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的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节奏。季辰将车停在音乐厅两个街区外的停车场，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方向盘——莫尔斯码的"SOS"，就像林修远教他的那样。

音乐厅在雨幕中显得阴森而陌生。这座新古典主义建筑本该灯火通明，此刻却只有几盏安全灯在侧门闪烁。季辰从口袋里取出父亲设计的声波发生器，冰冷的金属表面已经因为紧握而变得温热。

他打开手机，调出林修远留下的音乐厅蓝图。地下三层的"声波实验室"被标注为红色区域，有一条维修通道可以直达。季辰深呼一口气，将声波发生器调到预设频率3——林修远最喜欢的数字，也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时测得的脑波耦合度峰值。

雨声掩盖了季辰接近音乐厅侧门的脚步声。门锁是电子式的，需要门禁卡。季辰将声波发生器贴近读卡器，按下开关。一阵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声响后，读卡器的绿灯亮了——父亲的装置成功模拟了正确的解锁信号。

门后是一条昏暗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潮湿的气味。季辰贴着墙壁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根据蓝图，前方左转应该有个通往地下的货运电梯。

拐角处突然传来脚步声。季辰迅速闪进一个壁龛，屏住呼吸。两个穿黑色制服的警卫走过，腰间挂着NeuroTech标志的对讲机。

"...老板说那小子嘴硬得很，"其中一人说，德语口音很重，"但再硬的嘴也扛不住δ波调制。"

"亚洲人不是最怕疼吗？"另一个嗤笑着，"等会换班后去看看他怎么哭..."

季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等脚步声远去，他快步走向货运电梯。电梯需要密码，但季辰注意到控制面板上有麦克风图标——声控系统。他再次使用声波发生器，这次调到频率7，父亲笔记中提到的"□□"波段。

电梯门无声滑开。季辰按下B3按钮，轿厢开始下降，他的胃部随着失重感微微抽搐。三十秒后，电梯停下，门开处是一条白色走廊，尽头是扇厚重的金属门。

门上没有标识，只有个视网膜扫描仪。季辰咬住下唇——这个他没法破解。正犹豫时，扫描仪突然发出"滴"的一声，绿灯亮起。

"例行检查。"一个声音从头顶的扬声器传出。

季辰僵在原地，但门已经开始滑开。他迅速将声波发生器调到频率1——父亲标注的"紧急干扰"档，然后走了进去。

门后是个圆形大厅，中央放着个透明圆柱体，里面是...林修远。他被固定在一张特制椅子上，头上戴着布满电极的装置，脸色苍白得可怕。右腿伤口草草包扎着，血迹已经渗透了绷带。

圆柱体周围站着五个人：四个武装警卫，还有那个短发女人莱娜。他们背对着季辰，正专注地盯着某个显示屏。

季辰的视线与林修远相遇。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但看到季辰的瞬间亮了起来。林修远的右手食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陷阱快走】

太迟了。莱娜转过身，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季博士，我们等您很久了。"她做了个手势，警卫们举起了武器——不是枪，而是某种发射器。

"您父亲的设计真是精妙。"莱娜走向控制台，"通过特定音乐频率诱发人脑δ波共振，从而影响自主意识。"她按下某个按钮，圆柱体内响起一段扭曲的钢琴曲，"可惜缺少关键元素——使用者的神经特质。"

季辰这才注意到播放的正是他昨天弹奏的《革命练习曲》，但被修改过。林修远在声波中痛苦地皱起眉，血从鼻孔渗出。

"住手！"季辰向前冲去，却被两个警卫拦住。他挣扎着，声波发生器从口袋滑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莱娜捡起它，眼中闪过贪婪："啊，季明远的便携式声波发生器。我们找了这个很久了。"她转向控制台，"现在，请季博士为我们演示一下如何正确使用它。否则..."她做了个手势，圆柱体内的声波强度陡然增加，林修远发出一声闷哼。

季辰的视线扫过控制台。标准NeuroTech设计，但有额外改装——右侧多了个钢琴键盘状的输入设备。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需要钢琴。"季辰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冷静，"真正的钢琴。这个装置需要与声学乐器共振才能工作。"

莱娜眯起眼睛："您在拖延时间。"

"你研究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我父亲的技术核心？"季辰故意让声音带上轻蔑，"声波发生器只是调制器，需要原声乐器作为载体。否则为什么选音乐厅做实验室？"

一阵沉默。莱娜似乎在评估他的话。这时，林修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白色衬衫上。

"音乐厅舞台有三角钢琴。"莱娜最终说，"带他们上去。如果他耍花样..."她没说完，但拍了拍腰间的真枪。

通往舞台的路很长。季辰被两个警卫押送，另外两个推着林修远的轮椅。莱娜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声波发生器。林修远虚弱地靠在轮椅上，但手指仍在扶手上轻敲：【计划？】

季辰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他其实没有完整计划，只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父亲的声波技术真如他所想，那么也许...

舞台上的三角钢琴在聚光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季辰被允许坐在琴凳上，莱娜站在他身旁，声波发生器放在谱架上。

"开始吧。"她冷声道。

季辰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他需要一首能产生特定谐波的曲子，同时...他的目光扫过音乐厅二楼的控制室，那里应该有音响系统。

"需要调整呼吸。"季辰说，趁机活动了下手腕。然后，他突然弹奏起肖邦的《革命练习曲》——但不是原版，而是融入了他和林修远共同研究的δ波调制序列的变奏。

前三个小节正常，莱娜的表情放松了些。但到第四小节，季辰加入了隐藏的谐波序列。音乐厅的灯光突然闪烁，音响系统发出刺耳的反馈啸叫。

"停下！"莱娜大喊，但已经晚了。

季辰的演奏越来越快，声波发生器开始共振，发出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光晕。更惊人的是，警卫们突然僵住了，像被按了暂停键。只有莱娜还能动，她挣扎着去抓手枪，但动作慢得像在糖浆中。

林修远不知哪来的力气，从轮椅上一跃而起，扑向最近的那个警卫，夺过他的武器。季辰继续弹奏，额头渗出冷汗——他感到太阳穴一阵剧痛，视线边缘开始发黑。

"辰辰，够了！"林修远喊道，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它在伤害你！"

季辰勉强弹完最后一个和弦，然后瘫在琴凳上。整个音乐厅的灯光忽明忽暗，警卫们倒在地上抽搐，只有莱娜还站着，但已经跪倒在地，痛苦地抱着头。

林修远踉跄着跑到季辰身边，一手扶着他，一手用抢来的武器指着莱娜："谁在幕后指使？"

莱娜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们很快就会...见到他..."突然，她咬破了什么，嘴角溢出白沫，几秒钟后就停止了呼吸。

"该死！"林修远咒骂一声，转向季辰，"能走吗？我们得——"

他的话被一阵掌声打断。掌声来自二楼控制室，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精彩的表现，季博士。"男人的声音通过音响系统传来，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不愧是季明远的儿子。"

季辰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那人的脸。当男人走到灯光下时，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Dr.陈，父亲当年的首席助手，十年前因伦理问题被开除的神经科学家。

"陈...教授？"季辰的声音嘶哑。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小辰。"Dr.陈微笑，"上次见你，你还在你父亲的实验室里玩积木。"他的目光转向林修远，"而这位就是让NeuroTech高层寝食难安的林博士吧？你的脑波耦合理论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林修远将季辰护在身后："你想要什么？"

"合作。"Dr.陈走下楼梯，"你们已经证明了声波控制技术的可行性。想象一下，如果能大规模应用..."

"你疯了？"季辰挣扎着站起来，"这是反人类的！"

Dr.陈的笑容消失了："科学没有道德，季博士。只有效率。"他做了个手势，音乐厅四周突然出现十几个武装人员，"现在，请把声波发生器的核心芯片交出来。我知道你刚才弹琴时把它取出来了。"

季辰确实这么做了——芯片此刻正藏在他的袖口。但他没想到Dr.陈会察觉。

"如果我拒绝呢？"季辰挑衅道。

"那么林博士会再次体验δ波调制的滋味。"Dr.陈拿出一个小型控制器，"这次强度足以让他脑出血。"

季辰的视线与林修远交汇。后者的眼神在说：别管我。但季辰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缓缓抬起手，做出要交出芯片的动作，然后突然改变方向，将芯片塞进林修远手中。

"跑！"季辰大喊，同时扑向钢琴，用全身重量砸在低音区。巨大的共鸣声中，舞台顶部的聚光灯轰然坠落，砸在Dr.陈和武装人员之间。

林修远犹豫了一瞬，但看到季辰坚定的眼神后，咬牙冲向后台。季辰则被两个警卫按倒在地，Dr.陈愤怒的脸在他视野中晃动。

"愚蠢的选择，季博士。"Dr.陈弯腰捡起控制器，"不过没关系，芯片上有追踪器。我们会找到他，然后..."他按下按钮，季辰的世界顿时被剧痛淹没。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季辰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和一声模糊的爆炸。他想知道那是不是林修远逃出去了，或者只是自己濒临昏迷的幻觉。

黑暗温柔地包裹了他。

当季辰再次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气味。白色的天花板，点滴瓶，心电监护仪的规律蜂鸣——医院。他试图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剧痛从后脑勺辐射到整个脊椎。

"别动。"熟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林修远坐在病床边，右腿打着石膏，脸上贴着纱布，但眼睛依然明亮，"你颅内有轻微出血，需要静养。"

季辰的喉咙干得像砂纸："Dr.陈...？"

"跑了。"林修远递给他一杯水，"警察赶到时，实验室已经自毁了。不过我保住了这个。"他举起声波发生器的核心芯片，"还有这个。"又拿出一枚U盘，"NeuroTech的人体实验数据，足够让他们吃十年官司。"

季辰小口啜饮着水，突然注意到林修远手腕上的淤青和干涸的血迹："你的手..."

"小伤。"林修远试图藏起手腕，但季辰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是小伤。"季辰声音发颤。那些是电极留下的痕迹，还有捆绑的勒痕。他轻轻抚过那些伤口，仿佛触碰易碎的玻璃，"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林修远的表情变得复杂："标准审讯。δ波调制、疼痛阈值测试..."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不过他们低估了我的抗干扰能力。知道为什么吗？"他凑近季辰，额头几乎相触，"因为我一直在想你弹钢琴的样子。"

季辰的耳根发热，但这次他没有躲开："芯片...你分析了吗？"

"嗯。"林修远的表情严肃起来，"你父亲在里面留了信息。'海妖之歌'不是控制装置，而是...治疗装置。能逆转神经退行性病变。"

季辰瞪大眼睛："阿尔茨海默症？"

"不止。"林修远调出手机上的分析图，"帕金森、亨廷顿舞蹈症...理论上所有与δ波紊乱相关的疾病都能治。但NeuroTech想把它武器化。"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护士推着药车进来。等护士离开后，季辰压低声音："我们需要找到Dr.陈。他知道我父亲的下落。"

"已经在查了。"林修远展示手机上的追踪程序，"芯片激活时发出了定位信号，来自..."他的眉头皱起，"你高中母校？"

季辰猛地坐直，不顾头痛："音乐教室！Dr.陈一定在那里建立了临时实验室。那间教室有特殊的声学设计，是我父亲参与规划的。"

林修远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为什么NeuroTech的IP指向那里..."他突然咳嗽起来，手帕上留下鲜红的血迹。

季辰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普通的伤，而是δ波调制造成的神经损伤。他想起父亲笔记中的警告：使用者的代价。

"我们需要休息。"季辰轻声说，手指与林修远的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