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漫过纱帘时,凌元菁的指尖正悬在高郁憬的耳际。
她跪坐在床边替他整理领带,一缕金线似的阳光恰巧斜切过他左耳轮廓,将那道淡白色的旧痕照得纤毫毕现,像是有人曾用碎玻璃沿着耳骨划了道弯月。
“什么时候留下的?”她突然用指甲轻刮那道凸起的疤痕。
高郁憬正低头翻看财报,喉结在她掌心下动了动:“二十岁冬天,在老钢厂后巷。”他抬手按住她乱动的手指,声音混着晨起的沙哑,“那时候总觉得自己能打穿整个世界。”
凌元菁顺势跨坐到他膝上,鼻尖蹭过他耳垂仔细端详。
那道疤比她想象的更长,从耳廓上缘蜿蜒至耳垂后侧,像条沉睡的银蛇盘踞在冷玉上。
她忽然想起初遇时总觉得他像尊白玉观音,如今想来,这处隐晦的裂痕才是点睛之笔。
“对方伤的?”她含住他耳尖模糊地问。
“啤酒瓶。”他仰头任她啃咬,喉结在晨光中勾出利落的阴影,“当年凌峰远的手下想抢我家汽修厂的地皮,我拎着扳手就冲出去了。”领带被她扯松时漏出一声笑,“结果被个黄毛崽子偷袭。”
凌元菁的牙齿在疤痕上轻轻研磨。
现在的他早已褪去暴戾,下颌线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唯有这道疤还藏着当年那个提着扳手在雪夜里狂奔的少年。
她忽然想起父亲曾说高郁憬年轻时像匹孤狼,此刻才明白这比喻的来处,连伤痕都选在最不易察觉的位置。
“疼吗?”舌尖扫过凹凸的疤。
他忽然翻身将她压进床褥,晨袍领口滑落时露出锁骨旧伤,另一道更深的疤蛰伏在阴影里:“这里更疼。”
拇指摩挲着她骤然瞪大的眼睛,“当时缝了七针,怕你看见,夏天都穿高领衬衫。”
凌元菁的指尖抚过那道横贯锁骨的疤,突然咬在他喉结:“还有哪是我没发现的?”
高郁憬闷笑着握住她手腕按在枕边。
逆光中他的轮廓像被金箔勾勒,睫毛垂落的阴影掩住眼底的晦暗:“你该庆幸现在不是十八岁的我。”鼻尖蹭过她颈侧时,耳骨疤擦过动脉,“那时候的我……可比现在危险多了。”
后来在书房翻到旧照片时,凌元菁才真正拼凑出那个少年的模样。
泛黄的相纸里,二十岁的高郁憬倚在改装摩托上,黑色工字背心露出精瘦腰线,左耳三道银环恰好卡在疤痕处,下颌还沾着机油的污渍。
与现在西装革履的模样重叠时,像是月光与刀锋共同浇筑的雕塑。
当晚她故意将热可可洒在他正在批注的合同上:“高老师当年戴耳钉的样子,比现在可爱。”
高郁憬从镜片上方瞥她,金丝链随着抬头的动作轻晃:“下周董事会上,我不介意重现经典。”指尖勾开两颗衬衫纽扣,锁骨疤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只要凌同学准备好应付七个老古董的降压药。”
窗外春雨渐密,凌元菁跨坐在他腿上解第四颗纽扣时想,那道耳骨疤或许是最精妙的设计。
当他在会议上微微侧头倾听时,只有她知道这个永远完美的男人,骨子里仍藏着会撕裂夜幕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