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在嘉林景苑,画皮鬼的大量鬼气溢散间接导致公寓内的法阵破坏。
想来是那位一直隐藏在暗处的邪祟故意为之。
法阵在被破坏的同时不仅解开了公寓里的障眼法,同时也反向无声摧毁了第二者的存在痕迹。
可法阵并不吸收鬼气,只是起到监控“同伙”的作用。若是鬼气彻底外泄,造成的危害和恐慌愈发地严重,同时也是给敌对邪祟争取到反扑的时间和机会。
只不过事情有些过于巧了——
甲乙和丙丁当日正巧在找寻画皮鬼,在鬼气溢散的一瞬间,两个怨灵便本能循着鬼气找到了画皮鬼的具体方位,同时还嘴馋地吸溜了一口。
这吸溜的一口就让两个怨灵有了些实体模样,后来安芝问话才知道甲乙和丙丁不过是抢到了一小口。
至于剩下的溢散的鬼气为何没有掀起半点波澜,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小木铃铛被绑上钥匙链,在修长的指节中来回转圈,涂良心情颇好。
他偏头看了一眼盛惟行,说道:“你们打不过的,这不有现成的帮手。”
意思非常明显:去找那些“野鬼”帮帮忙。
盛惟行扯了一下嘴角,并未搭话。
“如果是担心数量问题的话,刚刚我已经替你试探过了,”涂良掰着手指头比划比划,“十来个还是有的。”
“这还是没包括那些听不懂我召令的,很够用了。”
“怎么?”
涂良手指遥遥一点盛惟行:“还不满意?”
盛惟行有些短促地笑了一下:“或许涂先生这些天太忙了,还没来得及看下行动手册?”
涂良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对方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又气又好笑。
“行动手册第三条——无上级许可,不得随意征用、借用、调取无特案办备案的任何武装力量。”
“涂先生觉得…找外面的鬼帮忙这可行吗?”
涂良沉默片刻,刚想张嘴就被盛惟行抢先。
“备不了案,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给它们备案……之前就有一支未成形的小队折在这上面。”
那是两年前的时候,魇区研究所还没有正式成立。
正值壮年的几位刑警通过了魇区的“考验”,带着初代研究产品去清剿邪祟。
奈何势单力薄,渐渐落入下风,眼见就要遭受残害,却被一个自称“通灵师”的人所救。
简单沟通过行动目的后,两方一拍即合,决定里应外合、彻底了结邪祟。
行动进行得很顺利,但几位刑警却在清剿任务完成后离奇失踪。
特案办大花力气才勉强搜到几人的下落,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那位通灵师将几人制成了法阵的阵眼,用于提供生气、帮助灵力转换。
事后,一切物证也证明了那位“通灵师”的确有些令人胆寒的本领,同样也将对方扭曲的心理翻露出来。
一个只在乎自己修行成果的疯子,在灵气几乎销声匿迹的时候碰上几个鲜活的“试验品”,取得信任的代价不过是炼化一只邪祟,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信任来得很快,血祭通灵失败的一塌糊涂。
那个心狠手辣的通灵师遭受巨大力量的反噬,三弊五缺通通应验,成为了真正的“疯子”。
这些玄之又玄的力量尚且让人摸不着头脑,同为人类都能被坑害,又怎能轻易相信其他的非人类不会包藏祸心?
涂良倒是不知道这件往事,只不过稍稍思考一下就能明白,每条规矩都或多或少暗示着一个反响巨大的案例。
“那甲乙和丙丁全是通过备案的吗?”涂良想起那两个“没志气”的怨灵。
“当然,但如果你是想问能不能让那俩个家伙来主持行动,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不能。”
盛惟行坚定地摇摇头,眼神中带着涂良无法解读的深沉情绪。
涂良试图挣扎一下:“就说是半路遇到的朋友也不行?”
盛惟行给了他一个眼神。
这明明是一个可行度非常高的提议,却一步步被否定,即将被扼杀在襁褓之中。
难捱的沉默蔓延,阳光直射穿过玻璃窗落在两人的侧脸上,眼睫晃动带起细微的光斑。
涂良很想翻个白眼表达一下对特案办的无语,但是想到自己是一个端庄靠谱的妖,还是收敛了自己的行为。
“我看见了……”对面的男人幽幽地说道。
“咳、咳——”
涂良又把刚刚转到一半的眼珠子收了回来,尴尬地伸手拍拍对方手臂想要以示友好,拍到一半发现手感不对。
“嗯?”
涂良不信邪地再摸了一把,嗯的语调又上了一个台阶。
肌肉依旧结实漂亮,但这上面紊乱的灵力是怎么回事?
诶、等等,怎么到另一端又正常了?
素白的手指在男人小麦色的手臂上摸来摸去,时不时还发出点奇怪的语气词。
巴禧上楼时看见的就是一副这样诡异的场面,凝神一看发现那个被人占便宜的居然是他的老熟人盛惟行。
他一脸震惊的表情看向那个身段出众的背影——这怎么说也得是个腰细腿长的漂亮人,但看背影好像没在特案办见过啊?
哪来的外客?还逮着咱们特案办最年轻的帅哥队长(之一)吃豆腐,胆子忒大了!
怎么着,现在还正流行光明正大“潜规则”和倒追吗?
巴禧视线几乎要粘在那道背影上,迟来的发觉——
这身高和骨架好像…是个男的吧?
巴禧脑中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呼啸而过,最后只余下“我要救盛队长余水火之中”的念头。
他噔噔噔几步上前,而早就察觉到外人视线的涂良回眸冷冷一瞥。
那眼神中蕴藏着难以忽视的凉意和警告,迫使来者的脚步定在原地。
巴禧抬脚的动作莫名顿住,心中咯噔一下。
靠!我怎么这么没出息,随便一个眼神还能给我吓住不成。
但他却在陌生男子的注视下,脚步挪动不了分毫,巴禧的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盛惟行敏锐地察觉到巴禧的不对劲,对方似乎正在和看不见的外力作斗争。
“巴禧,有什么事吗?”
“我……”
巴禧眼神飘向涂良,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盛惟行瞬间就明白了,碰了碰涂良还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这位是我们六组新来的涂顾问。”盛惟行主动向巴禧介绍道。
而后微微侧过头与涂良低语道:“前几天出外勤回来的五组成员,巴禧,算是个靠谱的。”
涂良抬起一点下巴同他对视,轻哼一声,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威压。
再次转过头语气淡淡地同巴禧打了个招呼。
“你好,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要回去办工了。”
“你……”
巴禧还在费劲地抬脚,失去威压的作用力,差点没给自己摔个趔趄,一句问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便施施然地拉着盛惟行从他身边走过。
“借过一下。”
巴禧愣愣的让出了位置,直到看见两人身影消失在楼梯的位置才恍然回神。
“今天这是怎么个回事?”
他还有些迷迷瞪瞪,嘴中喃喃自语。
“不仅遇上野鬼包围特案办,还碰上冷面卷王被人占便宜?”
“碰上你们六组真是……”
巴禧往前走了几步,拉开活动室的门,迎面一个拳套甩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伸手拦下了拳套,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啪——
拳套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巴禧抬头和正在挽袖子的徐飞飞大眼瞪小眼。
“……怪事少不了。”巴禧语气幽幽地接上了下半句。
把拳套摔出去泄愤的徐飞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左瞟右瞟就是不去看巴禧。
“那什么,巴禧哥你们五组的案子处理完了啊?”
巴禧沉默不语,从地上把拳套捡起来掸了掸灰。
徐飞飞鬼鬼祟祟地挪动步子,试图离开这个被尴尬气息包围的活动室。
他方才见着盛队来找涂顾问,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溜于是又溜回了活动室,可劲儿抓着拳套出气。
没想到随手一甩居然差点砸到人。
“小徐。”
“诶、哥。”
徐飞飞在即将摸到门边的位置停下,转头捏起笑脸。
“你们六组……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巴禧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来。
今天被安芝忽悠完被那个所谓的顾问“恐吓”,刚刚就想进活动室用下场地,结果差点被开门一击砸中自己的脸。
巴禧表示这不是简单的倒霉能解释的了,他一定要讨个理由出来。
“怎么会呢?”徐飞飞想都没想就否认了。
“虽然我准头不好刚刚差点误伤,但是安芝刚刚不还去帮忙了么?”
“帮忙?”
巴禧一字一顿地重复了这两个字,语气咸咸地问道:“你知道刚刚特案办被鬼围了的事?还是说……”
“那群鬼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和你们有关?”
“啊…是!”
徐飞飞刚要说出口的话磕巴了一下,十分机智地抹去了涂良的存在。
“那安芝身边跟着的俩看不见的家伙最近修为大涨,吸引了一些小鬼前来,我和安芝费劲搞了张驱鬼符才赶走。”
“是吗?”
徐飞飞猛猛点头,眼中写满了“真诚”。
巴禧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并不是很相信这番说辞。
“那你们那个新来的顾问怎么个事?我听说他不是人、是个兔子精?”
“哥你消息还挺灵通,是这样没错。”
徐飞飞见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追问野鬼的事,心下松了口气。
“估么着也是上头考虑到缺人,而涂先生在108案中配合度很高,并且各项情感表现正常,所以招揽了过来吧。”
巴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徐飞飞不自在地清咳两声:“没别的事,我也上去坐班了。最近城南那个案子还卡着,有点难办。”
巴禧点点头,徐飞飞麻溜地跑出活动室。
活动室的东西都被堆在墙角,五花八门的器具就随意又整齐地码放在箱子中。
巴禧拎着拳套正要丢进去,余光中注意到一点黄色。
他伸手拽出来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符纸,上面的笔迹颜色几乎淡得不可分辨。
“徐飞飞搁这乱丢垃圾呢。”
头顶的楼上,徐飞飞连续打了两个喷嚏,心里想肯定是楼下的巴禧在叽咕自己。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见着自家师父在对自家领导上下其手。
“这是…干嘛呢?”
“闭嘴。”
涂良目光沉沉,盛惟行的表情也有些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