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蔺霁虽说现在面对蔺白藏主打一个克制，但他的克制跟别人的克制可不太一样。
他还是会有满眼喜欢地看着蔺白藏的时候，也还是会和他说说闹闹笑笑。
稍微和之前不同的就是在语言上不会说得那么直白，在行动上不会那么刻意。他不再在蔺白藏面前动不动就说喜欢和爱。
蔺霁发现，不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和蔺白藏之间过得相当和谐。
又一个悠然晴朗的周末，蔺霁是被一道尖叫女声惊醒的。
他登得从床上爬起来冲进客厅，就有了接下来他和蔺柔、小橘子两人一狗三面相觑的画面。
蔺白藏淡然自若地站在一旁，看了他们仨几秒后，喊道：“蔺霁。”
“啊？”蔺霁慢腾腾地转过脑袋看他。
蔺白藏轻声道：“去穿件衣服，开空调了。”
“哦。”蔺霁才觉自己光着上半身，也没来得及喊人，他就又进房间了。
蔺柔从刚刚的画面中回过神，她不可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儿子，那个从小有着洁癖的人居然养狗？还是一条黑黝黝的狗。
“白藏？”她不确定地喊道。
“嗯。”蔺白藏走到小橘子旁边，蹲下摸了摸小橘子。
蔺柔更惊了，她四处环顾道：“你……这是你家吗？”
蔺白藏在小橘子旁边一笑，说：“它叫小橘子。”
蔺霁穿着黑色短袖走出来，喊道：“蔺姨。”
“哎，”蔺柔答应，看向他说，“小霁，你瘦了。”
蔺霁笑着说：“没瘦，有肉更有劲儿。”
蔺柔走过来，捏了捏他的胳膊，心疼道：“有什么肉，都是骨头。”
蔺霁乐呵完，回想起刚刚蔺柔的惊叫，想必都是来自小橘子。
他又是介绍又是解释：“蔺姨，小橘子之前是只小流浪狗，你别看他长得乌漆嘛黑的，他其实很干净的，也很爱干净。我们蔺白藏养它有一段时间了，性格也好，又可爱又听话，一点儿不脏不皮。如果现在把它送人或让它继续回去当它的流……”
“小霁，”蔺柔打断蔺霁的突突突，温和地看着他，“你们养狗不用给我说这么多，又不是我养。”
“啊？”蔺霁愣住。
蔺白藏在一旁笑，“好好养你的小橘子。”
蔺霁看了看蔺白藏，又看了看面前的蔺柔，心中浮出说不出的感受。
他小时候也想养狗，但艾胜男就是不让。有次他从别人家抱回去一只刚出窝的小奶狗，艾胜男知道后大发脾气，当晚就给他送走了。
所以现在蔺柔作为一个长辈知道小橘子后，蔺霁条件反射地就是解释，就是争取她的同意。
他怕小橘子也会被送走。
蔺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扯着嘴角笑了。
蔺柔走过去逗小橘子，“下次再来，我得给小橘子带点好玩的。”
蔺柔每次来不干别的，只是看看他们，给他们做点好吃的，这次来的匆忙，没来得及买食材，“我去趟超市买点食材。”
“我去吧，”蔺白藏说，“你说要买些什么。”
“我也去。”蔺霁举手道。
蔺柔看着他俩笑，“买个菜都要一块儿去，现在这么好了？”
蔺霁咳了声说：“我怕东西太多，蔺白藏提不动。”
“不用，我提得动。”蔺白藏边说边往门口走，也不等蔺霁。
蔺霁忙得跟上去，嘴里说着：“我那不是怕以防万一吗？”
超市不远，就在小区外面。
蔺霁晃着胳膊跟在蔺白藏身边，“刚刚吓我一跳，我以为蔺姨不让我们养小橘子呢。”
“不会。”
“我小时候也抱过一条狗回家，那小狗刚满月，我把它藏在衣柜里养，结果当天晚上被我妈发现了，直接就把它送走了。”
蔺白藏看着旁边的人，“我知道这事儿。”
“你知道？”蔺霁惊讶，“你怎么知道，那会儿又不是寒暑假，你又不在家。”
蔺白藏笑笑，“以前听艾姨和我妈聊天时讲的。”
“那难怪。”
蔺霁喊：“蔺叔叔。”
“嗯？”
“你说……”蔺霁深思后说，“我以后在蔺姨她们面前叫你什么好呢？叫蔺叔叔肯定不行，叫蔺白藏吧，又显得我没大没小，叫蔺老师吧，也太见外了。”
蔺白藏说：“一个称呼还能难倒你？”
“我这不是想得面面俱到吗？”
“那就叫哥吧，像小时候一样叫。”蔺白藏看着前面的路说。
蔺霁茫然片刻，低头道：“也行。”
蔺白藏脚步也慢下来些，他以为蔺霁会拒绝，没想到居然答应了。
他余光瞟了眼，蔺霁耷拉着脑袋，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当然感觉得到蔺霁这段时间有些变化，他不像先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再故意和他离得很近，在“喜欢他”这件事上，蔺霁变得柔和许多。
但这也给蔺白藏一种，蔺霁藏住了真正的自己的感觉。
说是出来提东西的，果然就是出来提的。蔺白藏本想接过来，蔺霁还不让。
他说：“我年轻有劲儿。”
蔺白藏说：“我也没老。”
蔺霁晃悠悠提着两袋东西：“你是没老，但你也没够我年轻。走你的路吧，轻松点不好吗？”
蔺白藏看他一眼，笑而不语。
蔺柔做饭，蔺霁在旁边打打下手，其实人根本不需要他帮忙，是他自己要赖在厨房。
他想：万一以后能和蔺白藏在一起，蔺姨对他的印象这不就蹭蹭加分了吗？
蔺柔忙完手上的活，喊：“小霁。”
“怎么了，蔺姨？”蔺霁本来就没干什么，在厨房只起到一个陪伴作用。这会儿听到蔺柔喊他，以为能帮上点什么，赶忙竖起耳朵。
“你和白藏怎么就养狗了？”她说着瞄了眼外面，没在客厅看到蔺白藏，又问，“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蔺霁听后一怔，这个问题要追根溯源，估计还得回到他俩起争执的事儿上，这可不能答。
见他略有难色，蔺柔说：“放心，我可没有不让你们养的意思，你们养狗也不需要我同意。我就是有点好奇，白藏这孩子从小也不喜欢狗，而且他向来又爱干净又爱安静，突然养狗，我有点没想明白。”
蔺霁：“……”
这就对了，都没想明白，他也想不明白。虽然他知道小橘子是蔺白藏为了他才领回来的，但这个想法没什么具体能支撑的点。
除了蔺白藏单纯人好，看他可怜送他一条狗以外，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毕竟，他也不能说蔺白藏喜欢他想看他高兴，所以送他一条狗的吧。
“蔺姨，”蔺霁在脑子深挖原因，最终挖了点灰灰，“是他看着小橘子太可怜了，又小又天天挨别的大狗欺负，才决定把小橘子抱回家养的。”
“是吗？”蔺柔将信将疑。
蔺霁点头道：“是啊。”
“就因为这个？”蔺柔再次问道。
蔺霁：“就因为这个。”
其实这个问题吧，他也得去好好问问蔺白藏。
“那他比我印象里的还要有爱心。”
“那可不，”蔺霁无比赞同，见缝就夸，“他人可好可好了。”
蔺柔笑着说：“看你俩相处得好我就放心了，很多亲兄弟的都不如你们关系好。”
蔺霁靠着蔺柔的肩膀，暗戳戳地想以后还会更好。
因为家里还有师远，所以蔺柔吃完饭没留多久就回去了，走时嘱咐蔺白藏和蔺霁好好相处。
蔺霁点头如捣蒜，点完瞅着蔺白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当然得好好相处才是。
“蔺叔叔。”
“嗯。”
蔺霁在沙发上坐下，望向坐在沙发另一边的蔺白藏，“刚刚蔺姨问了我一个问题。”
蔺白藏听后偏头看着他，“什么问题？”
“她问我是怎么说服你，让你同意养狗的。”
蔺霁眼睛明明亮亮的，“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把小橘子带回来？”
“重要吗？”
“当然重要，”蔺霁看着他都不带眨眼的，“总得有个理由吧。”
蔺霁的心里其实在期待，期待蔺白藏说是因为他，好让他把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设想坐实。
蔺白藏转过头来，视线落在正围在他腿边玩的小橘子身上，他淡声道：“理由是我也很喜欢它。”
蔺霁听到答案后不自觉地皱起眉，他不信这是真理由，可也没有质疑的根据，他心有所失：“真的？”
“嗯，真的。”蔺白藏地话就像天上落下的冰雹，把人砸得昏沉。
“行吧，”昏沉的蔺霁脱下拖鞋，横躺在沙发上，蔫蔫儿道：“睡会儿觉，别喊我。”
蔺霁向来睡觉就快，不到十分钟，安静的客厅就响起了他稳定的呼吸声。
蔺白藏稍微往他这边移了点，他很久没这么安闲认真地看过蔺霁了。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很多，每发生一件事，他俩就会默契地与彼此拉开些距离。
也许是难以说清，也许是刻意疏离。
睡着的蔺霁看上去很乖巧，平时是只炸毛又暴躁的小狗，睡着时却跟温和无害的小猫没什么两样。
他侧着身体，小臂枕在脑下，双唇松缓闭着，侧面看去鼻梁更显挺直，闭着的眼睛下面有一层黑睫映出的阴影。
蔺白藏承认，蔺霁的外貌身形的确不赖。
其实性格，也不错。
他缓缓起身，从房间拿出薄被轻轻盖在蔺霁身上。
蔺霁这一觉睡得很好也很久，再醒来时窗外已有些暮色。
困倦的眼睛一睁开，蔺白藏就闯进了他视线。他穿着纯白短袖灰色长裤，手拿拖把正在客厅游走来游走去。
认真拖地的他还没发现沙发上的人已经醒了，且视线一直追着他。
蔺白藏身姿挺拔，拿着拖把拖地就跟在客厅走秀一样，蔺霁看乐了，但没笑出声，他还想默默欣赏欣赏这世界名画。
没欣赏多久，小橘子跑过来了，看见蔺霁醒了拦不住的要往他身上爬。
听到动静，蔺白藏看过来，“醒了？”
蔺霁注视着他，用带有倦意的声音喊了声，“蔺叔叔。”
喑哑的声音落进蔺白藏耳朵里，手里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停了下，喉结上下滚动几个来回，最终只道出一声“嗯”。
蔺霁脸上带着少见的柔和的笑，说：“我睡了多久？”
蔺白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三个多小时。”
下一句毒舌本性又冒出来，“猪都没你能睡。”
蔺霁原本笑得温和，听到蔺白藏的损话，笑得在沙发上打滚儿。
吃完晚饭，两人一起出去遛小橘子，小橘子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猛一下长了好几斤，天天一身狗劲儿。
这阵子蔺白藏下班后都会带小橘子出来走走，蔺霁上个学起早贪黑的，一直没赶上遛小橘子。
以前很少跟蔺白藏单独出来散步，蔺白藏不是没事儿爱出门的性格，他呢，一出门就是打篮球，要不就是其他高消耗的运动。
对于他这种生活激进派，散步这种事儿，基本不会出现在他人生字典里，更别说跟另一个男的一起散步。
可当下……和蔺白藏一起散步，他竟有种满足感，这种满足来自于平平凡凡的日常生活。
他牵着小橘子，走在蔺白藏的身边，心中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