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内的陈设与外面的环境大相径庭，穆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原木良悠然自得地走在前面，似乎并不在乎穆清的视线。
“怎么样，里面的环境还算过得去吧。”他说，“当然，肯定和你们异能者联盟的设施不能比，我这儿是个小地方。”
穆清绷着眼皮，对他的话视若无睹。
“再说那些没用的之前，先让我看到人。”
原木良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正好站在了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幽幽飘来。
“穆清，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上，年轻人就是冲动，这点眼力见都没用，说话是不是该改改语气？”他双手插兜，“你现在有什么筹码跟我谈条件？”
“谈条件？”穆清冷冷地横了他一眼，“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原木良吃了一记冷艳，目光下落到穆清垂在身侧的手上，看着它逐渐握拳，好像下一秒就会落到自己脸上。
看来小朋友是真的生气了啊。
原木良在心里思索片刻，决定先按耐住穆清。
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真和穆清硬碰硬肯定不行。既然他想看那五个人现在的现状，那就先让他看。
“行，给你看。”原木良带着他往深处走，“跟我来吧。”
敢带穆清直接到总指挥面板前，是原木良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赌穆清不会那么早对他动手，就像一开始随机挑选时不会挑选到他头上一样。
真到了刀锋相对的时候，穆清也会因为忌惮那五个异能者的性命而收敛。
无论怎么推测，自己都是安全的。
五个一摸一样的、内部泛着绿光的容器，被摆成一排，罗列在一边。
即便是看过照片，提前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穆清还是被在现场看到了场景震住了脚步。
容器里的人，全都闭着眼昏过去，身上虽没有外伤，可都身穿单薄，面色灰白。
“放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原木良不急不慢地解释，“只是抽了点血而已。”
“只是抽血？”穆清眯起眼，怀疑的目光化成尖刀刺向原木良。
在没做过的事情上，原木良尤为诚实：“当然，只是抽血，别的一概没有。”
盯着看了足足一分钟，原木良的面部表情没变，穆清这才暂时相信了他的话。
即便是这样，看他们的样子，血也一定没少抽。
穆清想上前观察仪器的具体运转是靠什么维持的、开关是在容器外壁上还是链接着旁边的大型控制台，被原木良一声“诶”拦住了。
“易碎物品，还请离远点观赏。”
“……”
这个人意料之中的不好对付。
穆清想更具体地从他这里挖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来电人——关鹤之。
被发现了？
原木良眼尖，一眼看到了穆清的手机屏幕，笑道：“我保证不出声。”
穆清瞪了他一眼，转头接电话。
关鹤之开门见山：“你在哪？”
“在宠物店，来看饭团。”穆清面不改色地撒谎。
“穆清，你再骗我。”关鹤之声线压下来，愠怒，“陆离和云澜在学校遇到了纪时予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说刚路过宠物店还看到了你家猫。”
穆清：“………………”
你……我……他……
“他去的不巧，我已经在回来路上，马上到了。”
“是吗？”关鹤之说，“我就在离这最近的咖啡店，你在哪？”
穆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抬头对上原木良看戏的表情。
三十多岁的人，面前摆着的仪器是什么作用他们再清楚不过，扬言要统治世界的是他，现在在这看戏的也是他。
殊不知，原木良心里在期待着把事情闹大，最好异能者联盟的人能来多少就来多少，他会立刻让尹至乐在暗处拍视频，传到网上又是一批流量。
掺在雨水里的药效维持不了几天，现在普通人潜意识里种下异能者不干好事不是好人的种子，以后基因改变起来更得心应手，减少不必要的时间，早日实现他的大计。
一这么想，他脸上的笑就收不住。
“穆清，说话。”关鹤之在那头叫他。
穆清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妥协：“我在。”
得到肯定回答，关鹤时抬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微微点头。
云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把心提起来，用口型问——那他现在危不危险？
“还能接电话，应该没谈崩。”陆离压低声音道。
“那也……”云澜欲言又止，扭头示意让关鹤之接着问，“你快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关鹤之斟酌片刻，丢出一句：“你去看饭团的时候，它还好吗？”
“挺好的。”穆清很快反应过来，“我去的时候老板正在给它洗澡。”
“是么，它能听话？上次我给他洗澡洗了十分钟。”
穆清语调平平：“那是你抓错它尾巴了。”
关鹤之嗯一声：“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云澜还在云里雾里：“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陆离言简意赅：“没生命危险，十分钟之后还没接到电话就冲过去。”
葡月一直在旁听，“原以为他会今天晚上去，没想到这么担心那些孩子。”
“他这个人就这样，心软，总是考虑别人。”关鹤之拿穆清没办法，摇头：“早该想到他不会那么安分的，开会的时候就该发现。”
十分钟后，他们按时接到了穆清的报平安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已经平安出来了，拒绝了关鹤之开通道接他的提议，说自己走回去就行。
几个人终于把心咽回肚子里。
报完平安，穆清抽了一口气，忍痛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用外套按住还在汩汩流血的肩膀。
五分钟前——
“就这么应付过去了？”原木良站累了，勾着椅子拉过来坐下，“那接下来我们谈谈？”
“说吧，放了他们，什么条件？”
原木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挑眉：“放了他们？这个可不能答应，我的实验还需要他们来配合，怎么能那么快就把他们放了呢？”
穆清与他对视：“那你想怎么样？”
原木良装模作样地作为难状：“这个啊，不好说。”
两人在里面待了半天没出来，应该是没打起来。尹至乐大着胆子进来，一溜烟跑到了原木良旁边，挑衅般的笑了一下。
“我忽然有点好奇了，”穆清问，“尹至乐你这么心甘情愿地在他旁边，他许诺给你什么好处？统治世界的时候权力分你一半？”
“去你妈的，谁跟他一样丧心病狂。”尹至乐翻了个白眼，“我的要求不是很简单吗，之前找过你，但你不帮我啊，那我只能找原教授了。”
还教授，看来是被蛊惑的不轻。
记忆比较遥远，穆清在脑海里奋力挖掘，想起来了：“你说的是我接的那单按照单主的要求让他们两个本就双向暗恋的人在一起了，结果你不服气认为是我用了什么奸计，想让我把他们拆散让你来的那件事吗？”
原木良还不知道尹至乐的愿望背后藏着这么多事情，第一次听见，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还真是跟他想的一样，是个一头扎进爱情海里的傻子。
“对了，我还没问你，在被全网看见你军训现场强吻你舅舅之后，你出门戴什么牌子的口罩？”
哇，还有更劲爆的。
……
这还不如不知道。
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你！”这件事就这么被穆清说出来，尹至乐气急败坏地指着穆清，手指剧烈颤抖，“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我知道一定是你们干的，不然我怎么可能当时就不受控制了！”
“噗。”穆清没忍住笑出来，“我从来没否认过不是我干的。”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女神已经订婚了哦，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要结婚。”
“你！”
被穆清轻飘飘地说出来，化作一把把尖刀，给了尹至乐最后一击，将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毁。
尹至乐目眦尽裂，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朝穆清扔了个什么东西。
穆清只觉得右肩一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进了肉里，拨动经络的那种疼。
让穆清受伤可不在自己的计划内。
原木良倏地站起来，拽着尹至乐往回拖，“你疯了吗？！”
“放开我！老子没疯！！”尹至乐奋力挣扎着，活像是地狱间来索命的厉鬼，张牙舞爪地要去够穆清，“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真是麻烦。
到处咬人的疯狗。
原木良迫不得已地取了一个针管，对准他的后颈就是一针。
见效速度快到吓人，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半秒之后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穆清终于看清尹至乐砸他的是什么东西——一个镶着刺的铁块。
废弃工厂里还真是什么都有。
右肩的血已经把穆清身上那一片的衣服都染的变色了，左手手掌心也是一片鲜红。
“意料之外的事。”原木良嫌弃地踢了一脚尹至乐，抬眼看他，“你走吧。”
穆清走后，原木良收拾现场的残局，视线接触到一边铁块上被染红的铁刺尖端，眼神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