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海画材”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美院附近最负盛名的画材店。店面宽敞明亮,两层楼的结构,各类画材琳琅满目,分门别类地陈列在货架上,从进口的高档油画颜料、水彩颜料、丙烯颜料,到国产的平价练习级画笔、铅笔、炭笔,以及各种尺寸的画布、画板、画纸,素描本,调色盘,画架,甚至还有一些雕塑和版画工具,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新纸张混合的独特清香,那是美术生们最熟悉也最亲切的味道。
三人如同鱼儿游进了大海,穿梭在货架之间,兴奋地挑选着各自所需的物品,不时低声交流着对某种材料的看法。
苏念思今天心情极好,白皙的脸颊因为兴奋微微泛红。她仔细对比着不同牌子的柠檬黄和群青,这两种颜色是她近期创作最常用的,消耗也最大。她时而拿起颜料管,对着光线仔细观察色泽的纯度,时而翻看说明,比较着它们的覆盖力和耐久性,最终选定了性价比最高的两款进口品牌的大容量装。她还添置了几支不同型号的狼毫勾线笔,笔锋挺拔,富有弹性,以及一瓶新的快干调色油,和几块不同软硬度的橡皮。
路远则相对沉稳许多,他的目标明确。他主要补充了几管大号的钛白色、象牙黑和各种灰色系的颜料,这些都是他绘制写实风格作品时消耗量巨大的“大户”。他还顺手买了一块新的4K画板,之前的那个因为常年使用,边角已有些微变形,影响了画纸的平整度。他还看中了一套德国产的炭笔,试用了一下,笔触细腻,层次丰富,便也一并收入囊中。
聂少华更是像老鼠掉进了米缸,兴奋得手舞足蹈。他不仅补齐了自己那套快要见底的国产水粉颜料,还大手笔地购入了一大卷优质素描纸,一个新的多功能画板夹,甚至还对一套看起来颇为专业、色彩鲜艳的日本进口马克笔产生了浓厚兴趣,抓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最后还是被路远以“你这水平,买了也是束之高阁,纯属浪费资源”为由,强行从他手中“解救”了下来,聂少华为此还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嘟囔着路远不懂欣赏艺术的多元性。
结账时,因为购买的画材数量不少,总价也颇为可观,店家果然兑现了“满额赠送”的承诺,额外赠送了他们两管常用的钛白色颜料和几支素描铅笔,让三人都觉得此行不虚,满载而归。
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走出画材店,天色已有些许暗沉。夕阳的余晖被高耸的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在天边留下一抹瑰丽的橙红色。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给这个深秋的傍晚晕染上几分暖黄的色调,也映照着行人匆匆的脚步。
“收获满满啊!今天真是大出血!”聂少华掂了掂手里的两个大袋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但想到瘪下去的钱包,又故作夸张地哀嚎了一声,“我说什么来着?为了庆祝我们凯旋而归,也为了抚慰我受伤的钱包,我提议的烧烤还算数吧?就去学校后门那家‘兄弟烧烤’,他家的烤五花肉和鸡翅,绝了!”
“算数算数,”苏念思被他逗笑了,清脆的笑声像风铃般悦耳,“不过我们得先找对公交站。我记得来的时候好像不是在这条街下的车,回去的站台应该在另一边。”
路远从口袋里拿出方才在画材店结账时顺手取得的一张简易的周边导览地图看了看,用手指在上面比划着:“嗯,我们要去建工路那边乘坐17路公交车才对。从这里过去,地图上显示似乎有条近路,穿过前面那条巷子就能直接抵达建工路,能省下至少十来分钟的路程。”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看起来有些狭窄幽深的巷口,巷口的路灯似乎坏掉了,黑黢黢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巷子?”聂少华探头望了望,只见那巷子两旁是老旧的居民楼,墙皮斑驳,光线昏暗,显得有些阴森,“看起来有点黑黢黢的,安全吗?别是什么龙潭虎穴吧?”
“应该没事吧,天还没完全黑透,而且抄近路能省下不少时间。”路远说道。他们出来已有一段时间了,画材店里人多,挑选和结账都耽误了不少功夫,得尽快赶回学校,不然晚自习就要迟到了。对于高三学生来说,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那就走近路吧。”苏念思也表示同意,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确实有些紧迫了,晚自习的预备铃快响了。而且,她心里隐隐觉得,和路远、聂少华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三人便朝着那条巷子走去。这条巷子是老城区常见的格局,两旁是略显陈旧的居民楼,有些楼房的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早已褪色的涂鸦和小广告。路面由大小不一的石板铺就,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已经松动翘起,不太平整,走在上面需要格外小心。巷内光线昏暗,仅有零星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如同鬼火般闪烁,显得格外幽静,甚至有些诡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生活垃圾的馊味,让人不太舒服。
“这地方…感觉有点瘆得慌啊。”聂少华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还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我说,这里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比如说什么孤魂野鬼之类的?”
“别自己吓自己,”路远走在最前面,他的声音沉稳平静,像定海神针一样驱散了聂少华的一些胡思乱想,“就是一条普通的老巷子,快点走过去就是了。”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暗暗提高了警惕,毕竟这种环境确实容易滋生事端。
苏念思紧随路远身后,聂少华则自告奋勇地负责断后,还故作潇洒地甩了甩额前的刘海。她也觉得这巷子过于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反常,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巷子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心头隐隐泛起一丝不安,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向路远靠近了些,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嗒”的轻响,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慌。
巷子不长,大约也就一百多米的样子,但因为光线昏暗,路面不平,他们走得并不快。当他们行至差不多巷子中间位置,一个拐角之后,异变陡生!
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巷子前方一个更深的拐角处,以及他们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同时窜出几道黑影!
一共四人!皆是青年男子,个个穿着深色的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脸上还用劣质的一次性口罩遮挡着口鼻,只露出一双双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不怀好意光芒的眼睛。他们动作迅速而凶狠,几步就冲了上来,迅速地将路远、苏念思和聂少华三人呈扇形围在了中央,堵住了他们前进和后退的道路。
“站住!不许动!”为首一个身材略显高壮的家伙,声音嘶哑粗噶,像砂纸摩擦过木板,他恶狠狠地喝道。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但隐约能辨认出是一根包裹着黑色胶带的短棍,闪着金属的冷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毫无防备的三人都悚然一惊,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苏念思吓得“啊”地低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跳仿佛骤停了一秒,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猛地往路远身后躲了躲,指尖因为恐惧而冰凉,死死扣紧了手里的购物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聂少华也是脸色煞白如纸,方才还嬉皮笑脸、吹牛打屁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发干,双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强撑着没有瘫倒,紧紧靠在路远和苏念思身边,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
路远反应最快。在那些人影出现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迅速将苏念思和聂少华护在自己身后,自己则往前踏了半步,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围拢上来的几人,身体肌肉瞬间绷紧,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他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抢劫?寻仇?还是……潘磊?看这架势,来者不善,而且明显是有预谋的。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飞速运转着,思考着可能的对策和逃脱的几率。他知道,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干什么?嘿嘿……”另一个瘦高个的家伙发出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语气轻佻而充满恶意,“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跟你们几位同学‘借’点钱花花!识相的,赶紧把钱包、手机,还有值钱的东西都他妈给老子交出来!尤其是那妞手里的袋子,看着挺沉,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他那双闪烁着淫邪光芒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苏念思玲珑有致的身上来回逡巡,尤其在她胸前和腿部停留了片刻,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恶寒和强烈的屈辱感,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购物袋,身体微微发抖。
果然是抢劫!而且,看样子还不是简单的图财!
路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对方有四人,而且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为首那人手中还持有武器。他们这边只有他和聂少华两个男生,外加一个受到惊吓的女生,实力对比悬殊,硬拼显然是以卵击石,只会让他们陷入更大的危险。
“我们是学生,身上没什么钱。”路远试图稳住对方,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不激怒他们,“你们要钱,我们可以给你们,但请你们不要伤害我们,尤其是女生。”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寻找可能的突破口。
“少他妈废话!”为首那人显得极不耐烦,向前逼近一步,手中的短棍在空中虚晃了一下,带起一阵恶风,“赶紧拿出来!别逼我们动手!老子耐心有限!”
另外两个混混也随之压上,嘴里发出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一步步缩小着包围圈,彻底堵死了他们前进和后退的道路。其中一人甚至还伸出手,试图去抓苏念思的胳膊。
空气仿佛凝固了,紧张与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每个人的心脏,几乎让人窒息。苏念思的手心已沁出了冷汗,她紧紧攥着路远的衣角,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聂少华虽然也害怕得不行,双腿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地挺直了腰板,挡在苏念思身前,与路远并肩而立,双眼警惕地盯着对方,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抢劫是犯法的!我…我们报警了!”只是他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路远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怎么办?直接给钱?但看对方的样子,尤其是那个瘦高个看苏念思的眼神,让他感到极度不安,恐怕拿了钱也未必会善罢甘休。硬闯?风险太大,苏念思和聂少华手无缚鸡之力,很可能会受伤,甚至……他不敢再想下去。必须想个办法,至少要保证苏念思的安全!
就在这千钧一发、几乎令人绝望的时刻,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大脑一片空白的聂少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