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桌上竟又有肉,阿爹阿娘脸上也有些笑容,跟着他们宣布了个好消息。
这几日他们爹娘私下商议了一番,觉得一直如此也不是办法。
决定承包山地,种些果树去卖。
山地最是便宜,伺候起来也轻松。
种个几年,到时候有果子卖,许多专门摆摊卖果子的,都在镇上买房子了。
这两年他们卖菜也赚了不少钱,知道这是一门好出路。
到时候一边摆摊卖果子,一边卖卖菜,其余钱零零散散地赚,日子就好过了。
像他们这边离镇上近的,这好处不就出来了么。
姊妹几个听着都挺开心的,爹娘终于想到门好营生了,日日巴巴地脸朝黄土背朝天能赚几个钱,真不如卖菜,卖菜又不如卖果子。
张玲道:“就是以后果子熟了得去守林子,山林夜间可不好过,蚊虫又多,也没得个人陪。”
这事儿他们夫妻俩商量好几年了,一开始娃儿小不好去,后面单纯因他们爹懒得去,不愿受这苦。
苏北光笑道:“将来我去守,出外学徒我都不怕孤零零,难不成还怕山林?”
把他爹娘噎了噎,张玲莫名瞪了一眼他们爹。
前些年他们爹娘也没少吵架,他爹在外头人称二饼公,辈份不小,倍有面儿。
不过面儿是有了,人却是身光颈靓,一个兜比一个兜空,他自己是穿得靓了,家中小孩子一个个破破烂烂,跟他混不似一家人,张玲骂他尽搞些虚名。
这条村说穷不穷,咋地说呢,苏月光姊妹几个除了小妹小弟,其余都进过学堂读书,识得几个字,平日读些书信看个房挈地挈没问题。
不是说整条村娃儿都能去读书,这一点得益于他们爹死要面,当然他们娘也没反对,反正当时小,不读书也是出去浪。
在这一块老夫老妻俩难得一致。
扯远了,说回衣服。
家里娃多,读书要钱,大人日日紧着挣钱,时不时不在家,一出去就是好几日,娃儿几百年没换件新衫不晓得他们知不知。
总之,有人见他们穿得太邋遢,想丢几件旧衣给他们,他们爹怎么说呢,打死不要人旧衣。
唉。
苏月光心底下那点卑微就这么养成的,特会看眼色,一看这般是又要吵两句了,忙清咳一声,道:“种啥树?”
说到赚钱,张玲最有劲儿,回过头来:“主要种香蕉,也种些粉蕉,芭蕉,还有其他果树也种一些,到时再看看。”
听到种香蕉,姊妹几个都很开心,这年头没几家种香蕉的,香蕉香香甜甜最好吃,芭蕉味道粗糙一些,但是树上熟的芭蕉最好吃了,粉蕉糯糯香味独特,就不是很甜。
圩上卖的多是芭蕉,还没见有卖香蕉的,种了定能赚。
苏二饼也有劲儿了:“可不是,我想出来的。”
张玲横了他一眼,实在忍不住顶他两句:“关你什么事?”
转过脸来跟子女道:“大家一块出田见人家割香蕉问的,他又说是他想的了,脸这大!”
子女一个个悻悻挑眉瘪嘴不敢吱声。
第二日也不出圩卖菜了,一个个都好兴奋,跟着阿爹阿娘一家家跑去问租果林。
苏月光偶尔有些惆怅,应过沈东遇要出去卖菜的,没去也不告诉他,不知道他在那里呆呆等?
想着汉子受伤的神情,苏月光心里头就忧郁,可他又不敢跟爹娘说,更不敢找人帮着告知沈东遇。
一群弟弟妹妹没心没肝,吃了人家糕点忘了人。
不过当时他们面对面,说话声音又细,应是弟弟妹妹都没听到说话。
这边山多,虽说他们家不近山,但也有往山的坡地,这些地不好种水稻,就种了果树。
这些年种果子都赚不了钱,果林离村子又远,还许多坟堆,大家都不喜去。
种果树得花时间才果,一租就租个十几年,一年年租不过一百八十一亩,若租久些还要多给钱,给到二百。
好多人都心动,不心动的听到别家心动也心动。
有时去的人家家里没人,就让邻里帮忙喊一声。
爹娘带着子女兵分两路,不过是寻常上门问问租田事情,问完谈拢就走,不必带糖果猪肉上门,就在门口院子陪主人唠两句家常。
“你家要租这么多地哦,有什么生意啊?”
他娘笑道:“哪有什么生意,就娃儿被赶回来了,给娃找个活干。隔壁大哥屋子没人在家,劳烦夜间看到帮问一声。”
他娘边说边给了钱,那户人家赶紧放了手中活计,擦干了手接钱:“好咧好咧。”
听说租二十年能多得二十文一年,她专挑了年限久的。反正到时苏二饼家不想租退回来也是这个价儿,那块地太远,谁家都不缺这两文了,去那种地不如出镇上多找些活儿干。
苏月光算了算,照这么租下去,租五十亩,光是租金,一年就要去个十两银子,爹娘如今这般有钱了?
到时还要买树苗,少说一年内没有收成。
怕不是苏北光媳妇本都贴了进去。他弟也不小了,家中房子破破烂烂,他爹娘不光没管他死活,连他弟死活也没管。
苏月光忍不住道:“阿娘,村子的山地都租了去么?”
今日顺利,张玲心情不错,笑道:“先不租这么多,肯定许多人家不肯的,租到一半就不错了,以后果子卖了钱再去求租。”
苏月光觉得也是,成本少了一大半,心情也舒朗许多。
傍晚陆续有人家上门,听说他们要租山地,人家自己就来了,有些早就不想种了,荒在那里又心痛,巴不得人租了去。
他们村果林种的都是龙眼,现在龙眼树长不好了,这些年风调雨顺,不过话说回来,苏月光长这么大,这边淹水没了整个圩也没没过他们田,背靠大江大河,干旱跟他们没啥关系,真没见过什么灾害。
大家吃得饱了,人也懒了,果林都不大想种。
刚送走一趟,都要入夜了,原想着不会再有人来,谁知,之前上门提过亲的陈家三郎跟他娘来了。
大老远,陈三郎他娘就笑喊了声:“二嫂,月光也在啊!”
步伐也走快了两步。
从他们提亲到现在是有阵儿功夫了,平日没见着,卖菜经过陈家那边苏月光都不好意思,要绕着走。
租山地也是,白日苏月光跟着阿娘也特意绕过他们家,根本没去陈家那边,想不到自己过来了。
张玲远远就应人了:“陈大嫂。”
没两步人就过来了,苏月光低低喊了声陈大婶,陈三郎也得喊大人,声音却比他的爽朗,还偏头过来喊了声月光。
羞得苏月光满脸通红。
这种异性小辈之间不用喊的,人家喊了,还只喊名没喊姓。
之前小孩儿一块上学堂同姓之间就这么光喊名,其他娃儿也跟着喊名。
就算汉子喊姑娘哥儿名也没啥,但苏月光还是觉得耳根子痒,不熟的汉子叫自己名真是羞。
陈家两个来此也是谈租地问题,但跟人两手空空不同,他们带了苹果。
这一看就不是纯谈租地的,但娃来看看求亲为啥堵住了才是真实。
入夜从地里回来的人多,亲事没应下来,张玲可不敢乱接,嘴上囔囔道:“哎啊不过来谈下租地,拿什么果子,你多带礼我也不能多给钱不是?”
陈大婶笑道:“这不过是亲戚送来的果子,太多吃不完,随手拿些过去罢了。”
旁边刚好有个路过的,好奇多往这边看了两眼,陈大婶主动跟人打招呼:“六嫂出田啊,你也来尝尝。”说着真拿了两个过去给人家。
这一家子又大方又会做人,谁会不欢喜,更何况是本村。
这条村子是大村,他们苏家本姓就有百户,驻扎一块,陈家谢家也有,又在别一块地儿。
送了苹果,拿了钱,他们就走了,干脆利落,只不过陈三郎回头看了一眼,冲苏月光笑了笑。
苏月光心脏莫名,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