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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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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水的晨雾裹着竹香漫过来时,林青蘅正蹲在岸边系红丝线。沈砚之将雁翎刀插在新栽的湘妃竹旁,刀鞘上的朱砂痕在雾气里泛着淡红,恰似竹节间天然的血斑。

“你说埋多深才好?”林青蘅把笛子轻轻靠在刀边,笛身上的刀纹与刀鞘的竹痕恰好交叠,像极了三年前地窖里交握的手。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捡起块扁平的鹅卵石,用匕首在上面刻字。石粉落在青苔上,惊起两只绿背蜻蜓。林青蘅凑过去看,见石面上歪歪扭扭刻着“砚蘅”二字,笔画间嵌着点暗红——是从他旧刀上刮下的铁锈。

“太丑了。”林青蘅笑出声,指尖却轻轻抚过石面,“我娘说,湘水的石头能记住声音。”他忽然站起身,对着流水吹起笛子,吹的是那支从未完整过的江南小调。晨雾被笛声揉碎,落在沈砚之的刀鞘上,凝成水珠滚进泥土里。

就在这时,对岸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几个扎着水草辫的小姑娘追着只红蜻蜓跑,其中一个忽然指着这边惊呼:“阿娘你看!那竹子会发光!”

沈砚之回头,见晨光穿过湘妃竹的缝隙,照在刀鞘与笛身的交叠处,红丝线被镀上金边,像极了雁门关破城那日,穿透烽烟的第一缕阳光。林青蘅的笛声忽然顿住,指腹摩挲着笛身上刻的“破风式”刀纹——那是沈砚之教他的第一套刀法,如今却成了护他周全的竹骨。

“该回去了。”沈砚之捡起刻好的石头,塞进林青蘅手里,“临安的墨快用完了,得赶在梅雨季前买新的。”

林青蘅把石头揣进怀里,触手温热,像极了沈砚之掌心的温度。他看着新栽的湘妃竹在晨风中摇曳,竹影倒映在湘水里,与刀鞘、笛身的影子交缠成环,忽然想起三年前地窖里,两人分食半块硬饼时,他偷偷在沈砚之掌心画的圈。

回程的船上,林青蘅倚着桅杆吹笛,笛声引来了一群白鹭。沈砚之坐在船头磨墨,新买来的龙脑香墨在砚池里泛起幽光。忽然间,船身微微一晃,墨锭滚进水里,惊起一圈涟漪。

“笨手笨脚!”林青蘅放下笛子去捞,却被沈砚之拽住手腕。

“别捞了。”沈砚之看着墨锭沉下水底,染绿的波纹里晃着两人倒影,“湘水会把墨磨成暖,往后我们吹的笛、走的路,都会带着这墨香。”他顿了顿,指腹蹭过林青蘅腕间的旧疤,“就像当年雁门关的血,早化成了我们掌心里的茧。”

林青蘅忽然笑了,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半块用荷叶包着的糯米糕,糕面上印着竹叶的纹路。“在湘水镇买的,”他递到沈砚之嘴边,“卖糕的阿婆说,这叫‘砚暖糕’,吃了心不冷。”

沈砚之咬了一口,糯米的甜混着荷叶香,暖意在舌尖化开。他看着林青蘅嘴角沾着的糕屑,忽然想起地窖里,这小子啃硬饼时,睫毛上沾着的血痂。那时他们以为战火会烧尽一切,却没想岁月如砚,将伤痛磨成了甜。

船行至江心,林青蘅的笛声再次响起。这回吹的是支完整的《平戎曲》,却在高潮处忽然转成江南小调,柔婉的调子里透着刀客的刚劲,刚劲中又裹着乐师的温软。沈砚之摸着怀里的石头,上面的“砚蘅”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恰似此刻胸腔里跳动的、比烽烟更炽烈的暖。

远处的临安城已在雾中若隐若现,护城河的波光像极了湘水的涟漪。沈砚之看见林青蘅的笛尾系着的红丝线在风中晃荡,那是从他旧刀鞘上拆下的穗子,如今却成了系住岁月的结。而砚池里虽然没了墨锭,却盛满了湘水的暖,往后每一次磨墨,都会漾开两人交叠的影子——一个是握刀的掌纹,一个是持笛的指痕,在和平的宣纸上,写下比战火更永恒的,砚与笛的传奇。

船靠岸时,更夫正在敲“巳时”的梆子。林青蘅跳下船,忽然回头对沈砚之笑,阳光落在他发间,把当年的伤疤都照成了暖金色。“砚之,”他晃了晃手里的石头,“下次刻个砚台吧,要刻上我们在地窖里分的那块硬饼。”

沈砚之伸手揉乱他的头发,指腹触到他耳后微凉的皮肤,那里有个极浅的痣,像极了他画竹时点染的苔痕。“好,”他看着临安城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墨香混着饭香在空气里弥漫,“还要刻上你吹笛时,震落的柳花。”

风从护城河边吹来,卷起林青蘅的笛音和沈砚之的笑声,飘向巷陌深处。而他们的身后,湘水的墨香正在砚池里慢慢化开,将所有的烽烟过往,都酿成了此刻砚暖笛清的,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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