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扯了几秒……绳子那端的人越拽越使劲,终于,中原中也看到从楼顶的栏杆上露出一个粉色脑袋。
他有些诧异,是一个女生……还是个粉色爆炸狮子头!
黑夜里,他一下望到女孩子深赭石色的眼睛里。
女孩子急到要哭出来的朝下面喊:“快点松开啊!我!你别想做坏事!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
要真那样,为什么还要给他送急救包和零食?
听到她这样说,中原中也嘴角扯起恶劣的笑,故意又扯了下绳子:“哦,这样啊。”
受伤口的影响,他声音没什么力气,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
只恶作剧了一下,想着这绳子是用女生的衣服绑成的,他从绳子上解开塑料袋,看到他拿走东西女生显然松了一口气,生怕他再使坏的拽住绳子,很急的将绳子往上拽,拽到他够不到的地方,还不知真假和他说了句:“我不住这里!你现在上来我早就跑掉了!”
说完,看来是怕他上去,真的赶紧跑掉了,中原中也自己都没发现他嘴角的笑更大了。
想着真是笨蛋,要不是伤的有些重,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到她面前了,绝对吓的她不敢再说假话。
中原中也坐在椅子上打开急救包,里面竟然放了止血药,上面附着纸条,写着,止血药不可以和巧克力还有甜食一起吃!
哈?那为什么要拿巧克力……
手指攥着止血药,他往上看了眼,垂下眼睛,拿了一片药放到嘴边吞下去。
没有去看手机,他在那里坐了多久。
黑夜里一辆救护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在了他面前。
说好的报警了,却来了救护车。
他和对方强调了好一会,他不需要去医院救护车才开走。
后来是“羊”的成员跑来找他,说是出了些事情要他回去,他才离开那里。
他们问他,为什么打不通手机,他们都在担心他。
他说,“手机静音了。”其实是他坐在长椅上的时候才设的。
深恋睡不着的时候,很爱一个人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风景,“一,二,三,四……”窗户上,她解开皮筋散开的粉色头发爆炸开来,她在数下面路过了几个人,数到二十,深夜没什么人的街道上,有一个人坐在了她那里看过去斜对着的长椅上。
从这里看不具体男生的样子,虽然她也没怎么看过别人长什么样,她一下子就认出那个人是,她在路上见到好几次的一个男生。
她看见过对方往社区救助站的箱子旁边放了一箱方便面。
明明她每次看到对方,他都是穿着那身浅灰色的卫衣和深蓝色裤子,有时候会戴上卫衣的帽子,深橘色的短发,右手腕上有个蓝色的手圈,不知道是一套衣服买了几身,还是经济困难。
她还看见过他帮公园里的小孩子,教训欺负他们的小混混。
感觉是个很温暖的人。
深恋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在一辆车子行驶过男生的面前时,灯光打到他的身上,她看见他上衣上的血迹。
貌似是血迹!
她不是很确定。
焦急的拿起手机打开拍照,她放大摄像头,下意识躲开去看男生的脸,看见了!就是血迹。
她很快拨打救护车的电话。
犹豫了一小会,放下手机,顶着爆炸头翻出衣柜里的衣服绑成绳子,往塑料袋里装了很多甜食和水,带上里面有止血药的急救包,抱着东西跑出门。
从她住的地方,绕过一条街就是对方坐着长椅的楼上。
她很熟悉这边的建筑,回来的时候也不会被发现。
成功将急救包和零食送到对方手里。
跑回家,深恋拉上房间的窗帘,她小心的露出脑袋往长椅那边看,零食袋子和急救包被男生放在身侧,他在仰头往上面看。
救护车来了,挡住了她的目光,当车子开走她看到男生还一个人待在那里。
男生在那里待了好久,深恋才看到有几个人跑过来,大概是男生的朋友,说了些什么,男生就和他们走掉了。
看着男生走掉的身影,一直快到早上她才睡着。
趴在窗台上。
梦里,父母又在吵架。
脾气暴躁的父亲拿起放在桌子上一摞没有用过的A4纸往地上摔,宣泄不满。
她站在母亲的腿边,纷飞的纸从她的颊侧划过,很锋利,只是感到脸颊一痛,她伸手去摸,低头溢出的血珠沾在手指上,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害怕极了大声哭出来,注意到她受伤的母亲蹲下身抱起她往放着医药箱的房间走,说着深恋不要怕,帮她做了基础的消毒,母亲很快穿上外套,给已经停止哭泣,只是小声抽噎的她戴上卫衣帽子。
伤口很疼,疼到她没有去注意父亲是什么时候摔门而去的。
也没有看到这回的他,又再用怎样的眼神看她们。
从医院回来她右侧脸上粘了纱布和胶带,很长时间她的身上都散发着药膏的味道。
父母离婚,母亲带着她来到横滨,担心她不适应新的地方,幼儿园她还在东京念,母亲特意和她说,要是幼儿园有人欺负深恋要告诉她。
没有人欺负她……只是大概童言无忌。
受伤的那天晚上外面刮起了寒潮,即使她戴着口罩,伤口也还是受到影响,一道道被纸刮开的伤口又肿又青,医生说年纪小,按时涂药不会落疤,但是伤口一直没有大的好转。
幼儿园的小朋友问她:“深恋,你的脸上为什么裹着纱布,受伤了?”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伤口开始结痂,太痒了,说了不能用手去挠,但是在家不粘纱布的时候她会用手去轻揉,减轻难受的感觉。
真的好痒,她躲在幼儿园的空教室里悄悄揭下了纱布,被路过的小朋友看到,看到她伤口的小朋友被吓哭了。
站在原地,窗外的云彩飘过挡住阳光,教室里光线暗了下来,捏着手里的纱布她有些无措的垂下头。
小朋友都知道了她纱布下的伤口有多可怕,大家不敢再和她玩耍,有些人看她的眼神也是看森林怪人一样。
一个人坐在角落玩玩具,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她都在想前几天去参加网球训练营的海带,海带要是看到她的伤口就不会害怕,海带是她最好的朋友。
“深恋做我的小弟,让我来统领你!”
海带站在滑梯上对着底下挖土玩的她,自恋的说要当她的大哥,让她做他的手下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她才不要,小弟和大哥听起来就不是好人。
对了,住在隔壁比她大的不二也去参加那个训练营了,不知道会不会和海带碰到。
到她讲听过的故事了,站在幼儿园的讲台上,不敢去看任何人,她拿着读本,手指不时去捏挂在衣服上的毛绒玩偶,感觉在抵抗世界。
她才不害怕那,毛绒绒都是有能力的,有盾牌反弹。
没有和母亲说,她不想叫才心情好一些的母亲再担心。
但是母亲还是知道了,是幼儿园的老师说的,想要她伤口好之前在家好好修养,其实是有小朋友的家长反应,她不要吓到他们的孩子。
母亲很生气,但她感觉到更多的是在心疼她和自责没能照顾好她。
滑滑梯旁边的大树底下,离开前她在和海带玩躲藏游戏,常待的纸箱里放了写有横滨家里电话的纸条,小朋友都知道那里是她和海带的秘密基地,平时都没人动那个箱子。
但海带并没有打来电话。
梦境跳转,她一个人待在横滨的家里。
比起原来的房子,这里有些小,但是不用在和那个她不愿意称之为家人的人待在一起,她想到就松一口气,她喜欢现在。
搬过来房间里很多东西还没有收拾出来。
她推着装有毛绒绒玩偶的箱子堆在一起,坐到中间空出来的地上,手里拿着水彩笔在纸条上写下编码号0007,粘在她最爱的煎蛋挂饰侧边商标上,封了层防水胶条。
抱住煎蛋毛绒绒,她粘着纱布的脸蛋埋进去,说道:“没关系,你是我的第七个朋友。”
想到之前的好朋友都不敢和她玩耍了。
泪水浸湿在煎蛋毛绒绒上。
梦境断断续续,回到之前。
去商业街玩的那天下起了大雨,她脸上的纱布被打湿,很难受,她摘下纱布要戴上口罩,头发是深橘色看着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和家人从她身边路过。
灰蓝色的眼睛侧睨,他看到她的伤口并没有害怕,只是用看平常人的目光和她对视,甚至挣脱了家人的手,跑向还在和他看着彼此,有些错愕的她。
“你长的好可爱,抱歉,突然这么说,受伤了很疼对不对?这个给你。”
手指被雨水打湿了,她无措的在半截袖上擦了下手,接过男生给她的煎蛋毛绒绒拉链挂饰,小声说了句:“谢谢。”
“……我的名字。”
太久了,被雨水冲刷的还有他的名字,她只记得她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要吃午饭了,她跑去洗手,踩在小板凳上踮起脚,看到梳妆台里眼睛肿了的自己,再次想到那些大人和亲戚看到她,她还不是很理解,但是知道是不喜欢她的目光。
也再次想到那个温柔的目光。
伤口好了,摘下纱布的她转校到横滨的幼儿园。
除了在家里,她不再去看别人的眼睛。
像是近视眼不戴眼镜看不清别人的目光,但是一旦记住别人的特征也能分辨出对面是谁。
她只是有礼仪的看过去一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根本没有和对方对视上。
零花钱买的毛绒绒挂饰堆满箱子,她身上总是挂的满满。
她不在意大家会看过来,她被包围在毛绒绒里,她也会保护毛绒绒。
——
便当店前面的路口。
中也中也还是不敢相信对方就这样再次出现。
拜托!上次她就是这样用急救包砸了他的脑袋,然后跑开。
第二天,他特地又去那个地方,坐在长椅上好久,都没有看到她路过。
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傻子!
等一下!
路口的树还在摇摆。
中原中也表情严峻,那她为什么没有认出来他?她刚才那个样子不用问,就是没认出来他。
气到双手攥紧,手里面包的馅都被挤出来,中原中也看着早就跑没影的井深恋,想到他看了对方的学生证……学生证上没有写学校!
河里,太宰治是从横滨的海漂到东京来的,路过便当店附近的公园,他看到走在路边,帽子上和衣服上粘了七彩毛球,拎着一盒便当,便当口袋里还装了一堆毛球的中原中也。
哈啊~中也这家伙果然没买他的便当,他朝岸边大喊:“中也,喂中也!”
漂出几十米远,太宰治纳闷的想到,刚才那个距离应该能听到才对。
这边,相生佑子,长野原美绪,水上麻衣要追上深恋就被每天跑步的深恋甩开。
相生佑子的电话铃声响了,她拿出手机哈吃带喘:“喂,深恋,别跑了。”
明明没有那么热,感觉自己置身在夏季三十多的高温里,深恋胸口满溢着说不出的情绪,像是小钢炮窜出她们的视线,转过巷口,呼吸有些喘:“佑子你们不要追了,抱歉,我想自己待一会。”
“嗯……”深恋看来吓坏了,相生佑子沉默,说了句:“好。”挂掉电话。
看向长野原美绪还有水上麻衣:“美绪,麻衣,不要追了。”
没有坐电梯,深恋一口气跑回家,咣当关上门,她背靠在墙上,想的还是刚才中原中也吻上头套时看向她的样子。
好可怕。
那个眼神她太熟悉了,有次她买到想吃的限定口味炸虾排,回到家跑着去洗手,洗完手坐好,手里拿着叉子刀子,准备开动,盘子里映出她的脸,就是他那个表情,是食肉动物要吃掉猎物的表情。
还有她不认识他吧?
他为什么从看到她就一直在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