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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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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色清明,圆月孤悬,风也识趣地隐匿了形迹。

瞧着远处枯树上的几片枯叶,殷离右手持弓控弦,准心对着枯叶,感受到臂上轻颤,她松脱开,羽箭并未如想象中一般正中目标,而是在半步开外的距离恹恹落下。

身旁传来一声嗤笑,殷离转过身,便见王元朗瞬间换上肃色,眼里还停留着几分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在他身旁,则是一身旱獭皮窄袖紧身短衣的沈冽,长裤皮靴,这身装饰衬得他凶气尽显,分明只是什么也不做地站在远处,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子煞气。

殷离转过身子,径自又开始推弓控弦,可此番分明用了劲,竟不如方才弓拉开的距离,她的右小臂绷得紧,止不住肌肉酸颤,抽紧的疼逐渐蔓延至肩上。

王元朗走近几步,大笑道:“丫头,你若再用些劲,这臂可就废了。”

殷离讪讪,松开力道,王元朗接过她手中弓弦,眼神示意人瞧仔细了,便轻巧地控弦开张,只听利落地一声响,矢箭划开夜色,准确无误地钉去枯树上的一片叶,殷离微眯了眯眼,那矢箭完美得射向了黑漠漠的远处。

她眼里闪了星子,“王叔,也教教阿离吧!”

王元朗见着小姑娘的崇拜目光,嘴角都要翘上天了,他马上作起了示范,“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拉弦开弓需与肩齐平,这样才不会伤了筋骨。”

殷离专心地瞧着,仔细将他言语动作记下了,正等人下一步指点,然而一长随打马而来,后头跟着匹筋健高大的黑马,长随见了王元朗,附身在他耳边言语一二,便见王元朗面上带了歉色,“丫头,王叔还有事要处置,此番倒要失陪了……”他看向一旁驻足的沈冽,分明眼里是不能陪她的疚色,偏还夹带着几分便宜你小子了的眼刀:“你若想学,让这臭小子来教。”

王元朗攀上马,朗声道:“若他敢欺负你,告诉王叔,王叔为你报仇。”

待王元朗纵马疾驰而去后,殷离看向不远处的沈冽,后者踱步至她身旁,淡声道,“别这样看我,我也是被他诓来的。”

彼时他正练刀,王元朗便不由分说地要他相陪射箭,他毕竟是个晚辈,从了命随人来后,见到她才知晓这老油子打的什么算盘。

殷离见他神色不似是假,也不作声,念着方才王元朗教的,控弦开弓,右手往箭篓里携出一支矢箭,沈冽淡淡的音色从身后响起:“两脚开立,与肩同平。”

她照着做了,身旁的人停顿一瞬,半晌伸出手,将矢箭往箭台上一搭,轻勾弦,将尾槽扣在箭扣上,殷离为这低级错误红了脸,动作不禁多了几分慌乱。

她笨拙地抬高了右臂,沈冽低声:“斜了。”

她些微不耐烦,又调整了动作,又听人道:“弓位低了,与眉齐平。”

殷离咬牙,使了力气,颤颤巍巍地上抬右臂,指尖勾了弦,却觉使不上力道,沈冽又道:“放松,前推后拉。”

她多少有些手忙脚乱,右手使了劲儿,臂绷得紧紧的,带起一阵尖锐的刺痛,又不想叫沈冽低看,强撑着瞄准,不顾臂上的疼,就要松脱弓弦。

额上渗了细密的汗,她再用一点劲,指节微松,忽觉自己控弦的臂被一股稳健的力道掌住,左手被一阵温热抚上,似是得了神兵之力,方才勉强拉开的一点弓距借着这股神力缓缓扩大。

她还在半愣间,他的腿贴上自己的小腿,往侧边稍稍跨开,同时听见他低低的声线:“腰挺直,两脚同肩宽。”

他的热意渡过来,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腿上紧绷坚硬的肌,身后即是阔而厚的胸膛,他的气息还在自己额边,带起一点热一点痒,绯色漫延至颊边,她胡思乱想,他却尤为认真,覆在人左手上的手缓步前推:“左肩推……”他握着人的右臂,往后带,“右肩拉……”

脑中似一团浆糊,月圆溜溜地悬在天上,光亮竟越来越模糊,连雕鸮的咕咕声也没有了,身上到处都是他渡过来的热意,还能感受他紧绷着的有力肌理,他的言语被拉长成几个音节,什么推,什么拉,她觉得自己僵硬又奇怪。

沈冽注意到她的失神,低头看去,便见她一只耳红彤彤的,他才要出言询问是何处不适,瞥见她颊上异常的绯色,糯米牙儿轻咬着的下瓣唇。

他一点一点牵起嘴角,覆上人的手稍稍用了劲,他俯下身,还要坏心眼地严肃道,“专心。”

她暗恨自己当真是没出息,这点男色就被迷了眼,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可偏偏在他沈冽面前失了态,身后人又用了力道,前推,后拉,打开她微耸的肩,沈冽弯了身子,贴近她的鬓,推着弓,让人瞄准至那茕茕枯树,上头还有一片可怜的枯叶,他握着人右臂逐渐加力,一声低沉的“放”,殷离即刻松脱右手三指撒放,便见矢箭裂空而去,稳稳当当地钉下那片枯叶。

殷离只觉身上热度退却,沈冽已松脱手,站于人身侧,见了被打下的枯叶,她尤为欣喜,眉眼弯弯,白嫩嫩脸上透出红艳艳的色,那圆月似掉落到她双眼中了,亮莹莹的,她高兴地笑出声,才转过脸去,见沈冽双手抱胸,眼里也盈了一丝笑意。

她忽得停顿下来,念及方才自己的奇怪反应,笑便僵硬地挂在了脸上。

沈冽见人变脸竟如此之快,“怎么,连句谢也没有么?”

殷离不语,执拗地也不知是在与谁使性子,收拾了弓弦,急急地往回走。

沈冽站在原地,月光罩在她身上,小小的影越走越远,直到走入高大的坞堡。

他低低笑了,那愉悦一点一点延至每一根头发丝儿。

*

西北日寒风大,殷离换上了这儿女子的寻常装扮,那乌孙妇人是王元朗的妾,名唤阿斯尔,她是乌孙人与宋人的女儿,因相貌出众,入了这驻疆大将王元朗的眼,于是三抬六聘,在西北又安了家,生了子。王元朗本想把这女子带回缃阳,安排个院落住了,只是也不知谁给缃阳的那位正头娘子通了信,揪着阿斯尔一篷乱发往官府中去,好一阵折腾,只得将人返还西北来。

阿斯尔为她编发,在发间掺入红色绳结,编发后披,戴上红色绳圈冠及玛瑙额饰,双耳也戴上羽翎重环,一身窄袖红衣,搭挂上羊皮外衫,阿斯尔左看右看,双眸惊喜,这红一衬,衬得人容貌更是明艳,她念了一句胡语:“赛罕额各期。”

殷离问道:“这是何意?”

阿斯尔笑道:“赛罕是美丽的意思,姑娘的眼睛像玛瑙,漂亮的很。”

这坞堡里头的人都会骑马,王元朗的府邸在烟城最北,再往外围跑就是戍边之地安定堡,是乌孙破凉州要进攻的防线,她来这坞堡后,发现这宅邸里头随处放着弓|弩箭,马匹也异常多,方才还看见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清洗四肢健硕的马身,她一时生了学骑马的心思。

西北的马养得比缃阳好的多,骠肥体壮,四肢筋健,马市里头的马,若放在缃阳,都是上上品。

王二同她细细解释诸种马具,介绍完马镫、辔头、攀胸等用处后,便开始演示如何上马。先教她踩蹬上马,一举一动都细细指导:“上马容易,只是这缰绳须双手抓紧。”

“另外,脚穿进马镫中,坐上后双腿夹紧。”

殷离踩上马蹬,一手抵上马背,正要跨坐其上,那马却脚步轻晃,她没扶稳,脚下又踩了空,一个失足便摔到了地上,那马在她身旁打着圈圈转,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一手撑了地,捂捂摔疼的屁股蛋,还待哀嚎几声,便有一人执了她的臂将她扶起,逆着光,瞧见他也做了入乡随俗的装饰,未束发,编了发辫,紧身窄腰,穿着高皮靴,腰间佩刀褡裢,那面容隐在日光底下,无端压迫人。

沈冽松开手,问王二:“在做什么?”

王二惴惴:“郎君,娘子想学骑马呢。”

沈冽挑眉:“你想学?”

殷离迎上他视线:“是啊,免得再有人把我抓上马来吓唬。”

他头一次见她这样的装扮,这火红很衬她,叫人移不开视线,江南的装饰未免过于含蓄了,将她的美都掩在素色之下,这样的眉眼,就该配上这些坠着玛瑙珠儿一层又一层的繁复头饰。

沈冽笑了:“谁教你?”

王二很识趣,他装作肚子疼要去茅房,用炉火纯青的演技捂了肚子,飞快往净房跑。

殷离甫一转头,他便跑得没了影,沈冽挑眉,“你求我,我就教你。”

殷离不理他:“我自学成才。”

沈冽后退一步,那动作中大有请她上马之意。

她拽过缰绳,摸了摸那匹马,与它通了姓名,深度交流了感情,便照着王二方才所言,踩蹬,上马,可这马不领情,虚晃一脚,她又要摔下时,却觉一股坚实的力道抵了自己的腰,把自己按上了马背。

沈冽收回手,她得以跨坐在马上,此时才发现,骑马是真折磨人,比如她现在,跨坐的姿势两腿酸疼。

她拉着缰绳,身躯僵硬,这马有些暴躁,马蹄凌乱。

她听见沈冽在身旁徐徐说道:“要令马由静及动,需以小腿轻击马肚……”

她抬了一下小腿,轻打在那马肚上,黑马便开始行走起来。

沈冽继续教授道:“若要左右转动,左转时需右小腿夹紧马肚,缰绳往左拉,自然,右转亦是同理。”

她照着做了,这马虽是听话,可也有些暴躁,比如说,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蹄声紧促,转着圈圈乱走。

她有些害怕,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沈冽,它,它是怎么了?”

那语音落下的一瞬,他便飞身上马,一手揽了她,那马还有劲头要甩落身上人,尥了个蹶子,沈冽紧攥着缰绳,双腿用力,马踏了几圈,方才安稳下来。

殷离感受到身后宽阔的胸膛传来的微微热意,竟有些安心。

沈冽俯了身,暧昧的鼻息扑洒在她鬓边,“不是不让我教么?又唤我做什么?”

殷离觉得抹不开面子,翻身就想下马,他紧了紧手,一声喝驾,那马便撒开了蹄子往外头跑,弛出这坞堡,撒了野地往外头奔。

殷离不禁头皮发麻,她想起上回沈冽骑马吓她,这回也是,又似是那一日的速度,有风袭来,沙迷了眼睛,她紧闭双眸,只听见风声似是打卷般地呼啸而过,如人在耳侧低语,她有些惶恐,出声喊道:“沈冽!你慢一点!”

那速度太快,殷离紧攥着缰绳,眼前又看不清事物,他听了这话后丝毫没有停歇,她心里头骂娘,这豺狼又发什么神经?这些天哪里又惹到他了?

她咬牙,用尽全力后仰拉扯起缰绳,死死拽着不放,这马奔得太快,被她一拉,马脖子后仰,前蹄抬起,她刹时间松了手,顺着那惯性,二人都后摔下马来。

殷离只觉嘴里头扑进一大口沙,没有想象中的跌摔在地,她被牢牢擒在人怀里头,不知摔落到何处,翻滚了几圈,方才止息下来,后脑勺还被一只手垫着,唯手肘与膝弯处磕碰得疼,虽是被护着,可这豺狼身上的劲道肉也不是白长的,她不是被擦伤引得疼,而是被这豺狼全身的重量压得疼,每一滚,她那胸腔里头的空气便被撞得挤压出去。

她倒更宁愿自个儿是摔下去的。

沈冽把这柔软的身躯抱在怀里头,是那时以为的荒唐梦,如今更真切地环了她,可他心里头有着气——他总在生闷气。

他至死都想再回西北,沈知行与沈翊都死在这片土壤上,他一生之愿,便是收回函谷关,再死在西北的风里,化入西北的地里。

若非赵姬留他于缃阳,他甘愿一生都在这西北的风霜中。他爱这烈日,爱这黄沙,爱这苍鹰,爱这黄土,西北是他的家,也会是他的冢。

可那日官家在宴上如他所愿,他心里头还有了些对缃阳,对庄府,对庄图南,对她……的不舍。

月是天上月,人是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

也是他的心上人,用他人所制的荷囊,要陷他作驸马。

他低下头,看见的是她那泛着水波的眸子,在脉脉含情,他看不得,一手便蒙了她眼。

然后缓下身,在自己手背上,轻柔地落下一个吻。

松开手时,看见她像是看傻子的眼神,那股子闷气又涌上来。

手下用劲掐了一把她的腰,引得她闷哼,紧接着,不知怎么的,两人便厮打起来。

是她先在自己肩上狠命一咬,齿尖紧刺入衣,隔着皮子,也能感到隐隐的疼,他按上那脆弱的脖颈,逼迫人收回尖牙,以为他又要使掐人的招数,她恨踹一脚,踢在人膝盖骨上,转瞬又一拳打来,他将那手按住,三下五除二便钳制住人,报复性地用她的拳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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