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华楼的雅间布置的十分风雅。靠墙处的长几上摆着装饰用的古琴还焚着香,一股子清香四下飘荡,几盆绿植恰到好处的点缀屋内各处,清浅温雅。
屋内居中的圆桌上摆着茶壶茶具并一碟子香甜软糯的枣泥糕。
汪顺熟门熟路地领着蒋春二人到桌边坐下。三人坐定没多久,外头便有人过来了。
门一开,跨进来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锦缎长袍,腰间系着玉牌,手上带着金戒指,身材不胖不瘦,模样挺周正。
“在下宝华楼东家,金来福,见过三位官爷。”
来人报出自己的身份后拱手作揖。
“金老爷。”蒋春起身抱拳回礼。
双方互相客气完后蒋春给金来福说了一下他和袁满的身份,随后便道明了来意。
“今次前来其实是因为我们衙门最近手上有一桩案子,死者的首饰被指明是从金老爷的宝华楼出来的。我们大人就想让贵店帮着查查这只镯子的购买者究竟是谁,不知金老爷是否方便透露?”
金来福一听虽说有些诧异,但仍旧当场点头:“既是官爷来查,自然是无不可。不知是一只怎样的镯子,官爷们可有带来?”
蒋春冲自家崽子使了个眼神。
袁满从善如流地从怀里摸出了装镯子的收纳盒放到桌上,用手一挑,打开了盒盖。
“金老爷,这便是那只镯子了,您请过目。”袁满说着还掏出了一副手套递给金来福。
金来福接过手套带上,暗道这小捕快倒是细心,还知道帮他们避避晦气。
他伸手从收纳盒中取出有些变形走样的镯子,第一眼便认出了款式:“这是满花镯啊。瞧这做工款式,确实是我们宝华楼的东西。得是七年,不对,八年前的款式了。”
金来福扬声道:“四喜啊,你去看看冯掌柜那头好了没。若是他那边忙完了,就叫他过来。”
“哎。”门外守着的四喜应了一声,赶紧又过去找人。
金来福自己先把镯子细细的看了一遍,而后小心的放回收纳盒内,摘下手套在桌边坐下。
“这种满花镯我们八年前推出后大约是卖了一年左右。拢共卖了几只我记不大清了,但肯定不多。这东西做起来太费事,我们楼里当年只有两个大师傅负责打这种镯子,接的单子有限。”
“冯掌柜是我楼里用惯了的老人,接单的事情一般也要经过他手,他应当会有点印象。”
金来福说完后伸手拎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在座的几人都倒了一杯茶,又把那碟子枣泥糕往在场众人里年纪最小的袁满面前推了推。
袁满微微睁圆了眼睛。他这是又被当成小孩儿照顾了吗?
蒋春这会儿倒也想起来了,他们一路赶路还没用午饭呢,干脆捏起一块枣泥糕塞进了自家徒弟手里,他自己倒是还不饿。
袁满拿着块枣泥糕左右看了看,怪不好意思的。总有种上值当着上官面光明正大划水的既视感。
他张嘴咬了一口,枣泥糕软糯微甜口感细腻,枣香味十足,正经挺好吃的。要是桥儿在这边的话,这一盘子估计能一口气炫完。
金来福看着袁满爱吃,笑眯眯地说:“袁捕快爱吃,一会儿带点回去吧,这是我府上的厨娘自己做的。”
袁满赶紧摆摆手:“金老爷不用麻烦,我吃一点就够了,这里还有很多呢。”
连吃带拿的那多不好,他们可是来办公的,又不是来做客的。
金来福见袁满推辞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满脸乐呵呵的。
这时,雅间的房门被敲响了,门外响起一道沉稳的嗓音:“东家,是我。”
金来福扬声道:“良安啊,快进来。”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随即推门而入。
冯掌柜冯良安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和东家金来福相比,他身量纤瘦许多,续着一把短短的胡子,面相平和。
进门之后照例是先互相寒暄了几句,随即众人就进入正题。
金来福指了指桌上敞开摆着的收纳盒,示意冯良安过去瞧瞧:“良安,你瞧瞧这盒子里的满花镯可还有点印象。我记得这是店里八年前的款式了。”
冯良安应声上前去查看。他是个记性好的,一见到镯子就有些印象。
“确实是八年前的款式。小人记得这种满花镯子有两类花纹。一类就是盒子里这种花卉款式的,是何师傅负责打得。另一类是福禄寿喜财类祥纹款式的,是王师傅负责打得。”
记得居然还挺清楚!
袁满有些佩服,不愧是宝华楼用了多年的大掌柜!
蒋春问道:“冯掌柜,既然你还记得镯子是谁打的,那当年那些富家贵女来定镯子时的订单,或者说你们卖出去时的出货单,可还有留存?”
“这个嘛……”
冯良安先看了一眼自己的东家,见对方向自己点了点头,没有不让说的意思。便道:“有的。我们宝华楼每年年底都会统计当年卖出的货品,订货单出货单都会留着做账。”
“那能不能麻烦你找一找这只镯子的相关单据?”
冯良安望向金来福,金来福挥了挥手:“去找出来吧。”
“哎。”冯良安应声,随后快步退出了房间。
大约过了两刻钟后,他捧着一个有些陈旧的木箱子回来了。
“那年满花镯的单据都在这儿了。待小人翻一翻。”冯良安打开木箱,里头是叠的整整齐齐一份份理好的货单,他快速的翻看,最后从里头抽出了大约二十来张。
“花卉类的满花镯一共卖了十二只,一只镯子两张单据,全部在这里了。”
蒋春和袁满不由自主地都看了过去。就见最上头的一张写着[满花镯-桂花]这样的字眼。
那他们这只应该是,[满花镯-海棠]?
冯良安当着他们的面一张张翻开,然后一顿,抽出了其中两张,上头写的果然是[满花镯-海棠]。
剩余几张单子几人也一一看看,海棠花款式的就这么一单。
“居然都是不重复的?”汪顺看完倒是挺新奇,这一叠十二只镯子,每一只居然都是不同的花样。
金来福笑道:“都是大家小姐,谁不想要独一款的花色呢。何况是来定做,那自然是要与众不同。”
“说的也是。”
冯良安把海棠款的单子递给蒋春。
蒋春从头扫过,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订货人那一栏。
“和阳街长青巷杨府。”
汪顺扬扬眉:“哟,杨府定的呀?”
蒋春望过去:“汪兄对杨府可熟?”
汪顺道:“还成吧。杨府是做水运生意的,这几年生意做得红火,年前才添了艘新的货船,给我们衙门纳了不少税呢。”
“那我这会儿带你们过去?”
蒋春颔首,既然已经知道了出处,自然是要过去查查的。他起身道:“劳烦。”
随即又对金来福两人拱拱手:“金老爷,冯掌柜,今日叨扰了。”
金来福摆了摆手:“无妨。能帮得上官爷就好。这货单若是有用,官爷也可带去。”
蒋春想了一下,示意袁满收下。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金来福赶紧起身,亲自把三人送到了店门口。
出了宝华楼,汪顺辨别了方向,又带着蒋春两人走进小巷子穿起了近道。
蒋春边走边问:“汪兄可知道这杨府一共有几口人?”
汪顺闻言想了想回道:“这还真不清楚。杨老爷原本有一妻二妾,这几年生意做得红火,好像又新添了几个。至于底下有多少子孙那就更不清楚了。”
“听起来他家生意当真是做得相当不错。”
汪顺应和道:“是呀。都说他家姑娘嫁得好,女婿给力,给他拉来了大生意。这才有如今的风光日子。”
“这镯子出自他家倒是挺让我意外的,没听说过他家有人出事啊。”
蒋春道:“许是没有宣扬。”
“哦,倒也是。”汪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有钱人家嘛,顾虑多。”
几人闲聊了几句后就专心赶路,不多时,到了目的地。
汪顺指了指对街:“喏,那就是杨府。”
师徒俩顺着望过去。
就见对面的宅子看起来占地颇广,少说也有个三四进的模样。
宅子的飞檐高高耸起,如展翅之势。
一块金字匾额悬与门台之上,底下是两盏红灯笼。两尊霸气的滚球石狮子一左一右护法门外。旁边还有砖石砌着小花坛,里头种着已经开始盛放的桂花树。
金色的小花细细密密隐藏在绿叶中,浓郁的香味四散开去,止不住往人鼻子里钻。
杨府的大门合着。汪顺三两步上了台阶,拍响了门扉。里头远远的有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小厮打开了大门。
那小厮看起来挺机灵,一见门外是三个穿着捕快服的官爷,立马迎了上来:“几位官爷这是……”
“你们主家在吗?”汪顺顺势介绍了一下蒋春师徒:“这两位是平川县衙过来公干的捕快,有点事儿需要见见你们主家。”
“那,那三位官爷先里面请。”小厮赶紧弓着身先把人迎进门,“我们老爷这会儿出门了,夫人倒是在。小的叫人去通报一声,三位先到花厅里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