那心里头写的都是些酸诗。

她仔细思考了一番,又问那小厮这人是如何装扮,小厮道,这人一身黑衣,蒙了面,未瞧清楚真容,不过他知道娘子吩咐过,若这登徒子再出现,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拦下,便在这男子要走时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小厮从衣襟内掏出一把象牙柄扇子,说道:“那人只顾着挣脱,我摸到他褡裢上一柄扇子,就给顺出来了。”

殷离舒展了眉头,展开那象牙柄扇子,闻见上头的一股子熟悉的脂粉香,笑了笑,给小厮赏了银钱。

宝儿在一旁轻声道:“娘子,此人行为如此孟浪轻浮,可要报官?”

殷离一收那柄扇,说道:“不用了,明儿个我亲自会会这登徒子。”

于是此时陆卓尔便愁眉苦脸地坐在殷离对面,他对上她的视线,仰天长嚎:“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就揪着这事儿不放了呢?你就当一团废纸,扔渣斗里头不就完了么,何苦还要来寻人呢?”

殷离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把这陆小公子看红了脸,她笑了笑说道:“陆公子的信写的真好,阿离见了欢喜的很,原来陆公子对阿离是用情至深。”

陆卓尔忙摆手,“别,我可消受不起,我只是个跑腿的,这信里头写的什么可跟我没关系。”

他简直恨不得回到沈冽去西北的前一晚杀死那个夸下海口的自己,怎么就给人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彼时他是自信满满,只道姑娘都喜文人雅士,喜吟诗作赋,文采斐然的翩翩公子,若修书寄情,表相思之意,定能获佳人芳心。

他也就是对着这愣头青这么随意一说,哪知他便听进去了,两月后他便收到了从西北远道而来的第一封信。

本还想做些鸿雁传书、鱼肚藏书的花样,只是可行性太低,他放弃了。

“哦,原来你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能劳陆公子如此费心,想来此人是与你交情匪浅了。”

她又徐徐道:“只是这位兄台不肯透露真名,消声隐迹,这样三番五次地骚扰,任是笔底春风也实在惹人厌烦,若是被我爹爹知道陆公子是为虎作伥……”

陆卓尔忙道:“这等小事何须烦扰天师!庄妹妹不喜欢,让他死了这条心,不许再写就是了。”

殷离笑笑,把那信件往他眼前一推,说道:“这倒不必,我给他回信,劝他死了这条心便是,也劳烦陆公子转交。”

陆卓尔揣着信出了庄府,寻了驿使,花了高价寄信,恍然间串联起这两人之间的奇诡操作,觉得自己就像个任人摆布的泥磨喝乐,忽然就成了殷勤报信的青鸟。

*

西北的风夹带着蔽目狂沙,日头炎热起来,那阳光是热辣辣地晒。

军帐内,王荣对着與图,向沈冽讲述着如今西北及安西局势。

彼时宋廷与乌孙结姻,是以夷制夷,扶持乌孙以制安西诸国,在乌孙以蚕鲸吞海之势吞并诸国后,其劲敌唯赫连山后的齐国,只是如今乌孙与宋已撕破脸面,反是与齐日近,才成了宋廷的心头大患。

西北四州,凉州为其中重镇,因此地临近安西,自然是屏藩要冲,长城是防御外敌侵入的主要屏障,沿大漠边缘及黄土高原而建,宋廷为抵御乌孙,设玉泉七戍堡,戍堡沿长城而建,其间又有军堡百米而立,其中或屯辎重粮草,或设兵以防敌军入袭,设防守军民。只是乌孙攻势过猛,如今仅剩下四个戍堡。

乌孙与凉州隔着大漠,要通过这片荒漠寻至乌孙老巢,只有常年驻扎此地的王元朗能做到,可乌孙对凉州熟悉得很,沈冽所在之处便是乌孙要突破的下一道防线,安定堡。

这地区风大寒苦,住民较少。所住多为军民,而乌孙骑兵骁勇,为防其突然来袭,在这偌大的边塞,这些军民仅能做到“家自为守”,“人自为战”。

沈冽知王元朗用兵神贵,可乌孙攻势实在太快,说道:“乌孙竟已强盛到如此境地了?”

王荣笑笑:“不过就是帮爱打洞的臭蛮子,何足为惧?是官家惧我父亲割据藩镇,拥兵自重,派了一堆光知纸上作文章的腐儒来指挥作战,那帮文官能懂什么?他们连底下军士一月多少粮饷都不清楚,上阵杀敌前还要卜卦问爻,丢了戍堡,夹着尾巴缩在被窝里头哭着喊娘,我的军士却被乌孙蛮子骑着马拖死在大漠里头。”

他说到此处,颇有些咬牙切齿。

皇帝知道这帮文臣儒将几月间便丢了几年修筑起的戍堡,才将这些绣花枕头撤下,王元朗在此地的十余年,开始逐步渗透其余三镇,遣其嫡系亲信渗透西北四州,这儿成了永平军的天下,只是乌孙未退,且赵姬未有指令,他尚不敢轻举妄动。

王荣又道:“还有探刺敌情,这事儿,就是三岁娃娃都比那边民靠谱。”

沈冽站于烽火台上,抬眼望去,看见的是远处若隐若现的乌孙帐幕,高山起伏,又隐蔽了视线。

他擦了把汗,又继续手里头的夯筑工作。

初到安定堡,首要的想法便是加强安定堡的戍防,他与王荣商议,在这长城之上以及各军堡间修筑高台,内为楼阁,再在这高台上开箭窗,设楼橹以瞭望为用,如此军士既可巡防,又可驻守,于是这长城之上又大修堡垒,他迎着大日头,也和一众军士们修这高台,黄土砂石沾了一身,直到天向晚,方才做完守备。

除了这守备事宜,还要解决粮饷问题,依宋律规定,最次每名军士年受军饷也应至十七石,但西北不同,西北的这些边军每年所得才在十二石上下,故只能军屯养兵,只是时有不顺,如种稻遭霜冻,所获则颇微。

去岁出了冰雪灾,便只能乞以民|运,依托临近诸州供饷边军,向肃州、甘州、泾州求助,还要靠金陵仰给。

几人召集了一众幕僚商议此事,最终决定还是应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于是带着几个小民实地走访了诸多荒地,因地制宜,准备大开垦地范围,大募流民及农民,给田二顷,诺以耕种自给自足之余,值耕以济军。

这几日是忙得晕头转向,回了营房,王荣躺在炕上,翘起个二郎腿,嘴里叼着个秸秆,迎面便朝他飞去一物。

沈冽挥手接下,是两封信柬,他皱了皱眉头,起了疑惑。

为何是两封?

王荣调笑道:“高兴坏了吧,沈经略使?”

凉州与雍州,隔了鉴安与樊阳,若马不停蹄地跑,也要十日有余,这信件两月前寄出,这月中旬方到,等这一纸家书,时光由指缝疏忽而逝。

沈冽坐于案上,顺着黄油灯,一点一点看着眼前的字迹。

第一封是庄图南的书信,信中都是些日常琐碎,道近日安好,时过六月,又是雷雨连绵,官家病重,罢朝不议,左相谏以太子监国被驳,岭南复起会党之乱,并言殷离已近及笄,请托他这兄长来拟一字。

他再打开第二封信,是他寄去的信件,原封不动,只是上头批了几个大字。

在他那苍劲的字体之下,回了一串狂草:“已阅,狗屁不通。”

他轻笑一声,确是她的风格。旋即便有暖意溶溶涌上心头,似是透过那字迹见到此时那人嗤之以鼻的模样。

若是知晓写信之人是他,大抵是要将这信件撕得稀碎。

哦,她写下这字迹,应是两月前的光景了吧。

王荣打量着他的神情,说道:“是我弟妹来信?”

他早知道沈冽这段时日常在写信,一张又一张,纸篓里尽是草本,最后写完了方才舒坦一口气。那时他凑上去看,沈冽也不避讳,他摸摸下巴:“你这信上,也不写名讳,她如何知道你是谁?”

沈冽只是将信纸整齐叠好,慢悠悠道:“她不必知道。”

怕思念有声,又畏思念无声,于是素日里对这等求爱手段不屑一顾的沈经略使,也带了些狡黠的心思,大胆表情达意,想着她见到这些信时,定是眉头拧的死紧,一副嫌恶的模样。

想到她那样的神情,心头竟有几丝雀跃。

王荣紧了眉头,他素来在凉州生养大,此地民风粗犷,又曾受乌孙影响,男欢女爱从不避讳,不像他们这些克己复礼的缃阳人,在他看来,沈冽此举,实在是别扭。

沈冽将那信件往匣子里装好,走出屋外,外头仍是那清冷的月,照着这一片白茫茫大地。

这样的月夜,总是让人想起你啊,殷离。

他看向远方,是缃阳所在之地,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但他知道,去岁的缃阳,是阴雨连绵,雷鸣轰隆。

又是一个雷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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