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吹嘘的那样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不至于被沧海打得差点全军覆没,现在有家难回……”
聚龙阁顶的玲珑鸣凤眸光骤缩,暗暗心惊道:沧海?他们说的是沧海?难道就是传说中那个在百年前掀起三道大战的世外大宗,魔道沧海?
今元家的天临军势居然去过那座传说中海外魔城吗?
申远乍听此名,内心深处的恐惧仍是令他虎躯颤颤,背脊生寒。半晌,喟叹道:“云起吞日月,弹指天下倾。沧海魔道势力之大,实力之强,中原正邪两道无有出其右者,岂是区区的东瀛倭寇能比?若是能与沧海结盟,东南之地如同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韩玄竖眉,沉声道:“老九!休要再胡言乱语!你忘记真君……你忘记你六哥那条手臂是怎么丢的吗?”
申远脸色惶恐,回道:“小弟没忘,也不敢忘。当年义父带着六哥出海,要不是碰上雾妖,也不会……我们潜龙帮,跟沧海,势不两立!”
潜龙三子说起巫山雾绡姬和东瀛倭寇时,俱是义愤填膺,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之势。但一提到沧海却都似讳莫如深,异常畏惧。
若是他们所说的沧海,真是传说中那个差点灭掉中原武林的沧海,那么这些人的恐惧也在情理之中。
这的确是个会让人肝胆俱裂的名字,这是中原武林,正邪两道都挥之不去,闻之心寒的黑暗梦魇。
百年前攻进中原,以区区一派之力挑战正邪两道,武林无人可挡,若非最后昆仑出世,他们甚至能覆灭中原。
传说中的东隐沧海,确实远非潜龙帮势力可及。
二十七年前,横扫武林,无人能敌的鬼王易狂吾是何等的杀伐肆意?十七年前纵横江湖,七星顶一战成名的魔君季涯深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寻常江湖中人虽久闻四绝盖世神通之名,却鲜有人知,鬼王和魔君,二者皆出沧海门下。
云起吞日月,弹指天下倾。
江湖谓之沧海魔道,其势力之强可见一斑。
“事不宜迟。”韩玄终决心道:“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是不利。”他转过身来,望着辛节说,“三弟,你即刻传讯东南三省境内各州各府分部的所有势力,出动全部人马,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个小龙王找出来!她手里掌握的东西,关乎我们举事的成败,关系到东南大计!”
“是!”
辛节领命,还有些犹疑道:“但这样兴师动众,徐敬帘那边若是察觉到蛛丝马迹……”
韩玄摆袖道:“而今形格势禁,管不得这许多,你以为我们继续按兵不动,他就会永远一无所知吗?夜长梦多,何况你我卧榻之侧,还睡着一头猛虎呢。”
辛节领命,正要退出。
“且慢!”韩玄叫住他,“你派人联络祝元放,让他出动魑魅魍魉,严查川北境内可疑的人。”
“遵令。”断江龙领命退去。
韩玄向申远道:“依本来之计,今元去破虎台,我潜龙帮在江津响应,两军并起,也犯不着把巫山牵扯进去。但如今形势有变,我这才不得不考虑三方联盟的可能性。”
“刚刚在席间我有意试探巫山对结盟的意愿,雾绡姬居然立刻拒绝,可见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联盟之事。但和巫山联盟本也不在计划之内,我担心的是,许白师袖手旁观就罢,就怕她巫山从陵河顺流直下,横插一手,我等谋划恐怕要功亏一篑。”
韩玄锐眼精芒闪动,眼神森冷阴毒。
“与其继续再静观其变,不如我们主动出击。雾绡姬既然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休怪韩某不择手段!我看那今元对她似乎很有兴趣,老九,他用点手段,把她送过去。也正好藉机试探天临军和巫山的意思。逍遥津的道我要,逍遥津的人,我也要!”
申远当即心领神会,拱手道:“遵令!”
鸱尾行礼告退。韩玄的目光落到座首的那张银龙宝座上,巨掌抚摸着龙头,细细摩挲,眼中显露出贪婪欲望的光。
“逆我者生,挡我者死!”
玲珑鸣凤见他完全陶醉在那张宝座上,这里已经没有监视的价值,悄然从聚龙阁重檐之下撤出去。她们避过望楼的耳目,依原路折返,落在廊下。
二人身披斗篷,并肩而行。
舒绿乔忧心忡忡,悄声问计:“现在可以确定,潜龙帮勾结倭寇,意图分裂东南,近十万反贼集结蓄势,箭在弦上。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否则东南沦陷,则天下大乱。”
雁妃晚敛眉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舒绿乔稍加思忖,道:“唯今之计,最上之策,就是要将这里的情报送去虎台,先发制人。我们要先从九龙湖逃出去!”
雁妃晚觑向她,意味深长道:“那么依你之见,我们要怎样从守备森严的湖中孤岛逃之夭夭呢?”
舒绿乔脚步微顿,苦思冥想,半晌,却还是一筹莫展。要潜入九龙湖的惊波坛已是不易,要想从四面环水,遍布巡船的孤岛脱身更是难如登天!
雁妃晚继续道:“再者说,纵然你真能逃出去,找到虎台,你能不能见到徐敬帘倒还两说,现在我们一无人证,二无实据,就凭你一面之辞,徐敬帘会相信你吗?”
舒绿乔懊恼的敲敲脑袋,火急火燎道:“哎呀!那你要我怎么办嘛?让我去打架倒还干脆,要我动这脑筋那是真难为我啦。我这脑袋啊,就没好使过!哎呀!哎呀!”
雁妃晚忍着笑,伸指弹她的脑袋。
啵——
“难得,你总算也知道自己脑袋笨。算了吧,你还是别敲啦,要是当真敲成个痴儿,我可不管你咯。”
舒绿乔见她神情从容,还有心思来打趣,眼睛清亮,当即抓住她手道:“你已经有主意是不是?你肯定是想到办法了。是了,你是谁呀,你可是江湖人称千机百策,神机妙算的玲珑啊,我就知道,没有你办不到的事。好晚儿,你就跟我说说嘛,咱们接着该怎么办?”
玲珑扒开她的手,没好气道:“别吵吵嚷嚷的,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是不是?先松手。”
舒绿乔这才强自镇静,环顾左右,见无人注目,将手收进斗篷底下,不急不缓的信步行走。
雁妃晚的声音从兜帽里低低传来,窃窃私语般,“我们先回南房,去找雾绡姬。”
舒绿乔闻言,脚步微顿,讶然道:“你不是说,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轻易涉险吗?何况你们剑宗自诩正道,巫山份属邪道,你就不怕你那些太师父们恼你结交奸邪,斥你善恶不分吗?”
雁妃晚看她,笑着说道:“你想的倒还挺多的。不过,就连你这勾连巫山的大小姐我也护了,就算是逍遥津的镜花又有何妨?况且,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们和她处境相类,利害相关,要想从这龙潭虎穴脱身,我们还需她助一臂之力。至于正邪之分,门户之见,只能暂且放下啦。”
回到南房不难,要找到雾绡姬的房间位置也不难。显然,这南房内外,巫山弟子守备最为森严之处,料想必是镜花所在。
二人身着巫山夜燕,顺利通过院外守备,却在雾绡姬的房外被看门的弟子拦住。
“报上名号,所为何来?”
雁妃晚不慌不忙,回答道:“我们是巫山弟子,有要事求见雾绡师姐。”
守卫弟子颦眉道:“你叫什么名字?拜见之前,要先揭开兜帽,现出本来面目,这件事没人教过你吗?”
巫山不愧是邪道大宗,想要见到雾绡,果然没那么容易。
守备见她们形迹可疑,登时警惕起来,抚剑质问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舒绿乔和雁妃晚互换眼色,她道:“师姐噤声,我是奉境主之命,从巫山远来,事关机密,不能显露真容。烦请入内通报雾绡师姐,就说久别的故人舒绿乔求见,看师姐她愿不愿意见我。”
守备弟子听她从巫山来的,立时不信,但她既然报出名讳,还如此信誓旦旦,虽然是半信半疑,却也没敢怠慢。
她让人全神戒备,随即返身进房。
未多时,通传的弟子出来,将玲珑和鸣凤放进去,自己和同伴则撤到院外看守。
雁妃晚和舒绿乔进到房中,将房门掩住。
但见房中炉烟袅袅升起,四周飘散着若有似无的暖香,甜腻魅惑的,就像是生出无数只绵软的手,要将人拖进那缠绵悱恻的温柔乡里去。
身着红衣的雾绡姬以手托腮,柔若无骨,慵懒妩媚的倚在桌上,望着这处,媚眼如丝的眼眸落在她们这里,红唇勾起,带着淡淡的兴味和狡黠的笑意。
活色生香……
二人不禁暗叹,巫山雾绡姬不愧是邪道第一美人。这等世间尤物,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未必不会倾心动情。
雁妃晚暗生警惕,察觉到这阵袅袅烟雾绝不简单,她只稍稍吸进半缕,就觉内息凝滞,身体发沉。当时就屏住呼吸,暗向舒绿乔传音,“这烟有古怪,你要小心。”
舒绿乔如梦初醒,登时凝神静气,目视着雾绡姬,拨开兜帽,道:“多日不见,师姐别来无恙。久别重逢,你就这样招呼我吗?”
兜帽揭开,露出舒绿乔清秀的脸。虽然被刻意遮掩本来的容貌,仍能看出内里无法掩藏的美丽面容。
雾绡姬认出舒绿乔的模样,眸光微滞,随后红唇轻启,“真的是你?”
镜花坐正娇身,红袖挥摆,那阵妖娆的炉烟登时散去,“这烟名唤醉生梦死,行走江湖,不得不妨。”
“七星顶时,舒大小姐不是已经弃暗投明,跟我邪道恩断义绝了吗?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雾绡姬审视的眼神落到舒绿乔身边的女人那里,疑惑问道:“这位又是谁?”
她当然不会认为舒绿乔带来的,会是普通的客人。能够跟鸣凤并肩而立,此人的气质,绝非庸俗之辈。
那人轻抬玉臂,伸出纤指,揭开兜帽。
虽然画着刻意粗陋的妆容,也难掩其出尘绝俗的仙姿玉貌。出现在雾绡姬眼前的是似曾相识的面容。
女孩望着她,眸光璀璨灵慧,笑:“雾绡仙子,你还记得我吗?”
话音落地,镜花如水的眸瞳倏忽震荡,讶然道:“你,你是……玲珑?”
雁妃晚扬唇道:“四年前,你我有过一面之缘。谁知再见之时,七星顶上我们各为其主,未曾深交。如今与仙子重逢此处,不知别来无恙否?”
雾绡姬望着她,见她明媚含笑,并无半分敌意,缓和容色,“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没等玲珑回答她的问题,雾绡心念电转,讶然答道:“是这样啊。剑宗击破龙图山庄不过半月,现在你们竟然能顺着申远的踪迹摸到这九龙湖惊波坛来,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九龙岛上……”
舒绿乔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虽然潜龙帮对申远在西南的失败讳莫如深,但是我想要知道,也没那么难。”
镜花多情艳丽的媚眼望着玲珑,眸中清波荡漾,不由惊叹道:“你真厉害啊。雁姑娘七窍玲珑,百巧千机之誉,当真是名不虚传。”
玲珑含笑,回道:“仙子过誉。”
雾绡姬眸色微凛,收敛起那身妖媚慵懒的姿态,“那么,你们到这里所为何来?”
忽然眼神有瞬间的迟疑,雾绡姬有些期待道:“那位天衣,也跟着你们来了吗?”
玲珑道:“不怕仙子知道,师妹还有别的去处,到这惊波坛来的就只有我和舒大小姐,至于我们为什么而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我们合作,助仙子化险为夷,让巫山可以金蝉脱壳。”
雾绡姬听说风剑心没来这里,心中不免微感失望,又听玲珑说话的口吻,暗忖她果然知道自己和风剑心的私交。也不知是赞这位玲珑聪慧灵敏,还是叹她那位“剑心妹妹”心思纯善。
镜花心中虽然知道雁妃晚可能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还不敢贸然信任她。
“雁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们是承韩先生之邀,来九龙岛来做客,潜龙帮倒屣相迎,巫山来去自如,何来化险为夷,金蝉脱壳之说?”
雁妃晚知道雾绡姬行事谨慎,还没有轻易信她。
舒绿乔直接道:“我就看不惯你们这欺来瞒去,谨小慎微的。雾绡师姐,你就如实相告吧。我和晚儿看得清清楚楚,潜龙帮和东瀛那些腌臜龌蹉之徒,对你这般放肆无礼又岂是待客之道?我知道你因为姐妹们受制于人不能轻易脱身,这才和他们虚以为蛇。但你知道吗?现在那些无耻歹毒之徒,现在想要害你呢。”
雾绡姬玉靥微沉,双眸敛起,“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