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遇送他们走了一段路,一直走到村口,分别在夕,苏月光看到了个同村的嫁过来的大姐姐,叫芳姐。
芳姐看到他们愣了愣,冲他们招手半天了。
来到她跟前,却也不急着说话,而是等沈东遇走。
沈东遇也是有点奇怪,回头看了两眼,神情晦暗不明,迟疑一阵才走了。
苏月光心中咯噔一下,莫名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芳姐拍了拍胸口,道:“这猎户凶得很,你们怎么跟他走在一起?”
苏北光道:“怎么回事?”
芳姐声音压得低,说话又急:“那做猎户的,你说呢?长年见血的,之前还见他拿刀去砍人的!家里也是破事多,少跟这种人来往啊。”
说着芳姐将苏月光拉过来:“特别是你,你们俩年纪也相仿,千万不要想不开看上这猎户,长的是俊,但是没有用!”
“哎呦,之前听说他到咱们村提亲,不会就提的你家吧?回来闹得那一个天翻地覆!”
苏月光脑子乱糟糟的,拿刀砍人,哪个好人会拿刀砍人?
芳姐还待再说,一道声音响起:“你们还没走,真是太好了!”
芳姐吓了个激灵,猛地回头,看到气息有些不匀的少年,似是见了鬼。
沈东遇道:“方才忘了说,你们好不容易来一遭,该是请你们进家喝杯茶的,即使你们赶着回家,也该给个红封才是。”
说着一人发了个红封,发完也不走,就在那等着。
芳姐尴尬地笑了两声:“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家吧,有空再上来玩啊。”
沈东遇冲他们姊妹几个笑了笑:“慢行。”
走到道路尽头,苏月光又回头看了眼,芳姐说了句什么赶紧跑了,沈东遇还站在那里,回头看了看芳姐的方向,眉头微微凝了凝,又看看道路尽头,看到回头的苏月光,怔了怔,很快又扬起嘴角。
苏月光心情复杂。
一担柴,担了一个时辰多才能到家。
而要镇上还要再花两三刻钟,苏月光似乎意识到爹娘说的穷乡僻壤是什么。
自从芳姐说了那一番话之后,大家安安静静的都没有说话了,快到家的时候,大妹忍不住道:“我看那哥哥挺好的,他不知道是我们的时候就出手救了弟弟。”
苏月光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摇了摇头:“回去不要提起此事。”
小弟弟小妹妹早就拆了红封,看里面的钱,一个个喜出望外,早就憋不住说话了。
“哥,你知道他给我们封了多少的红封么?十文钱啊!”
苏月光眨眨眼睛,将红封拆开,看到里头的钱,嘴角不自主翘起来。
他的最沉最鼓,不止十文,有二十五文,若不是荷包小,想必更多些。
方才那些惆怅一扫而空,眉眼弯弯尽是笑意,很快收敛起来,清咳一声:“回去将钱收着,可别乱花。”
这是不打算将弟弟妹妹的钱收起来了。
“好啊!”
弟弟妹妹一个个开心得不行,他们难得有零钱,连铁钱都难得,不知一年有没有一文,得了还是六个一起分着花。
现在一个个都有了十文巨款。
想到自己卖菜一天都不一定得这么多钱,苏月光心中又不安起来。
这七十五文是多少人家一个月都存不到的,就这么给他们了?
回想起沈东遇看芳姐时那个阴郁眼神,苏月光心里又沉重起来。
苏北光将红封抛了抛,道:“大哥,你若实在担心,我们就找人来打听打听他,如何?做猎户都不打紧,至少是门手艺,还能赚不少钱吧,不然手头也不会如此宽裕。”
“嗯。”苏月光点了点头。
转眼到了家,姊妹几个对去了哪里守口如瓶,眉眼都是笑。
他们爹娘看到一堆干柴草也是笑,到明日一起挑镇上卖,又入一笔小钱。
钱嘛,存着存着就有了。
一不留神,弟弟妹妹溜出了家门,想来是要去哪儿买零嘴吃。
他们村口有个货郎,平时出去跑腿儿,也会在家里留些吃的,临近村的都过来买。
苏月光张了张嘴,有心喊住他们,想了想又算了,不想像他们娘亲那么扫兴。
当然也希望他们不会大手大脚,懂得留钱。
放以前得个铁钱都够他们欢呼一日了,买些零嘴大家分着吃。一文钱那真是巨款,十文钱更是巨中巨,只会出现在大人荷包里,夜间去买一斤猪肉。
晚上桌上又有荤腥,不是花钱买的,是在外面自己捉的小鱼。
入夜了,都要吃饭了,几个弟弟妹妹在娘亲的骂声中入门,一个个嬉皮笑脸,根本不怕他娘,裤脚都是卷起的,一脚的泥。
箩里却是装了不少小鱼小虾。
看到弟弟妹妹从外头回来,苏月光也是放心了,得空去捉鱼虾就应该没空把钱花完。
乡下人家只要给点心思,吃肉还是容易的。
但许多人是不稀罕吃这种肉。
特别是他爹不吃猪下水不吃黄鳝泥鳅、河蟹田螺。
现在炒了一小盘杂鱼,苏月光就盯着他爹,希望他继续自我,一口也别尝。
这些地里挖出来的杂鱼泥鳅,炒了不知道有多好吃。
苏月光就吃得香香的,饭都多扒拉了两碗。
表皮煎得有点焦,鱼儿吃起来嘎嘣嘎嘣脆的。
他们也没有细细处理内脏,就这么吃了,细嚼慢咽,连刺也跟着一并吞了。
这么一点点杂鱼,他们都眼馋得很,盯着肉盘子,计算着一人能吃几条。
说不爱吃这些的他们的老爹,竟然也伸筷子夹了几条,吃得嘎嘎香,一点没见他说不受吃。
等到吃完了肉,汤都刮完了,嘴一抹,这才开始说,哎呀,没得几两肉,不好吃。
兄弟姐妹几个暗暗瘪瘪嘴。
席间兄弟姐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漆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一个个看着就是在憋着坏。
张玲道:“又想做什么?”
苏北光咳了声:“阿娘,一共有两家上门提亲,为何只有其中一家好,另外一家怎么没听说起?我听弟弟妹妹们说那家也挺好的,送了肉还送了糖果?”
苏月光扒拉饭的动作都慢了,悄悄竖起了耳朵来听。
张玲夹着菜,吃饭的动作一点都没放慢道:“太山了,穷乡僻壤。”
苏北光道:“哪里就穷乡僻壤了,不过跟镇上稍微远了些,坐在大山还不愁吃喝,他不还是个猎户么,这也是门手艺啊,阿哥嫁过去定然不会饿着。”
张玲终于停顿了下,拧着眉头,一脸严肃道:“长得一表人才,家里又有米,咱们怎么能有这么好命,就偏偏得他看上了咱们家?”
他们母亲向来谨慎勤劳,讲究门当户对,从来不贪图旁人的钱财,也不指望子女嫁娶有钱人家,平平淡淡过得去就行。
许是因为她嫁了他们爹,生活也不太如意,对高嫁高娶都没什么好感。
苏月光家穷,外祖母家更加穷,张玲嫁给他们爹算是稍微高攀,日子却过成这破样,田地没分到两亩,天天争个你死我活。
一句话将大家都噎住了,苏北光看了看苏月光,忍不住道:“话不能说得这么死,说不定我大哥就是好命呢?”
张玲笑了声,没发表意见。
一家人心事重重。
洗澡时候苏月光叹息一声,满脑子都是少年的身边,还有下山时对方低低的一笑,就在他耳畔,笑得他耳根都发痒。
想到自己光溜溜着身子,还满脑子是个男人,不由得红了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