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霍格沃茨。
耳边是战斗的余声、哀嚎与嘶吼,还未完全消散;地上的石砖还残留着焦痕与血迹,空气中是灼烧与魔力扭曲后的呛人味道。你什么也没说,也没人拦你。没有人注意你少了那只手镯,也没有人发现你眼中一滴泪都没有。
你回到战场中央,重新提起魔杖。你骗自己什么也没发生,你不能倒下。
你把情绪封进身体最深处的缝隙里,像你往常那样。让每一口呼吸都变得锋利。你用黑魔法迅猛反击敌人,准确、迅捷、无情。每一次咒语击中敌人的瞬间,你都在心里默念一句:“如果我能早点出来——如果我能感应到——如果我……”
可你知道没有如果。
你是霍格沃茨最年轻、也是最擅长实战的黑魔法使用者之一,许多食死徒在你面前连三招都撑不过。但你救不了所有人。
你救不了弗雷德。
那个曾偷偷把笑话道具藏进你书包里逗你笑的男孩,如今面色苍白地倒在血泊中,身边是哭到崩溃的乔治。
你救不了卢平教授。
那个在你最初接触黑魔法时对你不偏不倚、亦师亦友的人,如今躺在角落。他的袍角还沾着婴儿的奶渍,他还没教儿子第一个咒语。
你也救不了斯内普。
他的名字你连想都不敢想,只要脑中浮现哪怕一个字,你就会觉得灵魂被刀子刻下了一道血痕。
伏地魔宣布停战一小时。
你没有休息,也不愿停下。你重新化身魔药师,挨个分发你提前准备好的疗伤药、抗毒剂、缓冲剂。你脚步凌乱却稳得可怕,像一台机器,把对生命的执念注入每一瓶药液。
他们有人痛哭、有人咒骂,有人对你道谢。但你听不见。
你只是不断重复:“喝了这个,二十分钟内不要使用高强度魔法。”
你的声音平静到残酷。
你不哭,不喊,不停。
你只是,在每一次掏出解药的时候,都在心里重复那个问题:
“如果这些药是提前给他的呢?”
“如果我能早点赶到……”
“如果我能替他躺在那里呢?”
没有人心疼你。
他们有父母、兄弟、恋人,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哀痛中。或许也根本没想到,你失去的,是你最唯一的、最深埋的亲人。不是血缘的亲,而是灵魂之亲——你唯一愿意以命换命的人。
只有赫敏看见了你。
她看着你从战场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身影越来越斜、脚步越来越乱。她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去扶你。“佐伊——”
你挡开她的手,声音嘶哑却没有颤抖:“我没事。”
你眼里没有泪,只有令人窒息的空。
她站在原地没有追上来。她明白。
你是那种连崩溃都会挑个夜深人静、没人会听见的角落去完成的人。你会撑到最后一刻,哪怕身上只剩下一口气,也会继续站着。
你可以不让任何人担心,但你骗不了她。
她知道——在这一切真正结束以后,在人们庆祝胜利、纪念牺牲的时候。
你将无法继续骗自己。
大战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以你们鱼死网破的胜利——如果这也能叫胜利的话。
你站在残垣断壁之间,看着那一地碎石与血迹。看着残破的长袍、折断的魔杖、静躺不动的身体,还有那些永远不会睁开的眼睛。
他们说胜利了。活下来的人开始欢呼、拥抱、痛哭、亲吻——他们在庆祝。
可你不理解。天空依旧灰沉得像未曾醒来的梦,太阳迟迟没有升起,空气中还弥漫着火焰和血液的味道。你仰头望天,只觉得胸腔里空得可怕,仿佛整个人已经没有了重量。
他们在庆祝什么呢?
那一天的夜里,你被叫去观看斯内普留下的记忆。哈利说,那是他最后的真相,是他留给世界的“遗言”。
你跟着走进冥想盆,一步步跌进那个你早已猜到,却从未真正触碰过的世界。
你看到:
——他在深夜的校长室,与邓布利多低语谋划。眼神冷硬,身影沉默。那是孤独者的战役。
——他对着邓布利多的质问低声应答:“Anything。”只为守护一个注定不会原谅他的人。
——他在窗边默然地看着邓布利多布置哈利赴死。他沉默地承受命运分配给他的一切角色——恶人、间谍、双面人。他没有反驳。
——他召唤出一只银白的雌鹿,那是莉莉的守护神。
你看到邓布利多望着它,轻声问:“After all this time?”
他回答:“Always.”
你听见那句话时,身体像被雷劈了一样颤抖了一下。
你没有哭——一开始。
可当那最后一帧记忆熄灭,你整个人已蜷成了一团。泪水不知何时倾泻而下,打湿了衣衫。你痛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像被人活活剜了一个洞。
你伏在地上,手指死死攥着那破碎手镯的残片,指节发白,像是想把自己的存在也一并碾碎。
麦格教授轻轻扶你,她声音也哽咽了,却仍努力维持平静:“都会过去的,孩子。都会好的。斯内普教授也一定会希望你好好地、快乐地活着。”
可你眼睛已经模糊到看不见她。
你只是看着脚下土地,那个埋藏着你全部心意与爱的人,再也不会站起来的地方,缓缓地开口:
“若我能换你——”
“我愿粉身碎骨。”
你这句话不是说给麦格听的,也不是说给任何人听的。
你是说给命运听的,说给世界听的,说给那个从未真正被理解的斯内普听的。
他这一生,被误解,被污蔑,被排斥,被冷对,被遗忘,唯一一次被“看见”……是死后。
可你看见了。
哪怕迟了,哪怕痛了,你都要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
哪怕这句话,他永远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