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很安静,空气却变得很热,他们把风扇打开了,让扇叶呼呼地拍打空气。以此,来掩盖他们交谈的声音。
陈懿从来没有像这样在白日里如此近距离且长久地盯着段以桓。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人和自己是不会走到一块去的。
“都怪你,长着圣人的面孔,却有一颗浪荡的心。”陈懿的嘴唇磨蹭着他的下颚,亲吻的同时,悄悄探出一点舌尖,攫取他皮肤上的汗水的结晶。因为带着他穿梭楼道,段以桓的皮肤渗出浅浅的汗水,风干后,和沐浴香波残留的薄荷一起,形成了难以言喻的独特的属于人类的味道。有时候,陈懿会对这种味道十分好奇。
对陈懿的行为感到诧异,段以桓的手僵在原处,要抱不抱的,显然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多么新鲜,陈懿心里带着故意恶作剧的心思,凑近他的下半张脸,模仿着猫科动物的行径,低低地嗅来嗅去。
能感觉到面前人无措的心情,陈懿眯起眼睛,唇角微微上扬。
突然很想看看段以桓那张冷冰冰的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回头去看,只见黄昏中压暗的天色里段以桓的面容变得更加深邃,两道严肃而浓黑的剑眉此时更用力地皱起,仿佛内心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
段以桓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从小被训练成不动声色的无情人,以情绪激动为耻辱,不断规劝自己不带任何主观情绪和思想,他是这样,他的家人长辈都是这样。以至于他有一本日记,日记里日期格式一丝不苟,横线上没有写他的经历,写的只有错误,为了避免家人责备或者露出失望眼神,小时候的他会将自己“做错”的每一件事用黑色钢笔记录下来,以警告自己再不准犯同样的错误。对不该信任的人袒露心声,对不该失礼的人未尽礼数......他严于律己,到了谁都瞠目结舌的地步。这样的情况,在高中之后才好了些,兴许是突然发现这样做意义不大且浪费时间,段以桓放弃了记录自己需要纠正的错误,转而开始沉浸在学习之中。但是,他依旧保留着在大院里养成的习惯,禁欲,并且充满道德感,面对任何事情都不动声色。
没料到陈懿会抬起头、将拥抱的身体松开,仔细看自己。
原本复杂矛盾的眼神顿时清明不少,整张脸红成熟虾,在做了这种事后,他简直无法直视陈懿的双眼。那双机灵的,仿佛能看见许多小鸟在天空翱翔的透亮的眼睛,经常像一道闪电穿进他的心里。他用手背抵着嘴,语气带着难堪逞强。
“别看我、”
“不能看吗?”陈懿歪头,奇怪他的反常。
说不要,就偏要,他扳着段以桓的肩膀,整个身子都贴上去,好像要把这人用眼皮狠狠夹住,食人花一样吃掉。
还以为有什么正经的理由,结果段以桓语出惊人:“我长得丑。”
身为一中著名校草,以冷酷不近人情的神祇容貌闻名的纪律部长,对自己脸蛋的不自信令人咂舌,陈懿在心里暗自吐槽,说出的话却没反驳。
“没关系......部长正是,好看的时候。”
陈懿笑得眼睛都睁不开,段以桓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觉得这人轻浮得令人有些讨厌的。可如今,陈懿的这种狡猾和捉摸不透,成了致命的诱惑,在严肃的、不谙世事的纪律部长眼里,在规则底线前舞蹈的陈懿,太异常、太失控,他操纵着自己,甘愿成为他的臣服者。
灵活如蛇的手,撩拨他的心弦。
轻而易举地,令他解开纽扣。
陈懿一步步引导着段以桓,走出他的象牙塔。
寝室很热,依旧很热,风扇不知疲倦地摇晃着笨重的脑袋,驱散不了室内的热浪汹涌。
段以桓的汗落在陈懿脸上,陈懿咬着牙,双手动弹不得。
远处的教学楼,传来悠长的下课铃声,楼宇间爆发出学生的吵闹和鞋子在走廊地板摩擦的声音,学生在下课铃打响的瞬间,蜜蜂似地涌出,嗡嗡地飞向各自的巢洞。段以桓意识一直很专注在陈懿身上,虽然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完全由欲望牵着绳子走,但是这样的铃声,像小时候家里的警铃一般,是他不显形的纹身,存在他的身体里的,他在下课铃响之后,按惯例是要在各个班级前巡逻有无违纪情况的。
“下课了。”陈懿轻声说。他也想起了这事,提醒段以桓可以停止。
知情识趣应该停下,但是段以桓不愿。
他沉默地抱着陈懿,双手环在他胸前,闷声继续。
这个时候倒像个小孩子一样,陈懿觉得这样的他还算可爱,并且和平时不一样,纵容着段以桓偶然的孩子气,他更惊讶段以桓从一开始的青涩无知到开窍速度实在是快得惊人,很快他就有点招架不住了。他其实也算不上擅长这种事情,甚至可以说体力不若他嘴上说的厉害,三两下就会叫着投降饶命,可谁都不放过他。
只隐约觉得段以桓有些失控,来势汹汹,跟他文静的外表截然相反。
他们完全忘记了这个宿舍是三人同住,虽然其中一人常年不归宿舍,下课就跑到运动场练习投球,往常这个时候都见不着人的。
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在宿舍里亲密谈话。原以为今天也是只有两人支配的空间,陈懿没有太过于担心隐私性的问题,宿舍房间靠近走廊角落,他们讲话也不大声,没人听见。
原以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直到宿舍的门毫无征兆地被打开。