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雨话还没说完，高姨娘面上那温柔的笑容便僵住了，她没想到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看向高自德，“大人，此中或许另有隐情，不如让人叫来我那弟媳，让我问个清楚。我兄弟虽是屠户之家，却和我一般，最是爽快，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位小娘子误会了。”

高自德点点头，正要答应。他当然听得出来其中有猫腻，只是一个是自己的爱妾，一个不过是个普通百姓，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这位姑娘，可否请你把中毒的表现再说一遍？”高胥突然开口，打断了高自德的话，他目光中透着紧张，看向甄雨。

甄雨怯怯地点点头，“一开始是嗜睡，后来不时感觉不太清醒……”

高姨娘暗道一声糟糕，让高胥说下去，当年的事便瞒不住了。只是现在再要阻拦，却来不及了。

高胥激动的看向高自德，“父亲大人，您不觉得这位姑娘所说的症状，有些耳熟吗？”

高自德嫌恶的皱起眉头，“我怎会熟悉。”

高胥眼里闪过一抹冰冷，又很快遮掩起来。

他没想到高自德竟然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的病症，没有一丝了解，他沉默了片刻，恭敬有礼道，“我记得小妹痴傻前，过程与这位姑娘所说极为相似。父亲若是不信，只要召集当年伺候小妹的丫鬟婆子来，一问便知。”

高自德点点头，却并没有把那些丫鬟婆子找来的意思。

他垂下眼眸，伸手想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却发现已经被自己刚刚砸出去了，干咳一声收回手，看向高胥道，“无巧不成书，便是症状相同，可又怎么能证明两人中了同一种毒？再说了，这些年也给老三请了不少大夫，没有人说老三这痴傻是中毒导致的。如今老三渐渐恢复，与常人无异，你再把此事翻出来，对老三的名声也不好，让老三怎么嫁人。”

高胥在心里冷笑一声，纵然他早就知道了高自德是一个多么冠冕堂皇自私自利的小人，今日之事还是让他大开眼界。

什么与常人无异，明明是越发的不爱说话，对外界没有反应，他之前还没看出来，如今想来，恐怕是毒素越来越深的缘故了。

老三明明已经这样，一个做父亲的竟然还能说得出让老三出嫁的话，只怕出嫁是假，作为他高自德的政治筹码联姻是真，至于老三以后会如何，高自德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又如何会在乎。

高自德能够这般平静，还不是此事并未让他有所损失，他倒要看看，这把火烧到高自德身上时，高自德还能这般风平浪静吗。

“父亲大人，儿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治疗小妹的药物，在寻找的过程中，儿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一味名叫“失魂草”的药物”

“此药色白无味，一开始用作香料中，起安神助眠的作用，可后来神医李氏发现，此物若是长久使用，便会诱发嗜睡，进而丧失神智，最终变成痴傻之人。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一旦不用此物便难以入睡，心情烦躁精神不振食欲猥琐，最终走向死亡。故此药，在前朝便被禁止使用了。”

高胥点到为止，他看着高自德皱起的眉头，知道高自德已经想到，从小雀身上搜查到的药粉色白无味，可能便是那“失魂草”。

坐在一旁的翠兰突然站了起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桌子上纸袋包裹的粉末，后退两步，突然跪下，“大人在上，翠兰若真是识人不明，致使大人中毒，危害到了大人的身子，翠兰死不足惜，只求大人速寻大夫前来诊治，万万保重身体要紧。若……真如二公子所言，翠兰任凭大人处罚。”

高自德站起身来，冷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高姨娘，便不再理睬，而是对侯在一旁的小厮道，“速请郭大夫进来。”

高胥不知道，他的这一番话，效果比他预料的要好得多，这是因为高自德突然想起来，近几年他失眠越发严重，只有在高姨娘房中歇息时能获得一晚安睡。

郭大夫背着药箱进来，在门外便有小厮把来龙去脉给他讲清楚，他给站在上首的高自德请安，垂下眼睛，并不敢去看跪在一边的高姨娘。

高自德语带威胁，“郭大夫，烦请你看看此物究竟是何物，你一定要仔细看，告诉本官一个确切的答案，若是能坐到，本官自然有赏赐，若是不懂装懂，本官定不饶你！”

“是，大人。”郭大夫上前接过那包药粉，打开药箱，拿出银针等物，又与小厮要了一杯水，倒进去一些药粉混合均匀，又倒入其他粉末。

屋内众人沉默的注视着郭大夫的动作，空气中安静的只能听到操作仪器发出的碰撞声。

高姨娘紧紧的绞住手中的帕子，水仙花染红的指甲被挤压的将要绷断，却全然不查。失魂草难辨毒性，她不信，一个县里的大夫能辨认出来。

一定！辨认不出来！

郭大夫如此动作一番，方看向高自德，恭敬道，“小人已确定了八九不离十，因大人要个十成十的答案，小人最后再查验一次，只是需要两斤左右的小狗一只，牛乳一碗。”

高自德点点头，纷附道，“去找给他。”

不一会，便有一只通体黄色的两斤左右的小狗被报了进来，另有丫鬟捧着一碗牛乳送来。

郭大夫用镊子夹了几粒，放入牛乳混合均匀，放在地上，那小狗扑过来舔舐，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待最后一口喝完，突然倒地不醒。

高自德不禁站起身来，凑近几步去看，见那小狗浑身不动仿若死了一般，他害怕的后退两步，他不待郭大夫回话，便抖着声音道，“快来！给本官把脉！看本官是否也……中了这毒。”

郭大夫领命，半晌后对着太守点点头，“回大人”

话没说完，高姨娘便扑了过来，泪如雨下，“老爷——老爷您治翠兰的罪吧，翠兰竟没有看出小雀是个包藏祸心之人，让老爷贵体受损，翠兰有罪啊……”

一道声音突然传出来，故意压低，仿佛生怕被听到，“高公子，这位姨娘接下来是不是又要撞死了，我还要不要救她呀。”

只是屋内除了高翠兰的声音，并无其他声音，因此这话虽然声音小，却依然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屋内顿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