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封雨泽听到回答大脑宕机了一下，紧接着是他表哥毒舌拉满的话。

他就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算是他表哥，他也要骂！

在心里狠狠的骂！

“青云教练是从国家队退役出身，既然你认为我反应比他快，按水准来算，待遇自然比他要高。”

“听说青云老板给他开了天价工资，九顾茅庐，磨了三个多月。说说吧，你能比青云老板开的条件高出多少，我酌情考虑。”

心里骂过了瘾，封雨泽垮下脸：“表哥，你太见外了……”

自认说不过封序，封雨泽只好再次投身于观摩学习事业，认真分析两队的打法和每一球的动机，卡了壳实在看不明白就转头去问一旁的“优等生”，不知不觉中比赛进入了尾声。

比分牌上的得分咬的很紧，在两队都是处于“国家队预备役”水平的球队来说，失的每一球都相当致命，明明还不是赛点球，场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点也不少。

比分21：23。

技术相当的球队打起来很累，不仅要消耗大量的体力，脑子也要飞速思考着。两边的拦网还在准备观察阶段的时候弯腰用手撑着膝盖，一边急速咽唾沫调整呼吸缓解长时间运动的过度劳累，一边还在强忍着观察对面的扣球。

禾达的二传手见球传过来，一边起跳一边作出朝攻手托球的动作，又在球落到手中的时候左手忽然扬起，从身前将球推到了对面，无人拦网。

“好可惜，明明二传的二次球被猜到后是最好拦的。果然打排球不能打拉锯战，脑子都转不动了怎么观察四周？”

“现在禾达队长在后排区，柏思明在前排区。一个劣势一个优势，禾达二传侥幸的二次球打过一次肯定就不能再用了，这个结果显而易见了吧？”

“是么。”

不管观众心里想了些什么，赛场上却是不断变化着的。二次球确实不能用了，被人插了个心眼防住了，但是——

一次球呢？

在排球被打过两个回合之后，一个高于球网未被拦网拦下的球从青云打过来朝着五号位飞去，禾达队长站在原地盯着旋转球在空中翻滚着砸来，蹬地而起直接抡起胳膊朝着对面打过去了，是个标准的，让人反应不及的一次球。

就连禾达的二传站在网前举着手还在呆愣的站着，又一次的平局了。

禾达队长的爆发力和持久力太强劲了。

封序注意到他胳膊上扣球时鼓起来的肌肉分明的线条，如果一球被扣在脸上，是能把人鼻梁砸断的程度。所以在对上禾达的时候，一味想着接住球是不行的，封序皱了下眉。

禾达的二传如果换成他，封序觉得这局绝对是压倒性的胜利，所有靠技术和脑力维持的战术，在他眼里总是有解题思路的。

但对于暴力强攻，接不好就是接不好，就算换他在后排区接禾达队长的球都心有余力不足，如果在积分赛或者省锦赛遇到禾达，确实不好打。

但青云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能和禾达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拉锯战，他们的水准自然相差不了多少，只不过相对于柏思明，封序更在意的是禾达队长罢了。

一米九朝上，腿部和胳膊上发达的肌肉，被胸肌顶起来的衣服，只是远远看着就有一种被笼罩在阴影下的压迫感。结实，健壮，力量感爆棚。

他绝对是这个赛季最强的主攻手。

可惜禾达最后以24分输掉了这场比赛。在临结束的时候青云的教练暂停了比赛，最后几球都是通过避着禾达队长的打法拿到分的。

输了比赛的禾达并没有丝毫的气馁，简单的喝了几口水将衣服搭在身上就集队离开了排球场。

依旧是来时的站位，乌泱泱的一群又高又壮的男人面无表情的从台子下面走过去，一点都不像是刚输了比赛的样子，整个队伍都带着股肃杀气，倒是有种古代将军凯旋归来的庄重感。

“真帅啊——”

封雨泽适时评价道。

瞥了一眼热闹非常将柏思明围在中间庆祝的青云，封序站起身：“走了 。”

刚出体育馆没多久，就有练习赛的视频被发到网上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封雨泽在副驾驶一边刷一边念起爆红的视频下面的评论。

“柏思明什么时候这么强了？最后几球好帅啊啊啊啊啊，我死了啊啊啊啊！”

“和周俚对上最后几球还能连续得分，我去，我记得上个赛季驻鹤都没能这么打吧？这个赛季青云要起飞啊！”

“呜呜呜呜呜呜柏思明好帅好帅，怎么这么会打球呜呜呜呜呜——”

“看到了吗？青云离了柏思明就是不行，柏思明就是最屌的！”

封雨泽停了一下：“不是，某博前排被柏思明的脑残粉霸.凌了吗？怎么全是无脑吹？”

他又往下翻了一会儿，不得不得出一条结论：“柏思明的粉丝了不得。”

所谓飞得越高摔得越重，柏思明的粉丝过多也未尝是件好事，柏思明一看就是容易在逆境中成长起来的。

而第三场能赢了禾达完全是侥幸，说不定换个时间和地点就是禾达赢了，他们的漏洞还有不少，如果没有教练几次的临时暂停根本拿不下第二局和第三局的胜利。

如果在这个时候柏思明膨胀的觉得自己是最强的主攻手，那就正中下怀了，这个赛季青云必定走不下去了。

封序对这种饭圈文化一点都不感兴趣，一边散漫的开着车一边自发思考球队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在指纹开锁之前，封序在门口停了一下，等封雨泽跟到身后的时候，封序开口说：

“别叫表嫂。”

封雨泽眨眨眼，好奇心跑出来作祟了：“表哥，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难得的，封序沉默了。

什么关系呢？

是朋友？是对手？是仇敌？还是合作伙伴？

好像每一个都差了那么一点，这个关系封序也没法去定义它。

如果非要在身份上强行安个头衔——

门被打开了。

往常封序在见到江执的时候，总是会事先关注他身上的淤青好了多少，新增了多少，还能不能继续打球，还能在他手下撑多久。

其次关注的是眼睛。

江执的眼睛里总有一种破土重生的坚韧，让人下意识觉得就算他身上的伤再多，他也能继续打下去，给封序传递一个错误的讯号。

让封序觉得江执是无下限的。

诚然，作为一个二传手，封序应该更喜欢周俚。

试问哪个二传不喜欢那种扣球时暴力输出能一球打晕对面，在拦网和别人对峙时能直接将球扣在对面的主攻手？

如果周俚在和江执对上，只是从身高上，劣势就显现出来了。

但是从感情上，他更喜欢江执。

他喜欢江执身上满溢出来的强劲生命力，即便再怎么忽视心里微末的对于天才的不甘心，封序还是讨厌“天才”的。

无论是所有的努力被一个轻飘飘的词代过，还是天才所拥有的得天独厚的球感，都让人感到无力，彷徨。

可这些在眼前的人身上又都消失不见了。

他是后期经过积累找到球感的天才选手，是被命运打压到淤泥深处的狼狈球员，是在他身边看着他成长，努力就会不自觉摒弃掉所有无力的坚定的人。

江执像一朵玫瑰。

满身尖刺生长在泥潭里的铿锵玫瑰。

这样的人，用什么词都差了那么一点。

用什么关系代称都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