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是没什么大事,但是被十二少和信一扯着,从而结结实实落地的腰,还是让万穗疼了几天。
她如今才想起来当初在游轮上,被当成皮卡秋一样丢出去的前老板。砸在墙上那瞬间,腰估计也很疼吧,后知后觉的万穗,现在才感激狄秋后续居然没找她的茬。
万穗又摸摸口袋那个凯迪拉克的车钥匙,其实当时就算没有她,秋哥也能脱险,毕竟信一和他大佬在港口候着呢。
可秋哥还是送了她一辆车。
真是个好人,万穗感慨。
那个孤独的大房子和灵牌出现在万穗脑海,与之一起的还有狄秋鲜血淋漓,难以愈合的手臂。
但这什么世道啊,为什么好人总是没好报。
“发什么呆呢?”信一带着四仔在万穗的吧台前坐下,把手在她眼皮子底下摇了摇。
“哦,没有发呆。”万穗抬头看到四仔也来了,就从吧台里拿出酒单推到四仔面前。
“随便点,我请你,算赔罪。”
四仔随手指了一个名字,万穗掏出调酒壶摆成一排开始摇晃。
两分钟后,万穗推出一个水晶杯,接着扔飞镖一样地扔出牙签雨伞,雨伞在半空开屏,最后精准插到柠檬片上,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轻微摇晃
“给,你的酒。”
四仔拉过酒杯,反手推了一个瓶子给万穗,“这是药酒,你摔那一下,看样子伤到了腰。”
“哇,谢谢。”万穗拿着瓶子,端祥半天,“我腰还行,我可不可以把这瓶酒给别人?”
还没等四仔回答,十二少就把脑袋凑到附近,“给谁?”
“秋哥。”万穗回答
“啊?秋哥腰不好?”十二少接着好奇宝宝一样问
“等你发现,秋哥已经瘫痪了。”信一插了句嘴,“秋哥那有,大佬早就给他送了一堆。”
“那好吧,谢谢你。”
万穗拧开瓶子,就要往嘴里一口闷,在万穗和瓶口打啵儿之前,四仔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万穗的手腕。
他把万穗的手腕往下拉些,反手指着瓶子最下方的两个字给万穗看。
“食…忌?”万穗顺着四仔的手指看完发问,“什么意思?”
四仔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忌食,外敷的。”
“那这字为什么倒着写?”
“……”
信一看着万穗那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很羡慕万穗对她大脑这个器官的把控,不需要用的时候,她是真的直接关机,一点也不用啊。
“好啦。”信一拧上药酒的瓶盖,从万穗手里抽出药酒,上半身越过吧台,把药酒塞进万穗的口袋。
“收拾东西吧,不是说等下要去兜风。”
“离打烊还有2小时呢。”万穗说
“小老板就在这里,你提前一下走又怎样?”信一伸手指向十二
“不行啊,我要关门了再走。”万穗开始变犟,“大家都是打工的,我走了把别人留下来干我的活。这样不好,他们会以为老板偏心的。”
信一心累地叹了口气,手伸到万穗的脑袋上,试图寻找那颗开机键。这个所谓的别人——店员,都是架势堂十二少底下的小弟,十二少带女孩出去玩,他们巴不得看到呢。
而且十二少性格使然,和这群马仔的关系处的非常好,别说多干点活,杀出去和十二少出生入死他们都乐意。
“那我做主,普天同假,给兄弟们放假,今天提前关门,等下就把客人撵出去。”十二少懒洋洋地支着一边下巴说。
“小老板啊,你把喝得正嗨的顾客撵走,这家店财务赤字是迟早的事。”万穗反驳十二少
“那当然是让他们自己走啦。”
语毕,十二少和信一对视了一眼,接着就在同一时间掏出各自的武器。
十二少跳上吧台,从吧台里抽出银色的大长刀,刀刃给空气划出一道裂口。
“叮!”的一声,一条短的像子弹弹道的拖尾彗星,与银光长兵刃相接。
十二少半蹲在吧台上,反手持刀防御:“我不会让你伤害这个店里的任何一个人!”
信一起身暴起,蝴蝶刀用力地朝十二少的面门压,“那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万穗把手里的调酒器一放,随手抄起一个细长的搅拌棒,试图用搅拌棒的小三角叉把他们俩叉出去。
“都滚出去!不要在我的吧台动手啊!”
四仔重重叹了一口气,马上远离三个人的范围,并且把“我们不熟”四个字死死挂在他的面罩上。
在场的顾客看到混乱的场面,连刀都掏出来了,心里都是一惊,毕竟刀剑无眼,谁也不想那把刀波及自己,自然没人吃瓜,马上作鸟兽散,跑得那叫个快。
于是几分钟内,店里就只剩下店员,还有那四个…三个始作俑者。
“看,没人了,可以打烊了。”信一说
十二少笑着呼喊:兄弟们咱们打烊啦,全都出去嗨!!
架势堂的马仔兼店员也跟着开始欢呼。
“你们一定不少干这种事。”四仔感慨
万穗看了眼空荡荡的大厅,“……是真有你们的。”
十二少和信一没说话,只是一人扯着万穗的一只胳膊,试图把万穗从她的吧台后面提出来。
……
狄秋送的车是凯迪拉克DeVille,龙卷风还帮忙改装了一下,改成了敞篷款。
即使提前打烊,现在也快到了后半夜,万穗开着车,在安静少车的沿海公路上驰骋。
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明亮的月色穿过重叠的云层,把海面照得像闪着银光的巨龙。
万穗没有开启生死竞速,开着敞篷的车,车速太快风会吹得脸疼。但是几人的车速依旧不低,她戴着墨镜,用一只手把控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车外,感受风流过指尖的形状。
信一坐在她的副驾,同样戴着墨镜,单手支着下巴,看着远在天边的月色。
“我家有两辆敞篷的凯迪拉克EiDorado,一红一蓝,特别漂亮,可惜已经停产了。”信一为了让声音不在风中消散,大声地说着。
“你大佬的?”
“是的!他好宝贝这两辆车的!”
“什么宝贝?谁的宝贝?”戴着墨镜的十二少把头探到前排,他刚刚一直在后座,高举双臂“哦吼、呜呼、好爽”地鬼哭狼嚎,自然没听清信一和万穗的对话。
还没等到万穗说话,四仔就一把揪住十二少的领子,把他从前排拉回。
“坐好,系上安全带!”
四仔没有戴墨镜,他把自己的面罩向下扯了一点点,盖住双眼,靠在后座闭目眼神,“我们不熟”那四个字还挂在他的面罩上。
“到海边了,没路了。”万穗停下车,“掉头回去?”
而十二少显然没玩够,单手撑车门,翻跨下车,朝着海边跑去。
“没人的大海才叫大海!再玩一会!朋友们!!”转瞬间十二少的声音已经抵达了海边。
“别跳海啊!太黑了!”信一火速跟下车。
万穗摸摸脑袋跟下车。
四仔犹豫了一会,也打开车门跟到了海边。
与奔向海边的万穗和信一不同,四仔直接躺在了离海比较远的沙滩上,不去看海,只是抬头看着半弯的月亮,一言不发地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
“别游泳!十二!太黑了!穗穗你劝劝他!”信一地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
“别怕少年,下海吧,你被强化了,快去送。”万穗的声音平平淡淡的。
“喂!!”
“行行行,不游不游,那就吃我一颗大海螺!好兄弟!”十二少的声音还是那么充满活力
月亮和星星镶嵌在天空的画框里,海浪的声音夹在他们三个嘻嘻哈哈地笑闹中,一起在四仔的脑袋里寻找一片栖身之地。
没一会,一阵沙沙地踩沙子声音逼近四仔。
“怎么不去玩?”信一在四仔旁边躺下,抬头仰望月亮,看看什么美景能让四仔这么入迷。
“懒得动。”
万穗也过来,躺在信一旁边,信一脱下他的外套,叠了几叠,垫在万穗的脑袋下。
“不动会生锈的吧?”十二少蹦哒几步,直接在万穗旁边卧倒。
“你才生锈,扑街□□。”
十二少一撇嘴,也仰面朝上,看着头顶的星星和月亮。
海风静静地吹,从一望无际地大海吹来的空气,干干净净地轻拂过几个人的心灵,在那一瞬间,世界突然很安静,连话多的十二少都难得保持了沉默。
他们安安静静地听着海浪声,偶尔一辆汽车经过的发动机声都放满车速,生怕惊醒几个梦中人。
“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我爸爸妈妈长什么样。”
信一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还在沉沦的另外三个人一时之间也没回话,信一就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讲。
“他们都说我长得像我叔叔,但是我记得,在我八岁之前,我叔叔一直说我长得像我爸爸,他哥哥。”
“八岁之前?”万穗问
“嗯,我八岁那年叔叔一家也死了,我是龙哥带大的。”信一举起手在月亮下比划了一下,“好像,这辈子和我沾亲带故的最后都死了,就剩我自己还活着,我甚至连小动物都养不久。”
“所以……”信一的下半句话被风带走,没有说出口
“信一,你大佬会长命百岁的,他看起来很健康,而且打人好疼的。”万穗看着月亮,摸黑拍了拍信一的肚子。
“是的。”一直没说话的四仔附和到,“打人是真的疼。”
是这样吗?烟不离手心事重重的龙哥,显然是有很多事没说出口的,信一想。
“其实,我说这些目的,其实是像表达…”信一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没有人是完整的,也没有人是完美无瑕的,我也算是个倒霉灾星,专克周围的人。”
信一抿了下嘴,“但是,这不耽误我交朋好友,享受生活。”
“我和十二的过去也不咋样,这小子以前还嗨过粉。我不知道你们经历过什么,每次话题扯到从前,你们都会变得很沉默跟小心翼翼,要么就很快扯开话题。”信一悄悄拉起万穗的手,又搭住了四仔的肩膀
“我想说,你们没必要因为过去而紧张,我们不会在意那个你们任何难以启齿的过去,因为现在就是未来的过去。”
“也不是想探究你们的过去,你们当然可以不说啦。我和十二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们接受你们的一切,破碎的也好,不堪的也好,都无所谓,我们只在乎现在认识的你们。”
“现在的你们已经足够好了。”
今天太安静了,安静到信一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包括他自己的,大家似乎都是同样的旋律,同样的节奏。
“谁也别怕没人爱,破锅自有破锅盖。”十二少补充到,“话糙理不糙,但是就是这样的。”
“是呗,看,连月亮都不是完美无暇的,它今天就不圆。”
“扑街黑涩会。”四仔笑了一声
四仔怕海,所以他一直躲在远处,抬头望着天。
大海残忍地带走了他的爱人,他的事业,他年轻勇往直前的灵魂,以及最宝贵的,最重要的,那颗可以让别人靠近的心。
信一的话,就好像把四仔的心从大海中捞了出来,借着海风钻进他的大脑,最后从新回到它早就迷失的来处——四仔的胸膛。
四仔叹了口气,感受心脏胸膛跳动的声音,血液一点点遍布四肢,给他无穷的力量。
“扑街黑涩会,我不是说你们,是澳门的。他们把我和我的女友骗到船上,然后因为我不同意签约,就把我打个半死,强迫我的女友。”四仔扯下自己的面罩,咬牙切齿地讲起那段经历
“他们本来打算在甲板上,把我分尸了扔到海里喂鱼,没成功。因为那把刀啊,太钝了。一刀下去根本劈不断我的骨头,他们乱砍乱劈,最后也没分下我身上的任何一块,于是雷公子喊他们去拿斧子。”
“最后是阿丽,我的女友,她挣脱雷公子,不要命地冲过来,一脚把我踹进了海里。我从来都不知道她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我好重的,可她只用了一脚,就把我从甲板踹倒了海里,给了我一条生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生路。”
四仔的手和声音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雷公子根本没想到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