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到烟花之地,再或被江湖行当所收。
“教她们的师傅,如府君和先生推测,确系江南人氏。她们的师门前些年就散了,徒弟流于各处。这件事与他们没关系,恕草民不提其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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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英再向程柏和柳知解释,走方卖药行当,很讲江湖规矩,虽会用一些跳大神算命变戏法之类的小方法招揽生意,但只卖药赚钱,所卖之药不管有用没用,一般不会伤人身体根本或害命,不骗高额金钱令人倾家荡产。
各地走方各有规矩,行事也不太一样。师门传授技艺,会告知徒弟规矩及一些江湖暗语,传予信物,如此,门人独立做生意时,江湖同道知其来历,互相帮衬,如果不守规矩闯了祸,也会追责师门。
雪真一伙原师门的信物是铃串,配一块铜板或银节板,铃身和配板上都有师门徽记。雪真离奇身亡,栗婆一伙人入狱后,衙门在栗婆卧房隐秘处搜到一串铃,铃无配板,铃上花纹被磨掉了,铃环有刀砍的豁口,是她们被逐出师门的证据。
栗婆保留铃串,可能也是想着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串铃或许有用。
“雪真假做巫法时,亦常用铃串,应是经年养成的习惯。据草民所知,朝楚不怎么用。不知衙门是否留存雪真一案的证物,卷宗录册上或也有记录。”
程柏问:“难道她们离开师门,就是为了接帮主这票买卖?”
褚英道:“大帅英明,草民不敢定论,确实这么想过。”
柳知接着问:“众人皆知帮主不喜巫术,为何找这样的女子接近帮主?”
褚英道:“禀府君,草民仅是推测——草民造新式船并非谋划多年,乃是一想到,立刻施行,加上扈帮主又送千娇姑娘过来,对方因此定计,身边无可用之人,便向外找寻。栗婆雪真这样的人物正好合用。”
会跳大神,懂医术,可以接近褚英的小夫人们。
雪真美貌,更能与扈千娇争宠,蛊惑褚英。
“走方卖药,十分辛苦,获利也不算特别丰厚。许下重金,让栗婆与这三个女孩叛出师门并非难事。”
柳知轻叹:“祸患多从贪念起。”
程柏问:“帮主何时发现雪真的真实图谋?”
褚英一哂:“草民一开始就知道她们必有意图。她们一面在草民的某处内院装神,一面又到我跟前弄鬼。两项达成其一已非寻常,她们竟能兼顾。”
程柏再问:“既然如此,帮主何不一开始就拆穿她们?”
褚英道:“草民想知道她们背后的人,再则,雪真确实是个美人。”
程柏慢悠悠道:“帮主辛苦了。”
褚英又一抱拳:“大帅见笑。草民竟没彻底摸清她们背后的人物,倒是差点被她们找到关键。”
柳知问:“雪真曾赁下一处宅院,还与屋主产生纠纷。她赁屋,除了接近帮主之外,是否另有用途?”
褚英道:“府君明鉴,雪真租下的屋舍离草民请来绘船图的先生所住院落不远。只是那屋主老人家确实与草民无关,老太太成天在隔壁墙缝处张望,早被她们察觉。她们疑心那老人家是我安排的眼线,趁机假装有孕,借老人家之口散布,以图长久待在草民身边,乱我家宅。”
但雪真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想一直装孕妇骗过一位生过好几个孩子的精明老太,恐有难度。所以趁着褚英出门,她也躲起来几个月,既能圆谎,更方便以后抱个孩子出来。
“且在那时,草民出门谈事,几位先生与我同行,她们没必要留在小院中。她们算准我的归期,先行返回,房主老人家忽然不肯继续把房租给她们,她们知道草民出行带着几位先生,更看了各地的材料,回来后必是绘图定样式的关键时期,便不肯搬走。至于对那老人家做的种种,应是想让其生点小病,没工夫赶她们,她们好在那里多待几日,并非想杀老太太。以她们的身份,不敢节外生枝,惹人命官司。”
雪真一伙预先摸过老太太的底细,猜到老太太懂点水性,才在闹市推她下河,本意是想让老太太受点惊吓,泡泡凉水,在床上躺几天。却低估了对手。
雪真于是落入褚英的如夫人们之手。
“草民见此情形,顺势了结此事。至于她们为什么继续待在城里装神弄鬼,大帅府君都座和先生必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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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丢下船的那一刹那,雪真这颗棋子就失去了作用。雇她们的人若心肠狠一点,她们可能会无声无息消失,即便雇主慈悲,她们也拿不到赏钱,可能还要赔钱赔罪,未来渺茫。
当时,留在明州对她们来说最安全,也最容易捞钱。
靠着雪真与褚英的一段情史,能吸引一些人花钱。
如果她们死在明州,会被怀疑是褚英或褚英的如夫人们下的手,褚英正在造新船的关键期,不想惹官司,或因这个缘故暗中保一保她们性命。
更或褚英念些旧情,雪真能重回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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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柏再问:“雪真与陆某等三位富商有纠葛,帮主觉得,这三人有无可能杀她?”
褚英道:“草民觉得不是这几位做的。他们不会在家门口杀人,更不会在自家坟地动手。雪真可能捏住了他们什么把柄,想敲一些好处。她之死,草民推测,仍是被让她们来明州的雇主清理了。雪真一伙做这种买卖,学过彩戏,凭空起火乃彩活之一。但凶手究竟是谁,草民确实没有查出来。”
他虽称没有查出来,话中的暗示十分明显。
雪真突然浑身起火,最有可能在她衣服上动手脚的是栗婆和另两个女孩。
令人疑惑的是栗婆后来的态度,真凶一般会拼命给自己脱罪,栗婆却是一副认命的姿态,最后死在牢中。
此举若联系褚英的说法便能讲通了——偷取新船图卷失败,四名女子对幕后之人来说已成废子,清理掉最省事。栗婆想保住自己和两名哑女的性命,便除掉了雪真。但幕后之人想要清除全部,栗婆死在牢中,两名哑女被衙门放出后也下落不明。
褚英说一直不知道幕后操控者究竟是谁,是真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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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英说回朝楚。
“朝楚姑娘刚出现时,草民确实有些惊讶。以为是当年做局的人又谋划了什么。但观察了这姑娘一阵儿,她只是在虚张声势,借此名头招揽生意,当真胆大。”
程柏微笑:“或猜到帮主宽宏大量,不会与她计较。帮主确定她与雪真毫无关系?”
褚英道:“草民判断如此。朝楚这单生意,看起来与雪真当年一般样式,实际不同。雪真与两名哑女是借祭祀降神之名,朝楚与那两个小姑娘看起来也似这般,却并不懂祭舞,只学了个花架子,应是看了别人跳演后自己攒弄的。”
雪真跳降神舞时搭配铃串,朝楚则是生跳,口中只管念念有词,与雪真自小练出的身姿步法差别巨大。朝楚几人也不怎么会戏法彩活,连请神上身都很少假装。
“假装神上身需得变声音,或懂腹语,姿态也要做足,若无行家传授,自学很难出师。但她们妆彩的功夫弱,药理上却强过雪真一伙,真有尖活,颇能医人。草民甚至怀疑,养大她们的是真正的郎中或医者亲眷。不幸遇到什么事,才开始做江湖生意。”
程柏点头:“即是帮主方才的分析——没有门派,无法立足,知道帮主当年的旧事,又觉得帮主不会为难几个小姑娘,大胆如此。”
朝楚相貌与褚英确实相似,学过褚英举止,可见经过了一番准备。
究竟是谁教她们的?
褚英曰,他没查到。
他命人暗中留意朝楚三人的举动。三个小姑娘开开心心赚钱,生意正兴隆时,突然开始翻查雪真当年的旧事。
她们实际与雪真毫无关系,翻扯雪真的旧事只会招来祸患。
莫非受了什么人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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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柏凝视褚英:“难道帮主近期又有什么要紧买卖?”
褚英道:“近来皆是平常生意。”
柳知再问:“帮主可知她们何时开始查雪真的旧事?”
褚英道:“回府君话,草民知道此事在九月初。”
柳知、程柏与史都尉都有些意外,白如依也露出思索的神色。
程柏问:“九月十六之前?”
褚英颔首:“回大帅话,是九月初六,草民得知,朝楚与那两个小姑娘到雪真身亡的墓地附近给人做法事。”
程柏追问:“帮主可知那家的姓名,为什么请朝楚去陆家墓地做法事?”
褚英道:“那块地风水甚佳,明州城挺多老门户的阴宅都在那边。请她们的人家姓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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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巩乡长脱口问:“苏妲己的苏?”
桂淳笑道:“某当时一听也这么想,但纯粹是巧了,跟狐狸精没关系。这苏家就是明州一户寻常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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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褚英亦如此道:“苏家就是明州城一户本分人家,他家老爷子是位老秀才,当过塾师,孙女婚姻不顺,他家女眷找到朝楚。”
褚英仅大略一说,程柏之后又命人调查原委。桂淳回顾时,便顺着把详细讲明——
苏小姐自幼订过一门娃娃亲,男子不幸夭折,再过两年又订了一门亲事,婚期本定在这一年的八月,谁料男子去外地数月,带着一名挺着孕肚的女子回来,说意外邂逅,两情相悦,便私定终身,私娶的女子已怀孕快临盆了,无奈只能把苏家姑娘退了。
苏姑娘一时想不开,寻了好几次短见,家人问神求医,各种方法用遍,求到朝楚这里。
朝楚对苏姑娘说,圣仙娘娘启示曰,不是汝之错,与汝订姻缘的第一位男子命该早夭,是他无福。另一位则身多孽缘。不信汝且往后看,此人日后必风流不断,亏耗钱财,虚弱本元。如今未与汝成婚,实为汝幸哉。汝且宽心安怀,自有佳缘在其后也。
又给苏姑娘拿了些药丸,服用后苏姑娘觉得心胸开阔了许多,家人也在帮她另觅良缘,待朝楚给的药丸吃尽,九月初三,苏老夫人等几位苏家女眷带着苏姑娘又去朝楚处,再拜一拜圣仙娘娘,求些仙药,巩固根基。
岂料朝楚道,圣仙娘娘又有新开示,汝女子总不能遇正缘,亦因汝家阴宅有些妨碍,须调之。
苏家人没想到圣仙娘娘还调阴宅风水。朝楚说,娘娘轻易是不调这些的,因苏姑娘本有仙缘,前世也是有来历的,加上苏家素日行善积德,方才慈悲施法。
苏家知道自家祖坟离当年雪真出事的陆家墓地不远,有些犹豫。朝楚坦坦荡荡道,侍奉娘娘,自身的俗世因果都无关紧要,又请苏家人不要对他人提此事,待调风水那日直接去墓地即可。
苏家依言照做,朝楚将调风水的日期定在九月初六。当日卯时,苏家派一辆马车将朝楚与芦葭、荻穗一同载到墓地。朝楚在苏家祖辈墓与女眷墓转了转,掐指捻诀感应了一阵儿,又与芦、荻二女支起香案拜舞蹈祝一番,便收法。
苏家人问,这就行了?不必动动哪棵树哪丛草之类的?
朝楚说,娘娘仙法调和气脉与凡间寻常风水术不同,汝家良善本分,无大碍,今后仍行善积德即可。
叮嘱苏家连吃三天素,不杀生。
苏家人说,朝楚所乘的车驾并未经过陆家墓地,更没去陆家墓地处,甚至没怎么往那边看。
朝楚的神态一直也无甚异样,作法完毕即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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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柏问:“帮主多久后知道了此事?”
褚英道:“次日,即九月初七。雪真之死有许多真相未明,草民也想弄清楚,一直让手下留意相关动静。”
属下禀报此事后,褚英即派了两人时常盯着朝楚。发现朝楚此后又到雪真生前去过的地方转悠。
程柏追问:“帮主可否将朝楚曾去过之处告知详细?”
褚英道:“那处墓地她没再去过,但雪真之前的香堂,租过的那处小院,李某、陆某和曹某的家宅附近,草民的那艘船,雪真被扔上岸的地方,李陆曹三人的家宅附近,甚至州衙门口,她都转过。”
朝楚去转悠时皆做了伪装,或化妆成中年妇人,或妆成寻常良家女子,有时甚至穿男装。
“她这样转了一个月,竟登门见燕妤,草民遂请她来一谈。”
柳知再问:“帮主对她说,你并非她父亲,她如何回答?”
褚英道:“她反问草民,是不是觉得她做这些乃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好处?像我这样的人,自然觉得旁人接近我都是别有用心。草民便问她,如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