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神荼你说话呀!怎么办?阿九不行了!”安岩握着神荼的肩膀用力摇晃,“那一年从公交车上摔下去,不是你救活的我们吗?你救救阿九啊!”
嗓子干哑之极,神荼艰难开口,“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连你都不知道的话……”安岩看着脸色怔怔的神荼,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上次阿九的【死】,安岩并不在现场,从神荼口中得知的时候,他也难过了好久好久。
这还是第一次,他要眼睁睁看着整天在一起斗嘴嬉闹的朋友,死在自己眼前……
神荼之力,郁垒之力,听起来多么牛逼,引得无数人眼红争抢的力量,到底,有什么卵用……
“那段记忆,被封闭了。”神荼轻声解释。
也不知道是解释给安岩听,还是解释给阿九听,亦或是,解释给他自己听。
握紧到极致的双拳,和微微发颤的尾音,已经将他的慌乱出卖得一干二净。
那段死而复生的记忆,神荼是真的半点也想不起来。否则,在番尼之眼下他又哪里来的底气跟贝希摩斯谈条件?
当时因为关键的记忆被封闭无法被读取时有多么洋洋得意,如今他就有多么灰心丧气。
“安……岩……”感受得到浑身的力气都跟着血液的流失而逐渐消失,剧烈的疼痛感来的快过去得也很快,身体开始变得麻木的阿九艰难抬手,扯了扯安岩的裤腿,“你……吓到……神荼了……”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呛出一大口血来。
安岩“……”
你特么吓到我了你怎么不说?!!!
“别怕,问题不大……”阿九扯着血淋淋的嘴角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
“求求你可别笑了吧!”安岩扭头擦了擦脸,又戴上眼镜,把有些发红的眼框藏在镜片下,他指着还扎在伤口里的长矛问,“这玩意儿拔出来会不会好受一点?”
“别动!”神荼赶紧拦住他准备去拔那根插在阿九肚子上的橄榄木长矛,唇动了动,有些艰难的说道,“拔出来……死的更快。”
馗道承传的金针术法已经在第一时间被神荼用到了极致,伤口创面之大根本不可能完全止住出血。
这种程度的贯穿伤,整个内腑肉眼可见的受损严重,直接影响包括大脑在内的全身器官,一个普通人,没有灵力护体,也没有异能修复……
在这个找不到出口的鬼地方无药无医,就算逃出去了,外面还有上百公里的无人沙漠……
一时之间,即使聪明如神荼,怎么算也算不出这种情况下的阿九如何才能保有一线生机。
“你在算她的一线生机吗?”
突兀的声音从残破的内殿后方传出来时,神荼并没有太吃惊。
即使被阿九的重伤搅得心绪不宁,神荼依然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到这个空间里多出来一个人。
戈弗雷拎着他的土耳其弯刀,缓缓走到距离神荼很有一段距离的石台边缘,盘腿坐下。
“你离这么远,是怕被打吗?”安岩咬牙切齿站起身,将已经打光了子弹的枪收起来,他拖起了阿九扔在地上的,已经完全隐去了红光散去了邪气的长刀。
“是的。”戈弗雷摆弄着手里那台翻译机,回答得很快,“神荼郁垒联手,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没有了轮回之路。”
神荼郁垒……
生死轮回。
神荼蓦地抬头,看向戈弗雷的眼神里有着一丝惊讶。
“不愧是我这恋爱脑姐姐看上的男人,实在是聪明。”戈弗雷单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支在大腿上,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可在看到神荼的反应以后,眼中的光似乎又亮了起来。
“你能给她一线生机?”神荼尽力地敛着情绪收着气势,抬脚向戈弗雷缓缓走近。
“你就站那,不要过来。”戈弗雷抬手做了个手势阻止神荼的接近,“我现在很虚弱,让你靠太近我会很没有安全感。”
安岩嘁了一声,“你倒是挺会。”
能把他们仨坑到这种绝境,能不会么?
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大脑意识也开始混沌不清的阿九,在神荼继续向戈弗雷走近时,奋力抬手,却只在神荼的棕色长靴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血手印,又重重落回地面。
神荼低头。
即将失去意识的阿九,那双原本灵动的大眼里,瞳孔已经开始微微扩散。
她想拉住他,不让他靠近。
如果不是为了阻止自己弄死那个年轻犹太人,那就是要提醒他,对方危险,不要随便靠近。
见阿九已经命不久矣的情况下还想着神荼,戈弗雷不禁摇头感慨恋爱脑真可怕,他发出善意的提醒,“你不考虑先让我亲爱的姐姐睡会儿吗?我实在是担心,我们之间的谈话会让她死的更快。”
神荼垂着眸子半蹲在阿九身旁没有说话,不过一秒——也许是两秒或者三秒,谁知道呢——他紧紧握在身侧的用力到微微颤抖的双拳缓缓松开。
“不需要了……”他轻声道,“她听不到了。”
戈弗雷猛地站起身,因为反应过大,已经虚弱之极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阵,又重重坐下。
安岩转身,不可置信的看向神荼。
听不到了。
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惊蛰幻化在手心,灵力极速流淌于剑身,雷霆之力从龙头剑柄蜿蜒向上纠缠扩散,将神荼整个人裹在一团暴虐的能量体内。
被阿九次次夸赞美得不可方物的银蓝色灵力,逐渐泛起一丝丝肉眼难以看清的灰黑色。
神荼缓缓起身,随手将两枚金针深深拍入自己受伤的右肩。
他抬头,看向瘫坐在石台上失神的戈弗雷,紫红充血的双眼里冷得能萃出冰来。
惊蛰在手心旋了一圈。
他说,“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