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径直砸中人体,肉体凡胎非当场稀烂不可!可见这一棍力量之大,犹如千钧,远非雾绡可以比拟。
“嘿嘿!你敢得罪佛爷,那就休怪老子辣手摧花,今日非得拿你给佛爷谢罪不可!”阿南图见雾绡不敢硬接,觉得她已然胆怯,要拿下她已是十拿九稳。暗忖,若论身法,这女人还能与他周旋片刻,可要正面交锋,雾绡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虎躯一鼓,当即使出八分力道,举棍就往雾绡小腹顶来,意图一击制住她命门,迫她乖乖就范。
这一棍雷霆万钧,来势极凶,雾绡不能直撄其锋,风剑心再无迟疑,当即出手。她左手捏着茶杯,右手运转千劫经至刚至强的内力,单掌就将这一棍接下。
轰隆的一声,铜棍和铁掌相触,气浪登时爆开。
阿南图这一棍竟似直直撞在厚重的铜墙铁壁之上,虎口当即震裂,腕骨发麻,险些把握不住那根铜棍。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灭魔杵势大力沉,开碑裂石如碎齑粉。如今撞在一只对方那只纤细的玉掌上居然纹丝不动!
风剑心将铜棍平举,她站在原地,阿南图竟也寸步难前!她淡声向雾绡道,“要活的,还是死的?”
雾绡神情自若道,“为这种人弄脏妹妹的手,不值当。”
于是,风剑心懂了。她开始缓步前行,犹如闲庭信步,举重若轻,就像前方空无一人,甚至那根八十斤的铜杵在她手里就像根树枝那样,犹如无物。
阿南图如此内力深厚,力量惊人的身躯竟被她推得步步后退,全无还手之力,双足生生嵌进地面,踩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这蛮僧此时不禁心惊胆骇,冷汗潺潺。
现在他才知道,黄求鲤忌惮的,真正棘手的并非镜花,而是她身边的这位。难怪凶强霸道如鲲祖也不敢攫其锋芒,在她面前伏低认小。
事到如今,万万不能就此丢面,阿南图只能咬牙硬撑,“喝!”他额角青筋暴起,双臂鼓胀,使出十二分的神力,原以为能与对方抗衡,谁知竟也如螳臂当车一般,没有半点作用!
阿南图愈战愈是心惊,他本已是净世道中屈指可数的高手。早年得蒙法王恩典,赐下宗门至宝七宝天莲的莲子一颗,造就一身神力,尤胜鲲祖黄求鲤。寻常高手浑不放在眼里,如今竟被一名小小的巫山弟子压得步步败退,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少女这副经过神玉锻造,秘法洗炼过的身体是世间最完美的躯体,既可至柔,也能至刚,兼具力量和柔韧,还有如深海潮涌般的内力,着实非人可敌。
阿南图纵是奋勇盖世也不过是蚍蜉撼树,愈发胆寒。
黄求鲤见净世道的镇教护法在此人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不禁暗自痛快,又觉这个神秘人武功之高,还远远在自己意料之上。还好自己识时务没再招惹这尊煞神,否则她真动起杀心,自己绝不可能活命!
阿南图纵横北域雪山久矣,狂妄自大,手辣心狠,何时竟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身后的一众北蛮妖僧看见,俱感此时大事不妙。五人纵身跃起,在半空时,举起铜棍奋力劈杀,目标正是风剑心的脑袋!这五条铜棍来势何等汹汹,破空之声呼呼作响,好似风雷骤起,天火燎原。就算是风剑心也绝不想让这些人砸到脑袋。
当即将铜棍往自己这边扯开,阿南图脚步失力,向前跌倒,风剑心抬起一脚踢向这妖僧的小腹。
这招着实出敌不意,大法师才觉失力往前一扑,腹中已然一痛,接着整个人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风剑心抓着铜棍这头信手向半空中的五人扫去。棍风一起,登时势不可挡,五人只觉一道滔天巨浪拍向胸口,眼前骤黑,各个撒手丢棍,口吐鲜血,四散跌落到客栈周围的边角,就此倒地不起。
不过一瞬之间,净世道就折损六人,其中还有武艺最高的六戒护法。众僧哪里敢信,眼见风剑心提着铜棍步步逼近,排在前头的北蛮僧手足发抖,目光瑟缩,看着眼前这个黑袍人,一时不知战是不战。
风剑心身量纤细,气势却甚是惊人。她内力外放,每往前走出一步,身后就好似跟着摧山裂海的惊涛骇浪。黄求鲤坐在门边的位置,教她这股重压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鲲祖心中不由瑟瑟发抖,想要暗暗运功,奋力振作,惊觉双足已然瘫软,一时之间竟然站不起来!
阿南图被几个蛮僧搀扶着,步步后退,他头脑昏沉,两眼发黑,四肢发软,已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的模样。
“你,你也是巫,巫山的人吗?”
风剑心半截面孔隐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只隐约看见少女窈窕的身形,“我是不是巫山的人,这重要吗?你只要记住,今天,你败给了一个女人,在你眼里贱如草芥的女人……”
眼见风剑心举步走来,杀意如有实质,阿南图惊惶无措,几乎要起身夺路奔逃,“你,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巫山和无相神宫一体同道,此次,你我奉命前来,本该同心戮力,不可同道相残,你,你不能杀我!”
雾绡冷然嗤道:“你杀我弟子,辱我门人之时,怎么不顾念同道之谊?如今放过你,我焉知你会不会放过我?”
阿南图见她没把话说死,当即连声应承:“都,都怪小僧酒后无德,冲撞了各位巫山的尊客,是小僧鲁莽!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该冒犯!这家客栈既然已有姑娘们下榻,小僧自当回避一二,这便走,这便走。”
雾绡冷笑一声:“大法师的买卖真是保赚不赔,你当我可欺不成?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就行了?”
阿南图脸色骤变:“你,你待如何?”
雾绡道:“我的那些师妹们的遗骨想来是不在了吧?”
阿南图身躯一抖,不敢抬头回话。净世道视女子如草芥,那些女人死后,他们早将尸首扔进万丈极渊,早已尸骨无存,哪里还有什么遗骨?
雾绡见他神情闪烁,已经了然。“我也不为难你大法师。但你回去之后,须请出十位弟子的灵位,一路诵经念佛,三拜九叩送往巫山。好令她们魂灵有依,落叶归根,你应是不应?”
阿南图见这要求还在情理之中,便立刻满口答应。
黄求鲤却暗暗叫糟,雾绡当真好算计,既能笼络人心,还能寻回颜面,又能让冯静媛与净世道勾结之事人尽皆知,到时许白师追究起来,水月的日子恐怕就要难咯。
阿南图吃此大亏,正要鸣金收兵,雾绡再将他叫住:“且慢!”
阿南图咬牙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雾绡言语婉转,悠然问道:“大法师南下大齐必不可能是传宗布教,你们净世道为何而来?”
阿南图似是微感诧异,而后诡异的笑道:“听命行事,无可奉告。怎么?许境主居然没有告诉你吗?”
雾绡沉默不语。
风剑心一直将他们逼出客栈,最后手中铜棍翻转,往地面插去,那铜棍一声爆响,竟然没入地面半根有余,整个砖石地板呈网状爆开,足足有丈许方圆。
这等神威煞是惊骇,雾绡口中冷喝:“滚!”
扶着阿南图的弟子脚下发软,险些就将护法丢在地上,亡命狂奔。
阿南图受伤不轻,哪里还敢强辩?当即抛下客栈里被震晕的五名弟子,赶紧叫人扶他逃命去也。
雾绡可不要这些污秽之物弄脏她的地界,命人将这些北蛮妖僧捆绑起来,扔出客栈。
雾绡思虑再三,仍是不知师父为何要她带人南行,甚至连净世道似乎也是有备而来。往常她只需要依命行事,可如今心中惴惴难安,似是风雨欲来。
这个疑问直到晚间巫山的传信黑雁回来,带回某个讯息。
彼时黄求鲤,风剑心俱在,雾绡展信即看,却是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鲲祖借机凑上前观瞧,也是虎躯猛震,面色通红,“这,这,这……”如此这般神情古怪,也不知是惊是喜。
雾绡这才将字条递与风剑心,风剑心接过后也是心间狂震,满目讶然。
“风玉现世,七杀阁,沈断”
短短九字,已经可以预见,这会在江湖上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武林邪道之中,有此门派,名唤七杀。但闻其名,多半要认为这是拿人钱财,杀人害命的杀手组织,实则七杀阁却并不是如此。
既然名列邪道,那当然也不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名门正派。
七杀原名七煞,本是中原武林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七位煞星。他们在西原省的平阳州横行霸道,结党啸聚,创立七杀阁。这些人行事从来放浪形骸,快意江湖。
尤其嗜血杀人!
他们杀人取命从来不问是非,没有缘由,但凭喜好兴致,肆意妄为。无奈七煞武功高强,神出鬼没,剑宗屡次试图剿灭俱都无功而返,当真称得上是人间恶鬼,世上杀星!
以七人为首,聚结起一伙狂徒怪客,横行江湖,短短二十年,就已名列邪道十三门之一!
江湖有言:七杀启现风云变,魔星聚首鬼神愁。
世人对其之恐惧,七杀阁势力之强,可见一斑。
“万家酒楼”不是上万家酒楼联合的旗号,它不过就是一家酒楼,之所以叫“万家酒楼”也并不是因为它的店主姓万。
但是,它就叫“万家酒楼”。
这家酒楼就开在和青玉州相临的平阳府的州府大街。而从今以后,这里就再也不会有这座万家酒楼。
因为今天它迎来了它最后的客人。
二楼正中间的桌前坐着个中年人。这个男人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外罩灰袍,内着布衣,浑然是落魄江湖的打扮。此人身量颀长,胡子拉碴的,细长的眼睛半开半阖,仿佛昏昏欲睡,似是颇为懒倦。
这一层的酒楼现在极其安静。
虽说二楼是雅间,说到底也是酒楼,可是现在除街市熙攘喧闹的声音,此间竟然再无旁的异响,实在是安静,死寂得诡异。
不,也并非真是没有一点声音。酒楼雇请的歌女仍在抱着琵琶,唱着小曲,小曲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关于情情爱爱,哀怨婉转的腔调。
“妾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若是两情能相悦,岂在天长地久时……”
一声声清澈婉转,一句句声动梁尘,仔细听来却有三分微微颤抖,战战兢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没有娇怯倒显得弱小而楚楚可怜。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跪坐在少女的身旁,他低眉顺眼着,不敢抬头,健壮的身躯都在瑟瑟发抖。
男人的手指摸到了刀鞘上。霎时间,整个二楼食客的呼吸都为之一滞,有意无意,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那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刀。
御刀府五种名刀各有所长,特征明显,可这个人桌上的这把刀样式寻常普通,只在刀镡处挂着一串漂亮的铃铛。
可要不是这串铃铛,恐怕任谁也认不出这一把“催命符”来,也断不会认出眼前这个相貌普通的男人就是横行西南,凶名昭著,能止小儿夜啼的七杀阁主,刀鬼——沈断!
这是一个危险致命,惊天动地的名字。
沈断将手摸向他的刀,却不是为了杀人。
他的手指轻轻在刀柄处叩响,双目微阖,神情陶醉,像是寻常爱听曲的客人那样,跟着姑娘的歌乐哼唱,还打起节拍。
所有人都只是看着,戒备着,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哪怕这个人看起来,身上并无半点杀气。
嘚、嘚、嘚、嘚、嘚……
跑堂的小二此时跑上楼来。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落到他的身上,用一种可怜,悲哀又幸灾乐祸的表情。
小二颤颤巍巍的端着食案,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客,客官,您,您要的上等竹叶青。请,请慢,慢用……”
他的内心已然恐惧至极。从他踏上这一层开始就有种一只脚已经踏进森罗地狱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
酒坛和酒杯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那个男人蓦地睁开眼睛,一下就盯住了他,那双眼睛锐利如钩,钩住小二的灵魂,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堂倌只觉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冷汗潺潺,背脊瞬间发凉。
“客,客官!”
他不可自抑的叫出声来,沈断身上的杀气暴涨,就好似暴起的尖刺,要刺痛人的皮肤。
歌女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出此时的形势危险至极,歌声乐声戛然而止,她张着嘴,再也唱不出来。
沈断皱眉:“怎么不唱了?”
他的声音冰冷寡淡,带着毒蛇缠绕颈脖的凉意直蹿脊椎,到达天灵。歌女战战兢兢的,哪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